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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蝴蝶坠落 ...

  •   齐若停尸间的门被猛地推开,许依莲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高跟鞋在冷硬的地砖上打滑。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口红蹭到了下巴上,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若若……"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颤抖着伸向金属台上那具瘦小的躯体,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僵住了。

      齐国盛站在门口,西装皱得像被揉烂的纸,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的目光落在齐若光秃的头皮上,那里还留着电击治疗留下的焦痕,像被火烧过的树皮。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夏洁站在阴影里,声音冷得像冰:"现在知道哭了?"

      许依莲猛地抬头,睫毛膏被泪水冲花,黑色的痕迹顺着脸颊滑落:"我们……我们不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夏洁的指甲掐进掌心,"你们亲手签的字,亲自把她送进去,现在说不知道?"

      齐国盛的膝盖突然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无声地抽动,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虚伪都哭出来。

      许依莲突然尖叫起来,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们说只是心理辅导!说能治好她!"她的指甲在脸上抓出血痕,"他们给我看照片……说她过得很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涣散,整个人瘫软在地,开始无意识地重复:"若若……妈妈错了……若若……"
      医护人员冲进来,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被抬出去时,还在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抓挠,像是想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齐若躺在金属台上,皮肤青白,嘴唇被化妆师涂成不自然的粉色,嘴角僵硬地扬起,像在模仿一个微笑。她的光头显得格外小,后颈的电极灼伤已经发黑,像被烙铁烫过的蝴蝶纹身。

      最刺眼的是那双手——弹钢琴的手,曾经在夏洁背上画星座的手,现在指节扭曲,指甲缝里嵌着黑红的血痂。

      夏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齐若的脸颊。

      凉的。

      不是雨夜的凉,不是薄荷糖的凉,是死亡的、永恒的凉。

      她突然俯身,额头抵在齐若的胸口,那里再也没有心跳声。

      "骗子。"她低声说,"说好的一百只蝴蝶呢?"

      法医别过头,假装没看见她的眼泪砸在尸体上。

      装骨灰的盒子比想象中轻。

      三天后,许依莲被送进了市精神病院。护士说她总在深夜尖叫,说看见女儿站在墙角,头发被烧焦,身上爬满蓝色的蝴蝶。

      齐国盛突发脑溢血,半身不遂地躺在VIP病房里,公司股价跌停。

      夏洁抱着它站在礁石上,海风掀起她的白裙子,像一只挣扎的鸟。齐若曾经说过,海是倒过来的天空。

      她打开盒子,灰白色的骨灰被风卷起,像一场逆向的雪。有些颗粒闪着微光——那是齐若被焚烧时,口袋里残留的薄荷糖融化后又凝固的结晶。

      "你看,"夏洁轻声说,"连死了都这么甜。"

      骨灰飘向海面时,一只蓝闪蝶突然掠过她的手腕。夏洁伸手去抓,却只碰到虚无。

      蝴蝶飞向深海,而她的掌心只剩下一枚烧变形的金属挂坠——那是齐若总戴着的耳钉,现在被高温熔成了抽象的形状,像一只扭曲的蝴蝶。

      美术馆顶楼的风很大。

      夏洁抱着那幅未完成的画——第100只蝴蝶,翅膀用她和齐若的血调成的颜色。画框背面刻着她们的名字,以及今天的日期。

      远处,落日把海面染成血色。

      她想起齐若最后一次吻她时,嘴唇上的铁锈味;想起她们在琴行躲雨时,齐若弹错的升F键;想起阁楼天窗下,齐若说她的眼睛像被雨洗过的玻璃。

      现在,那些玻璃全碎了。

      夏洁向前一步,踏入虚空。

      坠落时,风灌进她的耳朵,像齐若弹过的《月光》。她抱紧画框,看见自己的白裙子在空中展开,像一只真正的蝴蝶。

      海面越来越近,蔚蓝得像是齐若调出的那种钴蓝。

      在触碰到地面的前一秒,夏洁终于松开了手——

      画框在空中翻转,蝴蝶挣脱了画布,飞向深不可测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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