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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爱世人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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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雾与影组成的天空低垂着铅灰色云层，天梯般的台阶在云海中无限延伸，望不到尽头。我站在水面一样波光粼粼的长廊里，脚下的海水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头顶的月亮正以燃烧的姿态悬着，而本该炽热的太阳却沉没在脚下的海水中，凝结成巨大的冰蓝色晶体。
珀金色长发像绵羊卷般垂落在肩头，光洁饱满的额头中央雕刻着银色数字"1"。新雪般洁白的长裙在无形的风中翻卷，玛丽珍皮鞋踏过海水长廊时，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细碎的星光。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透明泡沫——有的绽放成铃兰，有的凝固成奔跑的狐狸，有的蜷缩成婴儿的指骨——每个泡沫里都封存着流动的画面，那是主角破碎的记忆片段。
我抬手触碰最近的泡沫，冰凉的触感传来时，一段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暴雨夜的阁楼里，年幼的男孩蜷缩在衣柜中，门外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和女人尖利的咒骂。泡沫在我掌心破灭，化作一缕苦杏仁味的雾气。
"原来这就是思维宫殿。"我喃喃自语，指尖还残留着记忆的余温。此刻我无比清晰地认知着自己的双重身份——既是推理漫画中天才主角分裂出的第一个人格，拥有辨别世间万物气味的调香师；又是来自地球的普通女孩暖莘，那个在漫画论坛上为调香师结局哭湿三张纸巾的读者。
长廊两侧的泡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感应到我的心绪。我看见更多记忆碎片在泡沫中翻滚：母亲将奖杯摔碎在主角脚边的特写，"废物"两个字在空气中扭曲成毒蛇的形状；少年在法庭上冷静陈述案情时，袖口露出的淤青；人格们初次相遇时，机械匠默默为园艺师修好的发条鸟......这些画面让我突然停下脚步，一种陌生的茫然感如潮水般涌来。
这样重要的角色，我真的能胜任吗？
漫画里的调香师永远冷静得像一块冰雕，能在三千种气味中精准分辨出□□的苦杏仁香，能用薰衣草与雪松的配比安抚失控的园艺师，能用佛手柑与海盐的气息唤醒机械匠的语言功能。她是前期人格中的智者，是第一个站出来约束混沌人格的守门人，最后为了保护主角，与恶人格D伯爵在意识深渊同归于尽。而我——暖莘，连区分香水前中后调都要查百度的普通人，此刻却穿着她的皮肤站在这里。
我望着脚下冰结的太阳，突然在冰面倒影中看到了主角的脸。那是张苍白瘦削的少年面容，正隔着冰层向上仰望，无数锁链从他锁骨延伸而出，连接着思维宫殿的各个角落——那是他与所有人格的羁绊。他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随即被不断增厚的冰层覆盖，渐渐变成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像。
漫画开篇就存在的三个人格在记忆泡沫中浮现：调香师在摆满试管的实验室里记录配方，园艺师在永不凋谢的玫瑰园里哼着歌，机械匠蹲在齿轮森林中沉默地组装怀表。论坛上曾有热帖分析这三个正向人格的意义——"是否代表主角在某个阶段曾奋力自救？"那时的他或许还相信世界有光，直到后来侦破的案件越来越黑暗，虐童犯的地下室、连环杀手的日记、政治家的伪善面具......每解开一个真相，就有新的问题人格从意识裂缝中爬出，将他一步步拖向深渊。
"咔嗒。"
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细纹，我踉跄着扶住身边的记忆泡沫。这个泡沫里封存着漫画第47话的名场面：当偏执型人格"法官"要对证人动用私刑时，调香师打碎了珍藏的龙涎香标本，香气如利刃般劈开混乱，让主角恢复了三秒钟的清醒。论坛截图里，那帧分镜的调香师眼中含着泪光，额头上的"1"号闪着血红色的光。
"别想太多。"我深吸一口气，海水的咸味混杂着记忆里的苦杏仁味涌入鼻腔。暖莘的存在像颗埋在意识深处的种子，带着来自地球的阳光与烟火气。漫画里的调香师最终走向了必然的牺牲，但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我——知道结局的局外人，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认知。
我开始沿着海水长廊向前走，玛丽珍皮鞋敲击冰面的声响在雾影中回荡。额头的"1"号微微发烫，这是人格正在与主体意识连接的征兆。我伸出手，让那些封存着痛苦记忆的泡沫一一穿过指缝，同时在心里默念：
你母亲的憎恶从来不是你的错。她把对伯爵的怨恨酿成毒酒，却要年幼的你一饮而尽。但爱从来不是单选题，园艺师会为你种下永不凋谢的星辰花，机械匠会把钟楼齿轮改造成守护你的武器，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格带着不同形式的爱来到这里——他们都是你灵魂的碎片，却不是你全部的灵魂。
那些案件卷宗里的受害者，你在法庭上为他们争取的正义，不是人格赋予你的才能，而是你本就拥有的共情能力。调香师的嗅觉、园艺师的生命力、机械匠的逻辑思维，都是你灵魂花园里自然生长的植物。你以为是人格在救赎你，其实是你在借他们的眼睛寻找光明。
月亮的火焰渐渐转为柔和的金橙色，脚下的冰层开始融化，沉没的太阳冰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长廊尽头出现了一扇旋转的玻璃门，门后隐约传来园艺师哼着的童谣。我整理好被风吹乱的长发，将暖莘的记忆与调香师的冷静在意识深处融合——或许这一次，结局会不一样。毕竟现在的"1"号人格里，住着一个知道他值得被爱的地球女孩。
当我推开玻璃门时，额头的数字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空气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香气——不是记忆里的苦杏仁，而是带着泥土气息的、属于春天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