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我天真》薄荷柠檬树

11、第 11 章

　　裴既的童年，在女孩闯入之前，是一片按部就班的灰白。

　　他至今记得初见那一日，女孩小小的一只，编着精致的公主头，手里抱着和她梳着同款发型的洋娃娃。似乎是有一些怕生，躲在父母的身后牵着大人的手，看起来可爱又乖巧。
　　就那样躲在黎海的身后，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遭到大人的调侃，“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
　　“没事，”裴既看见了母亲眼里流露出的愉悦，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让裴既带着小浓去玩。”
　　大人们将小女孩推给他。
　　如果能让母亲开心的话。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脸严肃的面对面，看起来有些好笑。裴既看着对面的小女孩，假装漫不经心地玩着洋娃娃，实则一双葡萄般的眼睛还在偷偷看他。
　　她偷看裴既的同时，裴既也在观察她。
　　手上的小娃娃扎着和她一样的小辫子，看起来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但她很爱惜的摸了摸洋娃娃的脸，似乎将其当成了自己最要好的伙伴。
　　让人看的心里一软，原本心中那一丝抵触与冷漠在此刻也烟消云散。

　　他展示出礼仪课上学就的微笑，主动伸出手，“我叫裴既，你叫什么名字？”
　　温和，有耐心。漂亮的小哥哥主动和她搭话了，像童话书里金发碧眼的小王子，只不过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周艺浓羞红了脸，却还是记得要礼貌。
　　“我叫周艺浓。”
　　“那我叫你小浓，好吗？”

　　“好呀，”女孩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绽放的笑颜像是冬日雪霁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灰白的世界。
　　“小裴哥哥。”
　　一句小裴哥哥，伴随了裴既的整个童年。他本枯燥无味的童年，因周艺浓的存在而多了一丝色彩。
　　从此他两点一线的生活里，多了一个需要“多陪陪”的邻家妹妹。
　　母亲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女孩，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总带着温柔，那是不曾给予他的。
　　“你多陪陪小浓，我怕她孤单。”
　　他沉默着应允，“好。”

　　他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去，在花园中追逐着蝴蝶的小女孩，脸上有着这个年龄最该拥有的童真。在阳光之下她的笑容无比灿烂，
　　他无法怪罪她，任何人都不会怪罪她。
　　学习，不重样的补课班。闲下来的时间，他们就一起在裴家的院子里玩耍。
　　院子有专门负责照护的园丁进行打理，大人们不常来，在这里裴既也能感受到脱离束缚桎梏的感觉，像是被扼紧的喉咙终于得以喘息。
　　某天玩耍的时候，忽然听见细弱的微不足道的声音，像是幼兽危在旦夕发出濒临死亡的悲鸣。

　　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不知道从院子的哪个缝隙钻了进来，猫妈妈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周艺浓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伸出手想去摸它。裴既伸手拦住了她，挡在她的身前。
　　来路不明的流浪猫身上会有许多细菌，她的免疫力差，如果感染了肯定要生病。
　　周艺浓不懂他的苦心，急的都要哭了。“小裴哥哥，它看起来好可怜，我们帮帮它。”
　　无法对着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说不，从何时起他便明白，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妥协，只要是她的请求，他就会答应。
　　“好。”于是他说。
　　“但是你别动，让哥哥来，好吗？”
　　“可是……”
　　“小浓，听话。”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周艺浓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没有让她拿手触碰小猫，只是带着周艺浓先给小猫找了点食物和水，然后又亲自带它去了医院打针。直到下一次周艺浓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只干净的，被他喂养已经有些圆润的小橘猫。
　　他替她扫清了一切障碍，这成了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哇。”周艺浓穿着碎花小裙子，蹲在原地。一下一下摸着小猫的脑袋，它看起来比上次见更胖了，蹭着周艺浓的掌心，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周艺浓喜欢的紧，小心翼翼地将猫抱紧自己的怀里，举起来给裴既看。
　　“它好乖呀，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好，”他眼里盛着温柔，“你想给它起什么名字。”

　　夜色渐浓，以至于裴既一时之间竟没有察觉女孩的身上开始泛起一大片红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周艺浓打着呵欠说自己有些困了，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两人朝着光亮出走去。
　　裴既的笑容在触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疹时消失殆尽，他的神色严肃起来，下意识握住了女孩的胳膊，反复检查着她身上的印记。
　　“怎么了，小裴哥哥？”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拿着手去揉眼睛，被裴既一把握住。
　　“我带你去看医生。”

　　小女孩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在众人面前晕倒。
　　他不知道，她对动物的毛过敏。

　　“都怪这孩子，非要拉着小浓干这些事，让小浓遭罪了。”母亲皱着眉替他道歉，裴既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黎海没当回事，连忙打着哈哈说，“没事，小裴也不是故意的。”
　　裴既朝黎海鞠躬，“对不起，伯母。是我的错。”
　　这一鞠让黎海有些吃惊，连忙扶他起来。“多大点事。”
　　女孩没什么大事，他看着她静静躺在病床上，原本白嫩的肌肤还有几块红斑没有退下，看上去触目惊心。红润的脸蛋也因生病而变得憔悴，失去了原本的生机。
　　他沉默的坐在那里，一个小小的但坚定的想法从此在他的心里扎根，他要保护好她。
　　即使周艺浓没什么大事，但裴既还是受到了惩罚。他在书房里跪了一夜。

　　“我惩罚你，不仅仅是因为你连累了别人，而是因为你的自作主张，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父亲第一次勃然大怒，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小事，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擅自作主，多此一举。
　　话语让他无法反驳，他就那样挺直脊背在书房跪了一夜。
　　母亲夜半来访，只是沉默着摸摸他的头，“我给猫找了个好人家。”
　　“好，”眼底的红血丝很重，但他始终没有求情。
　　“谢谢妈妈。”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还是忍不住头倚靠在书柜上。
　　一夜未眠，只感觉头脑昏胀。那种深入骨髓的潮冷让他不知身处何处。
　　这都是他应该的。
　　他无怨无悔。
　　直到听到一声清亮的哭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笨拙的拥抱。女孩将他抱了个满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哽咽着说不是他的错。
　　只有她，会心疼他。
　　小拇指勾在一起，许下要陪着彼此一辈子的幼稚誓言。

　　天蒙蒙亮，透过缝隙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伸手蒙在眼前，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个带着炽热温度的柔软拥抱像是一个消失殆尽的错觉，只留下冷空气。
　　像往常一样醒来，洗漱，晨跑，沿着观景湖跑了好几圈，感受冷空气深入肺腑的感觉。
　　等待咖啡煮好的间隙，他简单的完成了今天的早餐。
　　手机打来了电话，看见来电人的姓名，裴既接了起来。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他接的那么爽快，又开始惯例的开场白。
　　叮的一声，咖啡煮好了。
　　“嗯。”他随声应和道。
　　“所以你答应了？”对面似乎也有一些意外。
　　“不好意思，最近没空。”
　　嗯，就知道。

　　裴既到公司时，前台叫住了他。
　　“上次那位周小姐送来了一个信封，我刚准备给李秘书就看见您了。”
　　“多谢，”裴既向她道谢，她似乎也有些意外，连连摆手。
　　裴总真是不多见的好老板，人长得帅对待公司的员工还如此温和周到，简直就是理想boss。
　　“对了，”想到什么原本离开的男人又折返回来，“有关于她的一切直接联系我就好。”
　　“好的好的。”前台小姐吃惊，果然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裴既到了办公室后，拆开信封，是华尚下一次乐团演出的门票。
　　短信适宜的发了进来，“门票收到了吗？”
　　这是她的第一次演出，无论如何还是比较重视的。将门票给了窦祈安一张，忽然想到他，也决定给他一张
　　“收到了，喜欢什么样的花？”
　　周艺浓一收到短信，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喜欢玫瑰，要最红的，最漂亮的。”
　　无论别人喜欢什么样，她就喜欢红色玫瑰，张扬、热烈，衬她。
　　“好。”

　　门口两声轻叩，得到男人的首肯后，罗青进来汇报着这周的工作流程，眼神不经意扫过桌面上的信封。
　　那是华尚乐团的演出门票，罗青略微眼熟，也是因为李秘书有一次拿着两张门票盛情邀请。
　　罗青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汇报工作流程。
　　“周五不行，我有安排。会议改到周四，周四的会面取消。”
　　“可是和王总的这次会面，很重……”
　　“不遵守约定的人，不需要给他第二次机会。”男人当下立决，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舍弃这个方案，我们和别人合作。”
　　“好。”眼神扫过站立在窗边的男人脸上，又落在那张门票上。
　　直到夜幕降临，裴既揉了揉眉心。双眼酸涩，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记得对方今天好像不上班，裴既主动发起邀约。这在平日可是不多见的事。
　　“有空，喝两杯？”
　　“没空，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