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术师她为何焚神》坤山焰

13、蝙蝠

　　　　桑迪语气饱含疑惑：“火灾刚发生她就消失了，我们只在走廊看到一堆散落的盔甲。不过不是她，刚刚我们绕过来时看到起火点在花窗外。”

　　众人目光落到布雷兹的烟斗上。

　　“呵呵……”警探干笑，“这里的建筑看起来很精致恢弘，怎么一点烟灰也能引发火灾？”

　　卢西卡也在心中问了路西法同样的问题。

　　路西法说：“大概是梦境世界不够稳定，一点意外就能导致时域扭曲，你们得赶紧离开，天快亮了。”

　　“可庄园里的人怎么办！”

　　路西法肃声道：“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不知真假的人命重要！”

　　卢西卡愣住，这一刻她对所谓噩梦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在这里，是需要做选择的，是无法两全的，是要让人活在后悔和愧疚中的。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很快下了决定：“妈妈，我们离开这儿。”

　　三人没有说话，她们也用沉默做出选择。

　　这里是庄园，但不是赫菲斯托斯庄园，这里有苏西，可能也有赫卡特、安娜，但她们不能为“虚假”的人把命搭上。

　　天边启明星亮了一下，四个身影消失在草坪上。

　　二楼修士回廊有两个身影，是苏西，她趴在上面目睹她们的消失，嘴角露出满足的笑。

　　她身边站着现实世界死去的瓦坎娜，苏西问：“那个人跟卢西姐姐很像，你刚刚怎么不去问问她的名字呢？”

　　瓦坎娜说：“我不想被连累，万一这场大火真是卢西放的，我是举报还是不举报呢？”

　　苏西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句句听似自我，但最终被大火淹没人的也有她。

　　她们趴在滚烫的石栏上看向远方，瞳孔倒映着熊熊火光。

　　“真好，这座修道院早应该遭遇这样一场大火了。”

　　凶恶的火舌恨不得舔上月亮，一阵风暂时压住它们的凶猛，露出第一教堂塔尖上的两个影子。

　　一个长着羊腿人身的动物开口道：“早让你将里世界的建筑加固一下，这下好了，又得我出手。”

　　她灰白的横瞳冰冷如水，一直盯着卢西卡等人消失的背影。

　　旁边漂浮在半空的婴儿把大拇指从口中拔出：“你这是在怪我？！明明是你最开始不愿用那招，现在好了，她们一点没被这儿污染。”

　　祂又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况且你懂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潘神？这是一次精彩的实验，随时根据她们的破绽一点点优化。

　　想逃出我的污染区，做梦，都是我的污染坐标罢了。

　　我本体中还有无数引人入胜的故事、无数令人垂涎的宝物，她们迟早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至于那个外表公平实则是女人过家家的表世界，也该改朝换代了。

　　不然谁来供养我、爱戴我，成为我的信徒呢？”

　　“呵，”羊腿人身讥讽，“喝了几天人乳就以为自己是人了吗爱神阁下。如果下次还失败，我会让波塞冬把你按在海里溺死。”

　　“好怕怕啊，您的神使、那个大胡子浑身发臭的男人敢碰我，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里世界的月亮在祂们身后被火焰吞噬，而真实世界的月亮却如同魔法煤气灯般明亮，只是雾气浓重遮盖了它的华光。

　　“回来了……”四人在原地怔怔发神，远处的日落广场传来沉闷的钟声，12点过去了。

　　她们出来的地方在庄园主楼前的草坪上，离共生树干有数百米距离。

　　“你们看！”在路西法的提醒下卢西卡欣喜叫出声，她指着头顶树冠，上面竟长出了嫩绿的新叶。

　　皮提亚有些迟疑：“这是……驱除污染的意思吗？”

　　新叶从枝头落下，泛起绿光照亮她们脚下一小片土地，魔法纹路显现：“我终于等到你们想起我了，但是这里仍旧很危险，快走！”

　　皮提亚捡起叶子攥在手心：“走吧，下次做好准备再想办法带人出来。”

　　这次虽没能成功把人从那个诡异的噩梦中唤醒，但她们了解了噩梦世界的不稳定性、疑似多人共梦、两个世界时差6小时以上，以及庄园的真实历史。

　　四人奋力朝着湖边跑去，卢西卡却在心中纳闷：“路西法，我怎么觉得有脏东西跟着我出来了？”

　　路西法点头：“我也有同感，总觉得你身上重重的。”

　　她们越来越接近内湖，嘴里呼喊索莱尔的名字，可这次笛声没有再回应她们。

　　“不可能的，”皮提亚边跑边说，“从前每次我在巡梦时遇到危险，索莱尔必定会出手相助，四十年来没有一次缺席。”

　　卢西卡心如擂鼓，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周身蔓延。

　　当她们重新回到内湖边，透过稀薄的白雾只看到仍旧靠坐在树身的索莱尔。

　　“老师？”卢西卡试探开口，没有回应。

　　她心中一沉，扑过去时却只感受到索莱尔冰冷的身体。

　　“老师……老师！”卢西卡疯了似的摇晃眼前人，枯坐的尸体软软靠到她怀中。

　　卢西卡长大嘴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动静。

　　索莱尔在她臂弯处安静睡着，黑色的血更加快速从口鼻处冒出。

　　与此同时，一个做工精巧的法杖和一张信纸从索莱尔怀中滚落。

　　「学生卢西卡亲启：礼物迟到两日送达，生日快乐，无法亲手交予你略感遗憾。虽未觉醒魔法，不可荒废学业。」

　　最后两个字笔迹已经很凌乱，卢西卡仿佛透过这些字看到索莱尔的音容笑貌。

　　她双眼不断闪过电影般的画面，索莱尔在四年内不断改进法杖的外观，从绘图到挑选材料再到雕刻全部是她亲手完成。

　　杖身是她每日造访共生树，等待它落下最合适的树枝打磨而成，上雕简约的花纹和铭文；

　　杖托则是火炬的模样，张牙舞爪的火焰向上攀升，紧紧包裹住一颗大红色的琥珀。

　　琥珀大约有一颗人类心脏大小，没有杂质，十分珍贵。

　　回忆用放映的方式在她脑中闪回：

　　本不愿收徒的索莱尔，被卢西卡笨拙的实验毁了魔法教室，为了不再让材料白白浪费，也为了其她人生命安全，她忍住怒意教导卢西卡；

　　有巫师的点播，捣蛋鬼卢西卡成长飞速，她很聪明，也很得寸进尺，开始放弃“索莱尔女士”的称呼改为“老师”；

　　卢西卡的优点是一点就透、头脑灵活、思维发散，缺点是喜欢半途而废躺平摆烂。

　　如果不是索莱尔和皮提亚经常对她进行双人“教育”，卢西卡可能连魔法学院毕业证也拿不到；

　　每次被双人教育后，卢西卡就会去找赫卡特嬷嬷，于是年迈的嬷嬷经常用干枯的手举着拐杖在庄园追看望自己的皮提亚，以及跟皮提亚一同前来的索莱尔。

　　回忆像刀，一点点剜去卢西卡的肉，嬷嬷遭遇污染，老师惨遭杀害……

　　“啊、啊、老、啊……”

　　她无助晃动手臂，抬头看向皮提亚。

　　恍惚中有人涌了过来，卢西卡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谁是谁。

　　世界在她眼中开始慢放，直到耳中传来“咕咚”一声。

　　桑迪和布雷兹同时意识到什么，朝湖边追去：“谁！”

　　湖面雾气更盛，但二人没发现什么，只得悻悻而归。

　　皮提亚正在为索莱尔检查死因，草地上铺满酒精、棉絮、倒掉食物的铁罐头、燧石和刀具。

　　“呵……”她倒抽一口凉气，压下心中翻涌的苦痛，“索莱尔的死因极大可能是中蠹，她吸入太多有害瘴气，因为随时在准备吹奏唤醒我们……”

　　她说不下去了，老友的死亡带给她的伤害不亚于失去身体重要部位。

　　况且索莱尔极可能不是普通死亡，她身穿战斗服，即使偶尔拉下过滤器，污染气体导致蠹发概率比掉进粪坑死亡的概率还要小。

　　一定有人浑水摸鱼，趁她们不在给她下蠹！

　　皮提亚抬头看树，层层叠叠的枯叶和粗壮的枝杈上很容易躲藏什么东西，索莱尔的魔法同样是魔导级，不可能轻易丧命。

　　除非，对方能轻易靠近她，就像她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抱歉，我没办法继续进行解剖，”她镇定情绪道，“如果金雀街贝母巷的炼金术师赛特女士在，能很快查出真正死因。”

　　那个炼金术师很精于此道，对各种蠹物信手拈来，反倒正统医疗类魔法师不一定懂。

　　桑迪蹲下身安慰她：“哨兵队里有不少医术精湛的军医，她们就在庄园外。”

　　卢西卡却被皮提亚的话敲醒了，赛特！

　　“路西法，那个赛特，有没有可能跟宝剑赛特有关系！”

　　路西法声音再度变得悠远：“极有可能，卢西卡，我们必须赶快出去，我也不太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身上好重。”

　　“好，我们现在就带老师离开，只要找到新法杖，我就能回溯时间救下老师！”

　　索莱尔静静躺在地上，嘴角、鼻腔和耳孔流出的鲜血中开始长出一朵朵灰白色、面上附有褶皱的蘑菇。

　　卢西卡疯了似的踩碎那些怪异的东西，让三人把老师扶到自己背上，并缠上安全绳将两人牢牢绑死。

　　索莱尔身高只有190cm，体重75kg，偏瘦，卢西卡背着她还能轻松跑步。

　　正当她们准备原路返回庄园外时，哗啦——

　　湖水再次发出奇怪动静，稀薄迷雾后方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那影子从水里慢慢长高、变大，很显然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卢西卡后颈一轻，一阵令人意外的扑腾声在耳侧响起，一只深棕色、翼展超过50厘米的巨大蝙蝠从她们头顶呼啸而过直逼雾中人影！

　　“这是哪里来的？”众人短暂从悲伤和惋惜中抽离，抬头怔愣地望着蝙蝠英勇的背影。

　　浓雾中只听得声声痛呼：“放开我！那是我最贵的夜视镜！谁家蝙蝠！”

　　“这声音……”桑迪喃喃，“怎么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