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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临街的茶楼里,二楼靠窗雅座茶香缥缈,但谢临渊的面前却是放了一壶酒。

      酒香浓郁盖过茶香,谢临渊端起白瓷杯一饮而下,随即又放下。
      杯底重击桌面发出重重声响,继而四分五裂,一瞬成了碎瓷片,近乎齑粉。

      他眉眼压低,如墨一般的沉黑,透着一股怎么都遮掩不了的戾气,临窗的阳光落在他过白的,凌厉逼人的侧脸上,仿佛也被他身上寒气沾染,整个室内都仿佛浸满了冰霜严寒。

      屋内气氛一瞬凝滞。

      三皇子萧坚笑道:“看来谢兄今日心情不佳,不知是何人让谢兄不快。”

      “何人?”
      谢临渊剑眉一扬,倒是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挑起涟漪,“不过是玩物罢了。”
      她不配。

      女人?
      三皇子萧坚便没有接着往下说,转而道,“今日约谢将军来此,不过想同谢兄叙叙旧而已,谢兄此次得胜回朝本该春风得意,不料家里却逢此变故,还望谢兄节哀。”

      萧坚提起了谢临渊兄长之事,给谢临渊倒了杯茶,缓缓道:“令兄一事着实蹊跷,天子脚下皇家寺庙,怎有劫匪能悄无声息潜入,劫杀整座寺庙,无一活口,且……”

      三皇子萧坚饮了口茶,他容貌清朗,不似谢临渊般俊美昳丽,也不似他一般恣睢狂妄,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气质。

      “且劫匪皆是武力高强之人,训练有素,看上去不似劫匪却像是死士,后面被捕亦是皆自尽于狱中。”

      谢临渊眼皮都未抬,他晃了晃茶杯,缓缓升腾的雾气沾湿了他长睫,他微微眯了下眼,似笑非笑道:“三皇子此话是何意?”

      萧坚没有正面回答谢临渊的话,他将茶杯放到桌上,眼神示意身后的亲卫。

      谢临渊亦是瞥了身后立着的青山一眼,随即两人皆是去了外间,提剑守在门外。

      萧坚方才继续道:“令兄乃朝廷重臣,谢将军又是军功卓著,威望极高,其中是何意思,相信谢将军比我更清楚,无需本王多言。”

      “相信谢兄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如若需要本王相助……”萧坚笑了声,朝谢临渊敬了杯酒,“乐意之至。”

      谢临渊挑了挑眉,饮了这杯酒:“多谢殿下。”

      除此,再无其他。

      萧坚也没追着问,倒是说起了其他事:“听闻令兄先前有过婚约,未婚妻也在谢府,郎才女貌,本都要举行婚事了,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也是令人惋惜,还烦请谢兄替本王慰问几分。”

      萧坚这句话刚落下,谢临渊忽然撩起眼皮,看向他。

      这一瞬看过去,饶是萧坚惯常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后背发凉,猛地一震。

      谢临渊习惯了战场厮杀,这种眼神看别人,便是与染血刀刃无异。
      是猛兽的天然警觉。

      萧坚冷汗涔涔,不知话里哪个字触到了谢临渊的逆鳞时,谢临渊懒懒开了口。

      他姿态放松地靠着椅子,甚至唇边还勾着点笑,令人探不清他的话里究竟是喜是怒,是愉悦还是憎恨。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谢过殿下的好意,不劳殿下费心,我兄长临终前已托付给我,命我迎娶她进门,府上丧事刚过不久,便没有操办,但如今……”

      说但这里,他的话声顿了一下,微微仰着头不知在看向哪里,修长指骨蜷起,一下下地敲着桌面。

      “她已是我谢临渊之物。”

      他说的之物,而非之人。

      “原来如此。”萧坚接了话去,赔礼道,“是本王冒犯了,正好,长公主过几日便会举办一个赏花宴,届时,京城各家的贵女和公子皆会参加,请柬应该已经到了府上,谢兄正好可以趁此带着家眷赴宴。”

      谢临渊垂了下长睫,桃花眼里氤氲出几分雾气。
      家眷?
      带她?

      真是可笑。

      萧坚见谢临渊没有说话,继而又道:“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不给,届时,京城各家的贵女和公子都会参加,谢兄如此相貌,又身居要职高位,是无数京城贵女倾慕之人,若是不想惹上麻烦,还是携带家眷为好。”

      “还有……”说到这,萧坚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长公主素来青睐谢兄,谢兄还是带上家眷为好。”

      “多谢殿下提醒。”谢临渊面无表情,他靠着临街的窗户,窗外便是熙攘街道,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他随意瞥了眼,不知是瞧见了什么,目光停了片刻,脸上神色亦有一瞬的凝滞。

      萧坚起身,似是准备离开时,又说道:“还有一事,吴子濯乃禁军统领,虽面上看去不过是一纨绔子弟,行事风流,但明里暗里却是替圣上做了不少清算之事,他野心勃勃,垂涎你这大将军之位已久,许是在伺机而动,谢兄千万小心。”三皇子萧坚看似极为好心地提醒。

      谢临渊方收回目光,他亦起身,淡淡道:“吴子濯统领禁军,禁军太平日子过久了,怕是连上战场是什么滋味都忘了,刀都拿不起来,不过酒囊饭袋而已,殿下不必忧心。”

      他微微眯起了眼,那双极黑的眼瞳里透出了浓重的杀气,他的确未将这吴子濯放在眼里:“他想坐我这位子,取而代之,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萧坚笑了声:“谢将军所言极是,的确,谢将军是实打实的从战场厮杀而来,京城里的人都舒服太久了。”

      “本王相信,将军与本王会是很好的盟友,谢家今日之困该如何解,相信将军也清楚。”

      谢临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若是将军有决议了,可随时来找本王,本王便先走了,再会。”

      谢临渊行礼:“慢走。”

      萧坚走了之后,青山进来,见他家主子一直倚在窗户边上,不知在往下看着什么。

      他走过去,视线往下,竟是看到那苏姑娘和侍女刚好走进了一家店铺。
      虽然带了帷帽,但她身旁那侍女一眼便能认出。

      那店铺看名字,像是药铺。

      谢临渊收回目光,只吩咐道:“查清楚,这女人去药铺里买了什么。”

      青山回:“是,属下这就去查。”

      ——

      面对谢临渊这样的人,苏暮盈只能铤而走险。

      她耗不起了,若是再不能怀上子嗣,谢母怕是留她不得。

      而谢临渊在灵堂那般折辱她后,便是喂了她一碗避子汤,是厌极了她,以后定不会再碰她了。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如此。

      苏暮盈安慰自己,很快,很快她就能离开这了。
      只要诞下谢府子嗣,她便能离开这里了。

      于是,她带上帷帽,和小蓉出了趟门。

      不仅是为了去买/春/药,也是为了去打听安州的消息。

      药她买到了,只是打探到的消息却不好。

      “安州啊,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那里战火连天,听说那顺阳王反了,割据一方,朝廷肯定是要派兵,到时候老百姓又得受苦了,唉……”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谢府。

      一踏进这谢府,苏暮盈的心便好似被什么人的手猛地攥住,脖子也被人掐着。
      她喘不过气,窒息感一点点地漫上,紧接着,灵堂里的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柱子上,案桌上,排位前……

      她的羞耻心和尊严都被他扒得一点都不剩。

      他还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谢临安牌位。

      让她看着,以那样一种羞耻的姿态看着。

      而谢临渊对她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看她厌恶的眼神,都像一把把锋利刀刃,在一点点地划着她皮肤。

      苏暮盈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谢临安。

      她想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他会原谅她吗……

      苏暮盈去了谢临安灵堂。

      去谢临安灵堂之前,她特意去焚香洗净,换了身素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未曾沾染任何污秽的衣裳。
      发上也没有别步摇朱钗,只一只白玉簪子。

      好似要如此,她才敢面对他。
      如同去仰望她的神明。

      她怕会亵渎他。
      尽管那日之后,那片月光已经被沾染了。

      在苏暮盈去谢临安灵堂不久后,谢临渊也回了府。

      他一回府,在下人迎了上来时,他只问:“那女人去了哪里?”
      他从来都不会喊她名字。

      在他眼里,那女人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名字。

      府上下人都知道谢临渊说的是谁,便回道:“看着是往大公子灵堂那处去了。”

      谢临渊眼皮掀起,勾唇冷冷笑了下。

      “虚情假意。”

      下一刻,他亦往谢临安灵堂走去。

      ——

      谢临安已下葬,丧期也过了,他的灵堂其实早该撤了,但谢临渊却命人不准撤。

      谁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但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就连谢母亦是。

      谢临安的灵堂便一直在那处,线香燃着,长明灯点着,白幡挂着,好似一直在提醒着别人他死了。
      又是因何而死。

      谢临渊到了灵堂之时,苏暮盈正在点香。
      她上了三炷香,线香缭绕的青烟像是几缕雾气缠在她周身,似是氤氲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而她在这梦境中间,穿了一身无丝毫点缀的的素色衣裳,像极了白衣丧服,发上也只一玉簪作饰,那绸缎般的乌发垂落而下,白与黑交织,更衬出了女子极其清冷,也极其圣洁的颜色。

      不可亵渎一般。
      将她相貌的艳丽娇媚都掩了下去。

      因当她抬头看向那牌位,当她上香之时,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平和,纯澈,像一个朝圣者。

      这是在她脸上极难看到的神情,也是谢临渊从来没有看过的神情。

      线香的香气缓缓飘荡,飘到了他这处之时,他眼睫低垂轻颤,忽然之间,那日雨后廊庑,水雾之中,少女一身翠绿衣裙,抱着捧花缓缓走来的画面蓦地袭入他脑海。

      谢临渊桃花眼有一瞬的失焦,紧接着,当他余光撇到了灵堂里那抹白色身影时,又骤然成了严寒深渊。

      苏暮盈上完香后,跪坐在蒲团上,说话了。

      “临安,原本我不敢来,也没有脸面来见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在说对不起,方才还玉落般的声音转眼就成了哽咽,甚至于,她双手捂着脸,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怕被人听到,她一声声的,极其小声地哭着,哭得那单薄的背脊都在微微发颤,她捂着脸,身子也缩成一团,看上去是那样的伤心,无助。

      这是苏暮盈从来没有在外显露的情绪。
      她不敢显露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也不能。

      即便谢临安在世之时,她也不曾,而如今在他牌位前,她却好好地哭上了一哭。

      她还在讲着话,因为在哭,声音也黏糊糊的,但却能听得很清楚。

      “你生前说,说想让我给你绣一个荷包,好随身都挂着,本来,本来我已经绣完了,想在你下葬之前烧给你,但,但却被我弄丢了,呜……后面我去找也没找到……”

      “我再给你绣一个可好,就绣你最爱的莲花……”

      “临安,你怪我吗……”

      ……

      灵堂里的少女还在哭着说话,而灵堂外阴雨绵绵,一场水汽氤氲的小雨落了下来。

      谢临渊站在雨里,细雨沾湿长睫,在长睫的雨珠摇摇欲坠时,他缓缓摊开手,手心便是他那日在灵堂捡到的荷包。

      他翻过侧面,便是一株技艺繁复,栩栩如生的莲花。

      莲花花瓣上还沾着点点鲜血,可见刺绣之人付了诸多心力。

      极为珍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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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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