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十八度呼吸》却无数

5、未命名协奏曲

　　周毅的补习笔记扉页新增了【许辰学习进度表】，用折线图标注着从38分到67分的爬坡轨迹。许辰咬着红豆面包的包装袋，笔尖悬在坐标系上方："这抛物线画得像我昨晚的胃疼曲线。"

　　"专心。"周毅的钢笔尾端轻敲他虎口，"解完这道正余弦应用题，给你看个东西。"

　　许辰在草稿纸上画出扭曲的波形图："这东西能测地震还是怎么着？"

　　"能测心跳。"周毅突然握住他手腕按在左胸，校服布料下传来规律的震动，"比如现在，频率是..."

　　许辰猛地抽回手，修正液涂掉了半个坐标系："优等生耍流氓？

　　暖气片发出嗡鸣，许辰盯着自己少年时期龙飞凤舞的字迹。那时的他还会在借书卡画笑脸，而不是用涂改液掩盖所有期许。

　　"你翻校史馆档案了？"许辰把书扫落在地。

　　周毅弯腰捡书时露出后颈结痂的咬痕——那是上周补课时许辰被导数题逼急的"杰作"。结痂边缘泛着嫩红，像枚褪色的邮票。

　　"校图书馆年度阅读冠军，"周毅将书推回他面前，"连续三年都是许辰。"

　　艺术节海报贴满走廊时，许辰正趴在物理卷上画琴键。周毅抽走他的涂鸦本："李老师让你报钢琴独奏。"

　　铅笔芯"啪"地折断在波动方程里："告诉她我手残了。"

　　"真正的残障在这里。"周毅点着他胸口，"你让十四岁的自己囚禁了现在的许辰。"

　　"校工王叔年轻时是调音师。"周毅的声音从贝斯号雕塑后传来，"他妻子死于骨癌。"

　　许辰攥紧巧克力金箔："所以呢？"

　　"所以他调这台琴时，把止痛药磨进琴槌毡里。"周毅的指腹抚过A音键，"他说音乐该是止疼片，不是刑具。"

　　暮色透过彩玻窗切割着灰尘，许辰的阴影与周毅的在校服上重叠成奇异图腾。他按下中央C键，走调的琴声却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还是不对..."许辰的指甲陷入掌心旧疤。

　　周毅忽然从背后环住他，温热的掌心覆上他手背："你逃了三年，这道题该解开了。"带着薄茧的指尖引他弹响《月光》第一乐章，错位的琴键在修正后流淌出迟到的眼泪。

　　"父亲松开安全带时...说我死了才对得起妈妈..."许辰的眼泪砸在周毅手背，"可他不知道，那首没弹完的，是准备在他生日..."

　　暖气管轰然震颤，吞没了未尽的忏悔。周毅将他的头按在肩窝，校服第二颗纽扣硌着许辰的颧骨——正是当初赌约里指定的那颗。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周毅的声音混着心跳传来，"现在先把波动函数订正完。"

　　艺术节报名截止前夜，许辰在周毅的错题本里发现夹页的节目单。他的钢琴独奏后紧跟着周毅的书法表演，节目名用墨笔圈连成∞符号。

　　"这算什么？"许辰晃着节目单，"优等生捆绑销售？"

　　周毅正在临摹《兰亭序》，狼毫突然在"悲"字收锋："是售后服务。"

　　月光漫过窗台时，许辰把自己的MP3塞进周毅左耳。摇滚乐炸响的瞬间，周毅的钢笔在心率函数图上画出陡峭的峰值。
　　"你输了。"许辰指着120bpm的波峰，"说好超过100就算违约。"

　　周毅摘下沾了墨的眼镜："违约赔付方案..."他的气息突然逼近，"...用第七种解法补偿？"

　　储物柜的门在身后合拢，黑暗中有钢笔划过锁骨的声音。许辰数着心跳等答案，却只等到周毅蒙住他眼睛的领带："等到艺术节决赛。"

　　"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周毅的虎口卡住他脉搏，"...用余生迭代演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