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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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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边溜达几圈,也该往回赶了。据林云所知,这位真少爷每年生日当晚的时间必然归于家人,什么亲戚都来的那种,所以傍晚前就得做好迎宾准备,毕竟是生意人,排面怎么说都不小。
一进门,满屋庆典气氛扑鼻而来,又是气球又是彩灯,再看白母和后厨的人忙前忙后,中厅饭桌还延长一倍,整列过去都整整齐齐摆着精致餐盘。
难怪地方面积这么大,原来是为了这种时候。
“回来啦?快去换衣服,待会儿小白的亲戚就来了,穿好看点!”白母把一盘水果端上桌刚好看见两人,招呼他们去打扮个主角样貌。
白承带他上楼回房,从自己衣柜里挑出一套白西服,又从隔壁衣柜里精准抽出同一样式的黑色款。
林云拿起来甩了两下细细端详,和毕业时穿的那套设计不一样,更显一点成熟青年韵味,比起他其实更配白承那张脸。
他懒得挪地换衣服,腿还疼着呢,这半天每一步都是忍痛迈出去的,况且他们俩之间早看了个精光,这时候也没有害臊的必要,所以二话不说当着人的面就开始脱上衣。
视线从后脑勺传来。
“收好你的小心思,现在没时间让你动手动脚。”穿好内衬才松开裤腰,黑长裤唰地一下落到地上淹过脚踝,露出大腿处的红紫斑驳,越往上越密集,全是一晚里铸成的犯罪记录。
他抬脚走出黑布围成的小圈,手还没碰到要换上的西裤,腰际先因为敏感性被忽至的温度碰得瑟缩,嘴里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
两只手掌在他衣低下捏揉腰肉,试图安慰昨夜劳苦功高的部位,呼吸又贴在耳边。
“那动嘴可以吗?想亲会儿。”
失策了。
“求我。”
“求你了,男朋友。”
林云这才转身,但不主动,明显是让对方自行享用。
软糯轻撞,这次的吻难得没有固执,只是一下一下反复往唇上碰,小鸡啄米似的,比平时戳心窝,每口都在品尝余缝穿透的香甜。
他被亲得痒了,眼皮也因为应激眨个不停,才用搭在肩膀上的手轻拍示意,重重烙一记深吻再退步:“痒。”
距离并未拉开多少,鼻息容易打脸上。
“待会儿来的人多,你跟着我就好,怕的话我帮你说。”
他把人推走一点点,边穿裤子边回:“不至于,我没那么社恐,社交这一块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好。”他听到一声笑。
等白承换好衣服,他们一块走下楼准备迎宾,结果在白母的监督下却只能坐在客厅里呆着,什么也不让动。至于白父不知道上哪去了,从回家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林云总觉得这场面活像新婚现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结婚呢,这么隆重。”
那人靠过来和他并肩坐好,手也爬进他指缝扣紧:“那就当作婚宴好了,反正以后也是和你结。”
花香贴得近,他就没离开过这股味,心里琢磨这辈子可真是栽在这了。
“小白?小白在哪啊?”
人没看见,一道女声轻唤先跑到耳朵里,是白承家的亲戚。
“这是小姨,疼后辈,很好说话。”趁还没进屋,白承在他耳边迅速给这位来宾做了句简短介绍再起身到门口接人。
“你在这啊。”女士拍拍主人公的肩,无意往屋内一瞥:“这位是?”
林云从没想过基因这东西可以强大到此等地步。
面前这位称为小姨的女性不光是脸蛋好看,虽然抹了一层淡妆,但也明显看出是骨相的造诣,说话和他一样总爱笑,波浪卷的及腰长发配那身紫色包臀裙更是衬出身材的好,完全足以闪瞎他这个局外人两眼。
“小姨好,我是白承好朋友,今天来陪他过生日。”他自知自己这张脸放在人群里也不差,勾勾唇甜丝丝开口:“他不跟我介绍我还以为是表姐呢,您太亮眼了。”
他知道白承看了他一眼。
“哎哟说话这么好听,还长这么帅,能和小白做朋友是他的福气!”小姨高兴得频频捂着嘴笑,然后才把手里的的东西拿给白承:“今年的生日礼物,你不能不喜欢。”
“小姨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嫌弃过。”
林云主动从白承手里接过去放在角落,心想盒子也不轻,一个优雅贵妇能提着走一小段路也是难为她了。
随意聊过几句小姨就说要去找白母唠唠嗑,迟一些再回来找他们,人刚转身白承就从正面凑过来往他耳边怼。
“好朋友?”
他连忙用手挡在对方胸口,回道:“还有那么多亲戚要来,总不能直接当众出柜吧,那多不好看。”
“你在意?”
“我是担心你在家族里的风评,好歹是个少爷,怎么不注意点。”
黑不溜秋的圆珠子又开始在他面前泪光盈盈,垂丧着角。
“别跟我来这套,以后正式办婚礼的时候他们不也都能知道,现在太突然了。”他努力移开眼睛,深怕一个不小心被骗进更深的局里。
“你说的。”白承忽地一个后撤,蹦跶着走到门口当门神去。
……这就哄好了?他说什么了吗?
宾客接憧而来,每跟人自我介绍一次他就心虚一次,忍不住深思要是其中有极力抵制的以后可怎么办。
饭桌上,白父终于出现在主人位和其余长辈侃侃而谈,无非都是些工作上健康上生活上的寒暄,小一辈的早已在允许下开始动筷,得亏厨房备的量多,不然都不够年轻人那桌吃的。
“哎哎白承,你朋友有对象了没,给个微信呗?”对面一淑女气质泛滥的某位大小姐趁林云和旁座亲戚聊天的功夫迅速向今日主人公打探消息。
白承夹筷的手一顿,然后又接着把鱼片送到左手边的碗里。
“他有对象。”脸色算不上好不好看,表情一如既往地不咸不淡,甚至刻意没控制音量,确保这边半桌都能准确听到这句重点,把好几个少女的芳心强行镇下去。
就坐在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奈何一旁还有老长辈的叮嘱给不断,他得陪笑应过去,不然早都一拳砸在人脑袋上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舍不得。
用餐完毕,厨房的人上来把桌面收拾好,留下一些饭后甜点和水果,再是今天的重头戏——夏日海滩风味三层浪生日蛋糕。
“蛋糕师取的名字?这么长。”
几个人在讨论蛋糕怎么摆、朝哪拍照好看,林云一心只想抓着他男朋友吐槽。
“下次你生日也给你买个名字这么长的。”
“那你自己吃,我没那么大胃口。”
蛋糕如其名,整整三层厚胚,外层是装饰丰富的蓝白色浪沫设计,清透凉爽,看着很馋嘴。考虑到是让每人都能尝一块,但能请这么多人来吃生日蛋糕的林云就只碰上这么一个。
“寿星呢?快过来,许愿了!”众人招呼着把白衣少年拉过去,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力道来得突然,林云的手没能被握紧。掌心脱离那刻,他觉得心脏中枢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一同抽走,虽然他知道等一会儿就会回来。
可血缘羁绊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今天是他第一次认识这么多亲属称呼。
被簇拥的人绝不允许他重新自我堕落,所以他不会,只是亲眼见证这等冲击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感慨。
从未有过的东西他不需要,如今,乃至以后也是同样的道理,但白承答应给他的,他会尽力去得到。
我有你,一切都绚烂。
“小同桌呢?他得跟小白站一块呀!”是白母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有人破开繁华,过来重新牵住刚刚的手,把他拉进人海,越是深入,越被掩埋,直至海水盖过咽喉,谁都没有再松开。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竟然荒诞地想哭,明明才分开的间隔连一分钟都没有。
“看这里!倒计时拍照了!三!二……”
他紧握回去,像曾经那样。
“一!生日快乐!”
窗外烟火阑珊,一簇接一簇,没完没了,却始终盖不住地上的馥香。
风徐徐动。
“快许愿!”
声音反反复复地催促,白承却是先转头看人。
“正式的生日愿望,一起许吗?”
不等反应,桌下粘连已久的花苞被一把扯出,停在主人公面前。
林云只知道,他的手背有另一股热流覆来,彻底被包夹。
合上双睫,更显少年皮囊的静谧安详,烛光又恰恰替那张脸打上晕影,任心弦在湖底泛。
他滞着神色,悸动取代思考,下定决心后很轻很轻地贴到少年耳边:
“二十岁生日快乐,男朋友。”
在某个同一时刻,永烁的恒星被二次撰写下心声,每根笔画都全然无异。
白承把手紧了紧,面前的缤彩甜腻也比不过他心中略显浮夸的坚毅。
祝我生日快乐。
他睁开眼,故意去撞过分动情的烟晶,还回一声盼望。
“也祝你随遇而安,知足常乐。”
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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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结束,送走一大批贵宾,总算是不用再僵起脸说客气话。这么一通忙碌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残局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白母塞了两堆礼物盒推回房内,不让他们再为杂事动一根手指。
“你妈怎么……”
林云被人拉到地上坐好,看对方随机抽取一个盒子拆开:“她本来就不想让我帮忙做家事,何况现在有你,就更不乐意了。”
“只是想分担点……”
“她喜欢这样,没事的。”
第一个打开的礼物盒没记错的话是白承小姨送的那个。
“嚯,游戏机,你玩的明白吗大学霸?”白承把东西递给他,一到手里就被翻来覆去左右端详。
“刚好我家的快放落灰了,你抓紧练练陪我玩。”
“好。”寿星嘴上边应边继续拆下个盒子。
……
连着拆完几十盒,两人又得收拾一番。
“你亲戚也太多了。”林云呈大字型倒在床上,看人自行归纳整理战利品。本来就是伤患,这会儿罢工又能把他怎么地,他可是占了理的,“礼物跟拆不完一样。”
搁置物体的动静忽地灭去,空气也依着停伫。
“以后你也会有这么多。”
最后一字落地,周遭又恢复原本流速。
血液循环超载,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律动在加快。
夜半三更,窗边却没有蟋蟀或蝉鸣,可能是秋太凉,不适合对落日高唱。
一年,短短一年,他知道自己想起什么忘却什么,全都因为一个叫白承的意外才推进了这场剧本演绎。
换个角度想,也可能是意料之内。
思绪收回,人已经就着他的姿势压在身上。
“收完了?”
“嗯,怕你等着。”
林云两手接住越来越近的脸,低声警告:“今天不能再来了!还痛……”
“没想做,抱会儿。”撑床的臂慢慢收起,移到腰边再拢紧。
“……哦。”
白承的心跳好响。
这刻太静,导致他一度以为世界已经没有呼吸,仅剩几颗星石陨落时的摩擦声掠过。西装面料足够温和,他劝导自己去投入此间香弥,深深埋下一张随时会冒出晨露的叶片,红色的。
“白承。”他不希望这些记忆是梦,也不再奢望谁将他带往死亡。
“……好喜欢你。”
千言万语,如今的局面更适合把“谢谢你”咽下去,嚼成爱吐出。
“我也是,只喜欢你。”
两人声音都躲在布匹下,很小,小到他清晰地发觉自己一直都醒着。
“喜欢到想给上辈子那两个人跪下磕头,让我能缠上你。”
林云没忍住噗嗤一声:“我发现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闷骚。”
他笑,笑对方笨拙的逗趣,笑自己太幸福。
那些不堪被爱潜藏得天衣无缝,反而让他不止一次为此啜泣。
解剖过的缺口被针线一点一点小心缝好,把过去那些杂症塞回原细胞,不曾再裸露,比如深海下无解的气口闭塞,酣园里淋洒浸血的红花,以及随温度逝去而逐步锋锐的刃面,他都记不得了。
唯独认清某个人手中会出现花,那里的指尖没有细痕,也没有破口,更没有赤液。画框在忆海频闪冲撞,有时是淡粉色,有时是香槟色,有时是一支,有时是一把,是一盆,是一捧。
是他人生撒满的一路,直至将尽、末端。
前身未了的愿,我们现在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