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雷雨夜

4、三人

　　“还能走吗？”
　　池旭嘴角似乎带着一点笑，他眼里倒映着月光下宋青鹤的影子，慢慢柔和下来
　　“应该可以” 宋青鹤撑着手臂站起来，却不想脚下一软，直直栽进那个怀抱里
　　池旭稳稳的将人接住，往怀里带了带 “还是我背你吧”，宋青鹤比他矮半个头，因为身体无力，四肢软软的搭在他身上。池旭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指尖迟来的颤抖将他拉回现实
　　两年的时间一点也不短，极地的寒冷通透他的骨骼，却在这一年春天暖起来了。夜晚细细的春风撩动柔软的发丝，他们眼中都是对方的样子
　　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变
　　不等宋青鹤回神，池旭动作很轻的将人背了起来，没有牵扯到伤口。背上的人愣了许久，直到快看不见那个军用研究基地了才慢慢放松身子
　　穿过一整片森林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无话可说，谁也没开口。
　　月光很亮，城市霓虹灯光透过保护罩照到外面来，赛博朋克的色彩疯狂又美丽，远处的海水都不停闪烁着奇妙的色彩
　　两种景色中间隔着透明的保护罩，遥遥相望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上一次在海城出任务是五年前了吧…”
　　十八岁，双人搭档以最优秀的战绩完成了A级任务，成为众人瞻仰的对象。但作为组织最高领导人毕岳汀的养子，谁也没有太过惊讶
　　从记事起，两人就一直跟在毕岳汀身边，组织上下都对他们很关照，将他们当作青蛇的继承人来培养，而这个优秀的年轻男人作为他们的“父亲”
　　宋青鹤愣了愣，垂眸 “是啊，只不过那时候是秋天”，他看了一圈，没看到属于池旭的战机，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池旭将他安置在01的副驾驶座上 “我没回光恒”
　　宋青鹤看着那双手为他系上安全带 “直接过来不累吗？”
　　池旭坐到驾驶座上，“不累，听他们说你在这边出任务，就直接过来了” 他握上方向杆，“这两年怎么样？”
　　突然的问题让宋青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还好，接的都是简单的任务……你特训的结果怎么样？”
　　飞机驶离地面，往西北方去
　　“暂时还不知道” 池旭说完顿了顿，又道 “不过这次回来，不走了”
　　宋青鹤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突然安稳下来了，说不清楚，但舒服了很多
　　“我们还是搭档吧？”他问道，问完又觉得奇怪，刚想再次开口就听到旁边那人很轻的笑了一声，他转过头去，看见池旭调节了一下雷达
　　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是，不出意外的话，永远都是”。宋青鹤转过头去看哪一片黑夜，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去的路很长，宋青鹤在提议换人被拒后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他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飞机已经落地，看得出来池旭中途几乎没有停靠。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
　　“醒了？” 池旭看着他，“楚怀天在实验楼等我们，先去治疗吧”
　　宋青鹤点了点头，两人便往实验楼去路上不少人停下来看。实验楼是用于医疗和生物研究技术的大楼，有优秀的医师和研究者，包括机械义体也在这栋楼修理和保养
　　消毒门前，楚怀天靠在一边看着手机，手里抱着头盔，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挑了挑眉，“哟，舍得回来了？”
　　看到他，池旭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来一根？”
　　楚怀天笑起来 “挺识相” 他接过一支，指尖顿了顿 “好久不见”
　　池旭把火机丢给他，“好久不见”
　　楚怀天接过，点上烟很重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他又看向宋青鹤，“怎么伤成这样？”
　　宋青鹤叹了口气，“大概是太久不训练了，退步有点严重”。楚怀天又吸了一口烟，“但我看到你们的成绩很不错啊，指挥官呢？”
　　宋青鹤沉默了一会，轻声道 “战死了……”
　　话落三人都不约而同将右手举起，握拳放置左胸前，抬头看向天空
　　“遗憾，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让几个新兵去做A级任务，不管人死活” 楚怀天垂眸，三人都没再说话
　　治疗只能一个人去，不允许他人陪同，宋青鹤进去后他们二人就只能在外面等
　　这一次组织的安排对于新兵来说很没有人性，受伤的人员非常多，每个走出消毒门的伤员都不约而同往他们这边多看几眼，毕竟这两年青蛇的歼灭部和指挥部新成员不少，很多人对宋青鹤他们三人组都是闻其名不见其人
　　如今三人终于重聚，谁不想多看几眼
　　两人聊了很多，从生活到训练，中间总是沉默一段时间，但很快又会找到别的话题街上
　　抽完一支烟，楚怀天突然问道 “你知道他有多想你吗？”
　　池旭愣住，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楚怀天将烟头弹进垃圾箱，“他从来没说过，直到某天我在实验楼看到他买安眠药我才知道他一整个月都睡不安稳” ，他用手肘撞了撞旁边人，笑道，“你害的”
　　听到这话池旭心里略微震了一下，他垂眸，表情柔和 “吃一顿？”
　　“你请客？”
　　“我请客”

　　…………
　　实验楼三楼，伤员进进出出。宋青鹤将身份证放在验证机上，通过验证后便往里走
　　消毒水的味道将他包围，带着点冷蓝调子的灯光轻轻洒在他的发丝上，浅浅的影子衬出那张好看的脸，柔和，静然
　　刚才在飞机上睡觉时池旭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想来应该是换了几次纱布了，伤口没再渗出鲜血。宋青鹤试着将左手抬起来，抬是没抬起来，只感觉道一阵酥麻，起码有知觉了
　　愣神间，一个穿着白褂，梳着丸子头的女生站在他面前。瞧着也大约是二十三四岁，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说道 “跟我来”，话毕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补充道 “我叫余夬”
　　宋青鹤诧异的看了一眼女生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他认得余夬，常年业绩垫底的S级医学家，曾经因为心情不好一整个月不踏足实验楼，在整个青蛇是人人敬畏的存在。不过作为核心人员，很少有人真的见识到他的医术
　　看着眼前这个有点吊儿郎当的医生，宋青鹤不禁有点怀疑。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一扇独立的消毒门前，门框上有一串用蓝色勾线笔写的英文，笔锋凌厉，书写飘逸，很是好看。“Wind chime box”（风铃箱）
　　穿过消毒门还有一道金属大门，余夬抬头让头顶的虹膜检验机验证虹膜，“叮”的一声，金属门打开了，还伴随着一个慵懒的女声
　　“欢迎回来—”，一个长相艳美，长发披肩的女生转了一圈转椅，翘着二郎腿。他同样穿着白褂，带着衣服金丝框的眼镜，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
　　看到宋青鹤他笑了笑，“我是柳南鹰，你这次的主治疗师，余夬你见过了，她是副手”
　　宋青鹤迟疑的和他握了手，柳南鹰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世界上最疯狂的医学家之一，曾经为了观察污染是如何在人体内抢夺控制权而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做成了标本，还让标本存活并且保留意识，让标本感受身体被污染吞噬的过程
　　别的不说，光做出活人体污染标本就已经是奇迹了。不说她别的事迹，光这一个就足够让宋青鹤冒冷汗了
　　“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的伤也没这么严重……二位要不要再问一下上面…？”
　　说实话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害怕，已经想走了！
　　余夬略过他，拿起桌上的消毒水对着柳南鹰的手就是一顿喷，用非常嫌弃的语气骂道，“不能随便和伤员进行肢体接触不知道吗？还是说我应该把你的手剁下来？”
　　柳南鹰笑吟吟的看着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十分开心的样子凑近余夬，轻轻嗅了嗅余夬的头发
　　“去三楼了？”柳南鹰问，风铃箱在一楼，她看起来是不喜欢余夬身上的味道
　　“滚开，别用你的狗鼻子靠近我”
　　“我错了嘛～”
　　余夬一巴掌把她拍开，转身去调整医疗器械。柳南鹰笑眯眯的跟了几步，扭头淡淡地看了宋青鹤一眼，眼角还是带着笑，却看起来有点冷
　　“只是很普通的治疗，不用害怕”她说道
　　宋青鹤已经退到了金属门前，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下一秒，一阵刺痛从后颈处传来，他有点惊恐的定住
　　余夬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很冷淡的将针管拔了出来，“浪费时间”
　　宋青鹤向前倒去，失去了意识
　　柳南鹰又恢复了那张笑脸，欠兮兮道
　　“真厉害啊～”
　　余夬没理她，戴上了口罩 “滚开”
　　柳南鹰又凑上来 “不滚，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能把你的头拧下来，然后解剖，丢到回收站让你自己腐烂”
　　“……真的要这样吗”
　　“真的，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