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鸣》往耳

7、我们之间

　　他坐到飘窗，想起许多，却每一个片段都很模糊，到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当飞行员，他记不起第一次驾驶飞行器的感觉了，是欣喜吗？会欣喜吗？

　　原零伸出手朝着空气做了个驾驶的动作，闭上双眼去想象当时的样子。
　　熟悉又陌生的片段，一闪而过……

　　在那个片段里关澜的笑容比他还灿烂。
　　他到底为何想当飞行员？他记不清了，也不想去回忆。

　　原零知道自己是人造人，他片面的认为前一个“人”然后一个“人”的区别不大。

　　最搞笑的是他起初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人类，经过关澜的教育，让他明白自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只有关澜这位老师。
　　当年他对“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感到疑惑，他也问了关澜。

　　关澜说：“在你眼里我是最重要的，也是我创造的，你的所有都属于我。”

　　片刻，原零睁开双眼。
　　他望向窗外，蓝天白云是他之前最喜欢的天气，但她现在提不起兴趣，只觉得有点热。

　　晚上，沈且仍然没有回来。
　　19点多的时候，有快递小哥来敲门，是沈且买的快递。
　　原零收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没动。

　　他就干坐着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比如他来这里要怎么活出自我？不要漫无目的的，比如他应该怎样回到未新星见到老师，后来他竟然在想要送什么给沈且当生日礼物才合适。

　　下次还有五六个月。
　　五六个月啊……

　　“咔嚓”门开了，是沈且回来了。
　　“你吃了吗？”原零看到他，一屁股从沙发上弹上来。
　　“吃了。”沈且手里还提着两个饭盒，“怕你没去，随便打了点。”
　　说罢，沈且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一盒是饺子，另一盒是烧鸡。”
　　“烧鸡？”
　　“嗯，我很久没吃了，有点怀念就买了。”
　　原零指了指饭盒的位置：“带有目的性的，还叫随便？”
　　“又开始挑毛病了，”沈且把他按回沙发上，他蹲下来打开饺子的包装，“韭菜，玉米，香菇的”说着他替原零戴上一次性手套。
　　“沈且，我会带。”
　　“嗯，我还以为你又没见过呢。”
　　“……”

　　原零戴上手套，吃饭就更加野性，他抓了一个饺子：“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男孩吗？”说完，他咬了一口饺子：“沈哥，它不是纯韭菜的，他有……”碎猪肉还没说出去，原零就进行了吞咽。

　　沈且怕他呛到：“你说的，食不言。”
　　“……”

　　沈且笑了笑，好在他并没有被韭菜呛到，而是被自己之前说的话“呛”到了。

　　原零点了点头，安静的吃起饺子来。

　　沈且脱下外衣，坐到他旁边：“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先记得明天一次性给我，还有，写成文字。”

　　他现在是有怀疑原零到底是什么的倾向，人吗？他早就觉得不是了。

　　原零看似镇静的看着他，但他已经冒了一身冷汗，点头掩盖他的紧张。

　　“第一，你老家在哪里？第二，和你老师是在哪里认识的？第三，你接受过的学校教育到底是怎么样的？第四，我们相遇的第一天，湖前的那一晚，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五，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第六，你觉得你是谁？”
　　沈且问完就离开，根本没有停留。

　　原零呆了很久，不知不觉，他把所有食物都吃完了。
　　他是谁？不重要了，至少他不是M-0001。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始终没有睡着，在半夜11点多他走上客厅外的阳台，今天温差挺大，现在原零立在风中，耳边只有“哗哗”的风声。
　　挺好的，他想他现在不就像风一样吗？自由的，不必留恋什么。

　　他看向沈且紧闭的房门。
　　心里想着他那时候问的问题，找到了一支笔，却没有找到纸，最后他直接抽了纸巾，在上面写下：
　　他的老家在未新星，和老师是在研究所认识的，接受过的教育是飞行教育，在湖边见面是第一次跟着你的目的，是因为你觉得眼熟。
　　面巾纸并不好写，搞不好还染了墨，现在这张面巾纸上的文字墨水的深浅度都是不一样的。

　　原零不打算和他说关于一点沈连的存在，他虽然能感觉到沈且很想知道，但怕打击到他，一个陌生的星球就足够他震惊了吧？

　　原零许久没有执笔，放下时又担心自己是否有写不对的地方。
　　看了数遍，他才放下纸笔。
　　虽然自己写的有点丑，但还是能看的。

　　原零心里五味杂陈。
　　这样，沈且大抵是不会留他在这里了吧？

　　他想这么离开了，至于下一步去哪他不知道，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他手碰上门把，明明还没往下按，却听到“咔嚓”一声。
　　紧接着听见声音：“去哪，一起吗？”

　　原零猛地回头，只见沈且已经走到了课桌边上，拿起了那张纸巾。

　　“你要回家了吗？”沈且扫了一眼，脸上看不出震惊的表情，然后缓缓开口道，“你可以收留我吗？”

　　“我没有家，”原零的手脱下门把，“有家的人是你。”

　　沈且轻轻放下那张纸，“那为什么说‘老家是未新星’呢。”

　　“之前的家。”
　　“那也是家，”沈且反驳道，“我这个是房子，你有老家。”

　　“够了！”原零低吼一声，上前拽住了沈且的领子，“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是老师不要我了的，行了吧？我一点都不想当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说着，他哭了。

　　“嘘。”沈且被他拽着，眼睛一直盯着他，“是你放弃了关澜。”

　　忽然，原零失力了，一整个人扑在了沈且的身上，对方稳稳当当地接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
　　原零哭了，他的哭声不大，只有一两声的抽噎声。

　　“如果你要离开，这里叫做房子，如果你选择留下，这才是家。”沈且低声细语地说。
　　“嗯……”原零手里紧紧抓着沈且的衣服，衣服被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褶皱，他在极力的忍着自己的哭声，生怕它露出来。

　　“哭吧！这里隔音很好。”
　　“不……”原零依旧咬着牙，“我习……嗝！”说到一半，他打了哭嗝。

　　“看看看看，这就是憋着哭的下场。”沈且故作嘲笑他的姿态。

　　“胡说……之前哭也会。”
　　“咋啦，关澜还舍得让你哭啊。”沈且一边给他顺气。

　　“不是……”原零又打了一个哭嗝，愤愤道，“不说了！”
　　“好好好。”

　　原零松开的手，沈且的睡衣皱的那一角并没有恢复平整。
　　他用手碰了碰皱掉的那一角，轻声道：“抱歉。”
　　“没事。”沈且微笑着应声。

　　回房前，沈且和原零说了句话：“明早早点起，我们一起去湖边看天鹅。”
　　“嗯……”原零应完，逃回了房间。
　　沈且打算静一会再睡，他径直坐在沙发上，看见一个快递盒。
　　心想：明天再给他吧。
　　要不，先充电？
　　他撕开了快递包装，里面是一台手机。
　　算了，从零开始吧，他又把手机放回手机盒里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