27、领航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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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飞从长廊走进候机室时抬眼看了一下墙上挂钟，9点12分。
偌大的候机室散发着新落成的光亮，透过洁净宽大的落地窗能够清晰地看见不远处整装待发的巨型飞行器，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钢铁巨兽，衬得周围做着最后维护工作的人员极其渺小，与身后的旧日城市中围着安全网正新建起来的高楼产生强烈的割裂感，宛如来自两个世界，不过这里的人民都相信，过不了几年，这颗星球会在李倓的引领下脱胎换骨，成为帝国星系不容小觑的存在。
候机室里空荡荡，同行的成员早已陆续登舰，此刻只剩下池清川一人仍长身站在落地窗前，杨逸飞原本就来得迟了，他加快脚步，与池清川并肩而立，问：“池秘书，殿下呢？”
池清川侧目望向杨逸飞，平静答道：“还没到。”
“没到？”杨逸飞吃了一惊，下意识转头看时间，“还剩16分钟就要出发了，殿下从不迟到，怎么会这个时间还没来？他不会……”
池清川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这次回帝都意义重大，殿下比我们都更清楚，他会来的，再等等。”
无法理解为什么池清川如此笃定，杨逸飞有些焦急，朝停机坪外的停车场不停张望，觉得那辆搭着李倓来的车会在下一秒驶入。落地窗外，飞行器已经准备就绪，大部分登舰的舰桥收起，只留下最后一个等待剩余乘客，只等李倓抵达便可立即启程，天色变得阴沉，远处绿化带树叶凌乱地飞舞，似有一场暴雨将要席卷而至。落地窗倒映着池清川好整以暇的身形，他不疾不徐，甚至与杨逸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杨先生是什么时候投身殿下麾下的来着？”
杨逸飞又抬眼看了一眼时间，还剩7分钟，窗外乌云厚重地压下来，令杨逸飞心烦意乱，他不假思索地答：“三年前吧，当时殿下来杨家拜访，精神力突然失控，我帮他进行过疏导，后来就跟着殿下一起回来了。”
池清川也记起来，对杨逸飞笑笑，“那看来你对殿下在帝都的经历了解不多。”
杨逸飞不置可否，“这很重要吗？我只知道殿下从帝都来到封地这六年，不仅是脚下这颗星球，连带着周边星球都在飞速发展，光是我来到这里的三年，都觉得身边的变化不胜枚举，殿下和帝都那些只会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贵族不一样，仅凭这一点，包含我在内杨氏成员都会无条件拥护殿下。”
池清川别有深意地看向他，欲言又止，这让杨逸飞觉得蹊跷，但池清川的表情变化很快，杨逸飞眨个眼的功夫，池清川脸上又挂上笑，他赞同杨逸飞的意见，“没错，拥有这样一位英明的王储，是我辈之幸。”
最后一分钟，李倓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候机室门口，身边跟着他的精神体——半人高的白虎。虽然即将踏上一场尤为漫长的路途，李倓却穿得格外笔挺隆重，银灰色的西装一丝不苟，纤尘不染，像是随时都能够体面地出现在帝都任何一场贵族晚宴上，不知因为什么，李倓紧抿着唇，浑身紧绷，看起来兴致不高，像被强迫着来到停机坪，但实际上，他才是这次帝都之行的决定者，不仅对此行寄予良多，甚至命人做了多番准备，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露出这样复杂的神情。
见人过来，池清川和杨逸飞立刻迎上去，向李倓汇报了飞行器和人员情况，李倓不怎么在意地点头，白虎悄无声息地从李倓身后移至登机口，站定了扭过头来看向三人，很难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几乎没有停留，李倓跟上白虎的脚步，忽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望向不远处的飞行器，对二人道：“走吧，我们去把帝都搅个天翻地覆。”
走出候机室，距离飞行器还有一段距离，三人搭上摆渡车。远处停机坪护栏外围着知道李倓今日离星的群众，在李倓的身影出现时便开始躁动，朝着李倓的方向挥手，甚至有人激动地大喊：“三殿下，去争皇位，那是你应得的！”
李倓原本靠在椅背上平静地望着他们，听到这句话轻笑出声，朝着远处人群挥了挥手，趴在摆渡车顶的白虎朝天一声怒吼，引来人群更加亢奋的欢呼，像是随时准备着为李倓冲锋陷阵。
沿着舰桥登上飞行器，舱门在李倓身后缓缓合上，李倓没有立刻前往自己的休息室，而是带着池清川和杨逸飞走向会议室。飞行器上人员其实并不多，除了驾驶组成员，余下全是李倓的亲信，此刻悉数等候在会议室内，在李倓进门的时候全部站起身，纷纷像李倓问候。李倓从这群人里面扫了一圈，对这次出行的团队人员配置十分满意，穿过人群在最中心落座。
会议室里没开灯，只有投影仪一道硕大的光束投在幕布上，上面是关于帝都皇室成员近日的情况，帮助团队中没有接触过李倓以外其他皇室成员的人进行介绍，负责讲解的是一名年轻官员，名叫刘琰，他是星球本土人，原本受李倓照拂被介绍去帝都发展，前途无量，四年后又毅然决然打定主意回来，在李倓身边当起了执政官。
幻灯片里照片以很快的速度切换，每一张在面前停留的时间不超过7秒，刘琰的介绍简短精准。
“李亨，我们当今陛下，近两年身体状况很差，自从去年过年以后只在公众场合露面三次，我们这次也很有可能不会见到陛下露面。”
“张皇后，现在张家在帝都星及周边的势力很大，也是我们这次去帝都最需要提防的对象。”
刘琰按下遥控器，李俶的脸出现在硕大的幕布上，照片有些年头，还是李倓离开帝都不久时拍的，照片上的李俶看向镜头，露出一个得体却略显冷漠的笑容，李倓盯着照片上李俶的眼睛，旁边的文字在滚动，究竟写了什么李倓没有在意，连刘琰的讲解也变成无意义的噪音，李倓没忍住，靠在椅子上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有些不屑地笑了。
还是那么假惺惺。
“李俶，皇太子，他比李亨露面的时间更少，有传闻说他已经被张皇后圈禁，这不是事实，但也差不多，就算李亨明天驾崩，他也坐不上皇位，因为他至今仍未分化。”
刘琰耸耸肩，做出一个理所应当的表情，没有因为李俶的身份而分给他更多的关注，幻灯片切换到下一页。
李俶的脸从幕布上消失，变成了李倓的二哥李系，李倓移开视线，这才发现握紧的手心已经湿了一片，他伸手从一旁抽了张纸巾，将手掌的汗擦干净，后面刘琰的讲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没怎么留意。
幻灯片全部放完，投影上开始循环播放近年来皇室出席公共场合的录像，没开声音，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身影从上面走过，正如刘琰所说，镜头上大多是张皇后和二皇子李系，李俶出现得极少，李俶的脸仅在一些快速闪过的镜头中出现片刻，无人在意。
“我有个疑问，”杨逸飞问道：“皇太子没有分化，那陛下为什么还要立他为太子？我们三殿下哪里比这位名不副实的太子差？”
这个问题似乎困扰众人很久，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在场中有几位是在李倓前往封地时就跟随在侧的，他们大多听过些风言风语，闻言不约而同默默打量起李倓的脸色，都怕李倓因这种提问而不快。
李倓倒没生气，亲口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太子位是上皇还在时钦定的，手中还有上皇赐给他的一支杀手组织，你以为张皇后为什么这么多年动不了他？”
众人恍然大悟，但又都没放在心上。帝国成立至今从未有过未分化者登上皇位的先例，一位强大的领导者才有资格成为帝国这艘庞大巨轮的掌舵人，这是公众一贯认同且难以扭转的认知，如帝国第二位皇帝李世民，帝国唯一的女皇武则天，都是高等级哨兵，无一例外，或许未来也包括坐在他们中间的三皇子李倓，一位年近三十还无法分化的皇太子，只是空有名头，上皇已经去世，皇太子倒台也不过朝夕之间。
“听说张家私自养了一支精锐军队，成员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是精挑细选的高等级，几乎不把皇家护卫军放在眼里，帝国那群贵族也以张皇后马首是瞻，快忘了帝国姓什么了。”
“张皇后也就凭着陛下宠爱，才敢有这样的胆子，如今陛下快不行了，她已经要等不及了吧。”
“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趁着封地的皇子们回到帝都，各方势力必有一场苦战。”
李倓朝池清川递了个眼神，池清川会意，轻咳几声，中断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时间紧，我们先把计划复盘一遍，等会会议结束早点回去休息，到帝都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座所有人都正色起来，逐一将手头工作汇报给李倓，李倓认真听了，很少发表意见。这个计划他们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确定，几乎与帝都之行一同被定下来，本已经没有再确认的必要，但这是李倓的个人习惯，他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前面考虑到的细节越多，后面越容易应对。
等全部听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李倓从椅子上站起来，做最后总结，“辛苦各位，请记住，各位不是在为我一个人奋斗，是为了帝国星球的子民，为了在座各位的子孙后代，为了边远星系苦苦挣扎的每一个底层人民，我在这里替他们谢谢你们，愿你们今日的付出能够换回他们更有希望的明天。”
他话音一落，会议室里掌声雷动，李倓朝他们微笑示意，带着白虎率先离开会议室。
回到休息室，白虎进门先打着哈欠在地上抻了一个懒腰，甩着尾巴走向舷窗边躺椅，李倓朝窗外望去，万米高空之下，云朵已经将下面的城市遮得严严实实，时不时便能看见电流从云层间一闪而过，雨已经下起来了。
白虎轻巧一跃，悄无声息地跳上躺椅，优雅地趴下去，李倓坐在它旁边，靠在白虎背上，阖起双眼。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李俶那种令人咬牙切齿的脸，李倓今天总觉得无法安下心神，回到帝都总是避免不了与李俶见面，李俶会用什么表情来见他？还会戴着他那张恶心的温柔面具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李倓打招呼吗？
哦，不，他还是皇太子，李倓还要向他行礼的。
总之无论如何，不会是暧昧又温存的，不然李倓一定会第一时间扇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他永远不可能忘了自己如何灰溜溜被人从帝都流放，而李俶始终冷眼旁观。在李倓被指控与兄长通奸而关起来的那一周，李俶从未露面，在李倓被放出来以后，李俶又是如何假意作态，高高在上地告诉李倓，李倓已经被他无情地抛弃，他从未对李倓产生除却兄弟之情以外的任何非分之想。
每次回忆起这些，心口都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风呼呼地灌进去，难以遏制的酸楚向李倓警示着，所有的甜言蜜语，柔情蜜意，不过是李倓的一厢情愿，到头来，除了给他安上勾引皇太子的罪名以外，再无他用。
李倓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恍然发觉，原来过去这么多年，他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羞辱，即便最后皇室并没有以这个真实的罪名把他赶走，在那些人的心里，李倓的名字已经和禁忌画上等号，而李倓曾经仰慕的大哥，他曾经的领航星，在李俶与李倓一同衣衫不整地从床上抓获时，便已经坠落至无尽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领航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