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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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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咖啡厅的重逢
键盘敲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清脆。黎知岁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时不时停下来咬一口已经凉透的火腿三明治。她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凌乱的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脸颊边，随着她打字的节奏轻轻晃动。
"该死，又卡住了。"她小声嘀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在嘲笑她的文思枯竭。截稿日期就在明天，而她的新章节才写了一半多一点。
"静语咖啡厅"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角落里一对学生情侣在低声讨论课题，窗边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翻看一本厚厚的书。咖啡厅老板陈叔站在柜台后面擦拭咖啡杯，时不时朝黎知岁的方向看一眼。
黎知岁是这里的常客。每周至少有三天，她会带着笔记本电脑来这里写作，一坐就是一整天。陈叔已经熟悉了她的习惯——大杯拿铁，不加糖，配一份火腿三明治。每当她的咖啡见底，陈叔就会默默给她续上，从不打扰她专注的状态。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初秋的凉风。黎知岁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男女主角对峙的场景。这是她网络连载小说《明日晴》的关键转折点，读者们已经等了一周，评论区里满是催促更新的留言。
"再给我三十分钟..."她喃喃自语，手指敲得更快了。主角间的矛盾即将爆发，女主角要揭露男主角隐瞒多年的秘密。这段剧情她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表达方式。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一黑。
黎知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拍了拍电脑。"别闹，我还没保存..."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电脑毫无反应。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按了重启键。等待开机的十几秒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浸湿了她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灰色T恤。
当登录界面终于出现，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文档——空白。整整八千字的新章节，消失了。
"不——"一声哀嚎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黎知岁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就这么没了。
她猛地站起来想去问陈叔要WiFi密码重新联网备份，动作太急，手肘撞上了放在桌边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飞溅而出，正好泼在刚走到她桌边的一个男人身上。
深灰色的西装外套瞬间染上一大片咖啡渍，在白衬衫上洇开一片难看的棕色痕迹。
"对不起！我真的非常抱歉！"黎知岁慌乱地抓起一叠餐巾纸去擦，抬头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岁岁？"男人先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干净。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黎知岁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门。她瞪大眼睛，手里的餐巾纸掉在了地上。
"林...榆？"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十年过去，他的轮廓更加分明，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稳。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一点都没变。
"好久不见。"他说，语气平静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黎知岁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设想过无数次和林榆重逢的场景，但绝不是在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时候——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因为熬夜布满血丝，还刚把咖啡泼在他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西装上。
"我...你的衣服..."她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脸颊发烫。林榆现在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她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身上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咖啡的苦涩钻入鼻腔，莫名地熟悉。
林榆看了看自己的外套，竟然笑了："没关系，正好给我个理由换新的。"他目光移到她开着的电脑上，"遇到麻烦了？"
"文档没保存，死机了。"黎知岁垂头丧气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举着沾满咖啡渍的餐巾纸，"明天就是截稿日..."
林榆没说话，只是伸手把电脑转向自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黎知岁愣愣地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几个系统文件夹，输入一串命令。
"你...懂电脑？"她小心翼翼地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手上。那双手比以前更大，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银色手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业余爱好。"林榆头也不抬地回答，又按了几个键，"Word有自动恢复功能，应该能找回大部分内容。"
黎知岁屏住呼吸，看着林榆操作她的电脑。他专注时微微皱眉的样子和十年前解数学题时一模一样。那时候她总爱笑他像个"小老头"，他就会用笔轻轻敲她的额头。
几分钟后，黎知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丢失的文档重新出现在屏幕上，连格式都没乱。
"你救了我的命！"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差点又撞翻剩下的半杯咖啡，"我请你喝咖啡！不，赔你衣服！或者..."
"一杯咖啡就好。"林榆温和地打断她，"不过得等我先处理一下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外套。
"洗手间在那边。"黎知岁连忙说，看着林榆朝洗手间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她这才注意到咖啡厅里好几个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包括那对学生情侣和窗边的眼镜男。
陈叔走过来，放下一杯新的拿铁和干净的餐巾纸。"朋友？"他低声问，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嗯...小时候的邻居。"黎知岁含糊地回答，迅速收拾着桌上散乱的草稿纸和空咖啡杯。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丢失的文档失而复得，还是因为林榆的突然出现。
等林榆从洗手间回来时，黎知岁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并给他点了一杯美式——她记得这是他以前喜欢的口味。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谢谢。"林榆接过咖啡，在她对面坐下，"所以，你现在是作家？"
"网络小说而已。"黎知岁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卷着一缕散落的头发，"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就是最正经的事。"林榆的话让她心头一暖，"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写故事。"
他还记得。这个认知让黎知岁心跳加速。她偷偷打量着对面的林榆，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的痕迹。
"你...一直在本市？"她小心翼翼地问，双手捧着咖啡杯取暖。尽管才九月，咖啡厅的空调却开得很足，她的指尖有些发凉。
"去年刚回来。"林榆啜了一口咖啡，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黎知岁注意到了这个小表情。
"不合口味吗？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美式..."
"现在习惯喝更苦一点的了。"林榆笑了笑，"在国外养成的习惯。"
国外。这个词像一块石头落入黎知岁平静的心湖。十年间，她对林榆的去向一无所知。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下周高中同学聚会，你会去吗？"林榆突然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咖啡杯。
黎知岁僵住了。同学聚会？自从林榆十年前突然转学离开后，她就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场合。第一年，她还会偷偷打听他的消息；第二年，她开始回避共同的朋友；到第三年，她已经学会把自己的生活和他完全割裂开来。
"我不确定..."她含糊地回答，目光落在咖啡杯上，"截稿日期很紧，而且..."
"我希望你能去。"林榆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十年了，岁岁。"
那声"岁岁"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她心上最脆弱的地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岁时林榆搬来隔壁，成了她第一个朋友；十岁那年她摔伤膝盖，是林榆背她回家；十六岁雨季，他们在放学路上共享一把伞，他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还有十八岁夏天，那个没有任何解释的分手。林榆全家突然搬走，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
"我考虑考虑。"黎知岁最终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突然站起来，"抱歉，我得走了，还有稿子要赶..."
林榆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事随时联系我。"他看了眼手表，"抱歉，我得走了，还有个会议。"
黎知岁接过名片，上面简洁地印着"林榆"和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公司或职位信息。典型的林榆风格，低调而不张扬。
"谢谢你的帮助。"她小声说，把名片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林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临走前突然转身："对了，你的《城市边缘》写得很好。特别是第三章那个转折，我没猜到。"
黎知岁呆在原地。那是她两年前发表的一部中篇小说，印量很少，几乎没什么人读过。"你...读过？"
"嗯。"林榆笑了笑，眼角泛起她熟悉的细纹，"保持联系，岁岁。"
她目送他离开咖啡厅，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黎知岁突然意识到——十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但仅仅一次重逢，所有的防线就溃不成军。
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还在闪烁，那是她刚找回的小说章节。男女主角在经历种种误会后终于重逢。黎知岁苦笑着想，生活有时比小说更戏剧化。
她轻轻点击保存键，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重要的事物轻易消失了。
"他经常来。"陈叔突然出现在桌边，收拾着林榆用过的咖啡杯。
"什么？"黎知岁抬头。
"那位林先生。"陈叔朝门口点点头，"过去三个月，每周三下午都会来，坐在那个角落。"他指了指咖啡厅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人说话。"
黎知岁的心跳漏了一拍。每周三？那是她固定来咖啡厅写作的日子。难道林榆一直在等她？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你们认识很久了？"陈叔好奇地问。
"从小一起长大。"黎知岁轻声回答，合上电脑放进背包里，"谢谢你的咖啡，陈叔。"
走出咖啡厅，九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上。黎知岁站在人行道上，深吸一口气。城市的喧嚣包围着她——汽车鸣笛声，行人交谈声，远处建筑工地的机械声——但所有这些声音似乎都隔着一层薄膜，显得那么遥远。
她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那张名片，边缘有些锋利，几乎要划破她的皮肤。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任何联系，现在却这样突然地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黎知岁租住的公寓离咖啡厅不远，步行只要十五分钟。她慢慢地走着，任由思绪飘远。十八岁那年夏天，她和林榆刚结束高考，约定好要报考同一所大学。那是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三年，虽然这个称呼在青梅竹马的他们看来有些可笑——在黎知岁心中，林榆早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然后，毫无预兆地，林榆全家搬走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留下新的联系方式。她跑到他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门口，只看到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在搬运家具。邻居告诉她，林家连夜搬去了国外。
最初的几个月，她几乎每天都给他原来的手机号发信息，尽管从来没有收到回复。后来那个号码变成了空号，她就开始写信，写了很多很多信，却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再后来...她就学会了不再去想他。
公寓楼是老式的六层建筑，没有电梯。黎知岁住在顶层，每个月房租便宜五百块。爬楼梯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徐敏，她的编辑兼大学室友。
"喂，敏敏。"
"岁岁！稿子怎么样了？明天就是截稿日了，出版社那边一直在催..."徐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熟悉的焦急。
"写完了，刚刚保存好。"黎知岁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掏钥匙开门，"不过出了点意外，我可能需要再检查一遍。"
"什么意外？你别吓我。"徐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电脑死机，文档丢失...不过已经恢复了。"黎知岁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她遇见了林榆。现在还不是告诉徐敏的时候，她需要先自己消化这个事实。
"谢天谢地！"徐敏长舒一口气，"对了，有个好消息。星辉传媒对你那部《明日晴》有兴趣，想谈影视改编权。"
黎知岁差点把钥匙掉在地上。"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徐敏犹豫了一下，"他们的条件有些苛刻，买断价格不高，而且要求你参与剧本改编但不署名。"
"这算什么好消息？"黎知岁推开家门，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公寓很小，一室一厅，但被她布置得很温馨。墙上贴满了便签和写作灵感，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
"这是个机会啊！你知道现在有多少网络作家挤破头都想让自己的作品被影视化吗？"徐敏苦口婆心地说，"有了第一部，以后就好谈了。"
黎知岁走到小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线。"我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
"好吧，不过别考虑太久。他们下周就要定下来了。"徐敏顿了顿，"对了，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可能是赶稿太累了。"黎知岁转移话题，"我明天把稿子发给你。"
挂断电话，黎知岁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星辉传媒...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着她的思绪——林榆回来了，而且似乎一直在关注她的写作。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牛皮纸信封，装着她这些年写给林榆却从未寄出的信。最上面那封是上个月写的，她生日那天。一个荒谬的习惯，明明知道永远不会寄出去，却还是坚持写了十年。
黎知岁拿出那张名片，放在信封旁边。烫金的"林榆"两个字在台灯下闪闪发光。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决定先把稿子修改完。屏幕保护程序是她去年旅行时拍的一张海边日落照片。
工作到晚上九点，黎知岁终于完成了修改，把稿子发给了徐敏。她伸了个懒腰，决定煮碗泡面当晚餐。等待水开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输入了林榆名片上的号码。
联系人姓名那一栏，她的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输入了"小鱼"——她小时候给林榆起的绰号，因为他游泳的姿势像条鱼。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黎知岁走到窗前，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形成蜿蜒的水痕。她从小就喜欢雨天，而林榆讨厌下雨，因为小时候有一次他在雨中滑倒，摔断了手臂。
"小鱼，下雨了。"她轻声说，然后愣住了。这是她十八岁前的习惯，每次下雨都会打电话告诉林榆，因为他总是不记得带伞。
黎知岁摇摇头，回到厨房关掉已经沸腾的水。泡面的香气很快充满了小小的厨房。她端着碗回到书桌前，目光又一次落在林榆的名片上。
同学聚会...她该去吗？见到那些老同学，他们一定会问她和林榆的事。当年他们的"分手"几乎成了年级里的传奇故事——模范情侣突然分道扬镳，男主角神秘消失。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三见。—榆"
黎知岁的心跳加速。他怎么知道她会去？她还没决定啊！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她最终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好"。
泡面已经有些凉了，但她却没了胃口。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窗户。黎知岁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选择了一个"雨声白噪音"的音频——这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听着雨声才能入睡。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林榆现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回国？结婚了没有？为什么还记得她写的小说？为什么这三个字在她舌尖打转，却问不出口。
最让她在意的是，为什么十年后，他又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窗外，雨越下越大。黎知岁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但现在...她允许自己暂时沉浸在重逢的复杂情绪中。
"晚安，小鱼。"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然后关掉了台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