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相接那一线》两亿路人

26、第 26 章

　　(二十六)
　　也幸好有小庄的照顾，两人白天黑夜地忙碌来来往往的商量，二十天后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卖方代表签署了出售报价文件。呈报总部高管开会商议这天，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决定四处看看，休息半天。
　　“去工厂看看？”许佳宁建议。
　　“休息啊！怎么还去工厂？都去多少次了?”陈晓军不乐意了。
　　“每次都是他们陪同谈工作，都没仔细看看啊！”许佳宁坚持说：“你买东西不多看几眼。”
　　“买下来不能用就要拆了，还仔细看什么嘛？！”
　　“那我自己去啦？你好好休息。”许佳宁撂下陈晓军转身要走。
　　“等下等下……”陈晓军还是跟了上去。
　　阴沉的天空下，奔驰车稳稳地前行，广播里预报台风将至。
　　车子稳稳地停在一望无际的空旷厂区里，视线的尽头是一人多高的杂草。
　　一排七八十年常见样式的平房矗立在杂草中，灰色的瓦片，蒙着一层灰土的暗红色的砖墙，同样蒙着一层灰土的灰色窗户，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显然已经遗弃多年，看起来十分凄凉。一阵大风吹过，繁茂高大的杂草沙沙作响，还有松动的窗户咯吱咯吱的声音。
　　“哇！那看起来像停尸房！”陈晓军看着这片萧瑟的场景，指着那拍平房说。
　　“乱讲！那是废弃的旧厂房。”
　　“你不觉得这氛围……”陈晓军发出奇怪的声响吓唬许佳宁。可许佳宁一点都不怕，微笑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在胡闹。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陈晓军也觉得自己幼稚了，又恢复大人的样子问道。
　　“来这里，就像回到我小时候。”许佳宁怅然地说：“只是厂房也老了。”
　　“你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
　　许佳宁点点头。思绪也飘回了童年。
　　那时候她常常两手抓着幼儿园大门的铁栅栏，爬上铁门，把小脸半挤出铁栅栏外，看着爸爸骑着黑色的自行车远远行来。然后，她就可以坐上高高的自行车，指手画脚要走这边要走那边，按按车铃。穿过空旷的厂区，叮叮当当的铃声格外响亮。厂区宽广的道路上，不时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叔叔阿姨迎面飞驰而来，一样是骑着黑色高大的自行车。
　　除了高大的自行车，还有高大的水塔，在竖梯上爬上爬下的人看起来就只有一个黑点，还有高大的厂房，巨大的机器像关押在里面的怪物，嗡嗡的嘶吼。家属院附近有一个废弃厂房，许佳宁猜想可能里面的怪物踩烂了围墙逃跑了。走在没有怪物的厂房里，只听见胶鞋踩在沙子上的声音，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穿过，静静地打在对面的墙上。再走进去，整个人都好像被吞没了，抬头看那高不可及的天花板，许佳宁想：原来世界这么大，原来我这么小。
　　两人踩倒杂草，走近那排平房。视线越过破碎的玻璃，之间里面零乱地放着几张破旧的长条桌椅，角落里一堆东西用帆布覆盖着。
　　许佳宁突然弯腰捡起了一个东西。黑乎乎的一小截钢管，大概两厘米长。她套在手指上对陈晓军说：“我们小时候经常捡这些破铜烂铁。”
　　陈晓军说：“那有什么用？”
　　“没有用。”许佳宁把它从手指上取下来，往天上一抛。
　　陈晓军没有再问，找到那截钢管，偷偷地放到口袋里。
　　许佳宁四处晃荡够了，才想起陈晓军：“我好像不该叫你一起来？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吧？”
　　“还好。”陈晓军只是觉得疑惑。他的童年记忆是热热闹闹的集市，而不是这样空旷无人的厂房。
　　“嗯……我去找我同学，你也要一起去么？”许佳宁试探地问到。
　　“去呀。不然我一个干嘛？”陈晓军毫不客气地要求跟随。没注意到许佳宁一闪而过的无奈表情。
　　于是，小庄把两人送到市区易兰心的家里。一听易兰心说要留三人吃晚饭，小庄客气地说要回公司办事，晚饭后随叫随到，留下陈晓军和许佳宁。
　　“喔！他太客气了！”易兰心送走小庄后对许佳宁说。
　　“哈！他负责接送我们，现在算是上班时间，不好跟我们混吃混喝。”许佳宁解释说。
　　“那就天天跟小尾巴似的跟着你？”易兰心问到。
　　“是呀！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我们偷懒他也都看到了。”陈晓军在一旁搭腔。
　　“嗯。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开我老公的车，他去美国进修一个月。就是车破点，比不上那奔驰。”易兰心热情地张罗，把车钥匙找出来交给了陈晓军，也不管许佳宁使劲摆手说不用不用。
　　三人边吃边聊，面对热情开朗的易兰心，陈晓军也好似她们久别重逢的老友。
　　晚饭后又聊了很久，告别时陈晓军笑着跟已经混熟的易兰心说：“你真是个大好人！用完就帮你加满油送回来！”许佳宁却对易兰心说：“你真是个烂好人！”
　　第二天，总监给陈晓军打电话，告诉他们总部已经批复价格范围，可以与卖方进一步商谈合同细节。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紧张的工作。
　　七月二十五日，晴。太阳毒辣辣的。
　　眼看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差在厂子里搭个台子，拉个条幅写上签约仪式，邀请双方的大人物在两本装订得漂漂亮亮的合同上签字了。
　　这天，陈晓军开着本田车和许佳宁一起，满心欢喜地前往工厂察看签约仪式的组织工作。远远就见一群人聚集在工厂大门口，人声嘈杂，还有些人拿着棍棒。陈晓军放慢车速，缓缓前行。走近才瞥见几天白地黑字的条幅：“反对贱卖……”“不顾工人死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个人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陈晓军一踩油门飞驰而去，把车上的许佳宁震出一身冷汗，听见车厢后面一声咣当响，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
　　“怎么回事？”许佳宁满脸疑惑。
　　“大概是有人不想卖，出来闹事。”陈晓军冷静地说，稳稳地开着车。
　　这时陈晓军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是总监着急的声音：“小陈，你们在哪里？”
　　“我们工厂附近！”
　　“赶紧走赶紧走，不要去工厂！”总监很着急地说：“刚刚小庄去那里被人打了，送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