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初入魔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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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方衡发现自己闯入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血红的夜空上高悬着一轮惨白的冷月，给广袤大地泼洒上一层阴恻恻的寒意，千家万户被笼罩在红夜之中，仿佛连空气也染上了鲜血的味道。
方衡扶着身侧的矮墙，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努力平复呼吸。
他追逐着故人的幻影，钻入黑雾，在魔潮的中央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个漩涡有如一面魔镜，倒影着另一个世界的光影。
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魔界的入口。
他毫不犹豫地穿过漩涡，来到了这个只在传说中听闻的世界。
无数魔修梦寐以求的魔界，近在咫尺。
这个世界的魔气浓郁得令人窒息，作为仙修，方衡感到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周身布下净化阵，给自己留一点呼吸正常空气的空间。
“谁在那里！”
方衡猛地一惊，就近钻入身侧的巷道，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平房墙壁之间的杂物中。
他屏住呼吸，静静观察，两个巡逻的魔族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你刚刚闻到了吗，附近有很香的味道，是活人，不，仙修。”一个魔族用力嗅了嗅，努力寻找方衡的下落。
“真奇怪，明明刚刚就在这里的，怎么没了？”
这两个魔族路人竟然有化神期以上的修为。
不愧是魔界，高手如云，连普普通通的路人放在别的世界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魔。
方衡丝毫不敢藏拙，屏息凝神，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魔族循着气味，离方衡越来越近，眼瞅着魔族就要翻进方衡藏身的杂物之中，方衡只得向两个魔族施展幻术，将其拖入他精心编织的梦境之中。
光怪陆离的记忆有如海水涌入魔族的大脑，两者陷入恍惚，沉浸在方衡制造的错觉中不可自拔。
片刻后，一名魔族如梦方醒，拍了拍同僚的肩膀，笑道：“可能是错觉吧。走走走，回去喝酒！”
“哎，真是的，最近陛下心情不好，搞得我们这些下人也整天疑神疑鬼。”
两个魔族勾肩搭背，互相倒起了苦水，不再关注猎物下落，越走越远。
“偷偷告诉你啊，今天陛下大发雷霆，杀了好多人。”
“哎呦，怎么回事？”
“有人拿假货糊弄陛下，陛下一眼识破，把他们……”魔族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假货？”
“那个假货长得据说是有点像真的，陛下没舍得杀，丢在鬼哭岗里自生自灭。”
两个魔族走远了，方衡小心翼翼地从杂物里钻出来。
陛下？假货？鬼哭岗？
方衡带着满脑子疑问，打算去那个鬼哭岗看看情况。
他发现自己的降落地似乎是魔界的居民区，四下里全是魔族的住宅，看起来有点寒碜，大约是平民百姓的住址。
人多的地方的确方便他打探情报，却也会增加身份暴露的风险。
仙魔势不两立，他在魔界独行，无异于羊入虎口。不过他是天莲，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个身体就当无事发生。
当务之急，是打探更多魔界的情报，找到故人的线索。
方衡见四下无人，远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似是市集的模样，便大步流星向灯火处靠近。
他撤下了周身的净化阵，消除仙法的痕迹，顿时便感到强烈的魔气再度来袭，呛得他喉头一甜，险些再度吐血。
“新来的？”
方衡感到有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心下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嗯……抱歉，我……”他说着说着，猛地咳出血来。
下一瞬，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了，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这名神不知鬼不觉闪现在自己身侧的陌生男人。
好凌厉的长相，好恐怖的威压。
此人修为圆满，实力早已在飞升之上。
“……”方衡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掐在他下巴上的指甲很锋利，仿佛某种猛兽的利爪。他只是稍稍咽了口唾沫，便被指甲划破了脖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细皮嫩肉！异族人就是这么脆弱！
魔族男人眯起眼睛，仔细而又嫌恶地端详着方衡的脸。
精致的五官因体虚而显得愈发病弱，嘴角的血迹艳丽得有如胭脂，硬生生给这张苍白的脸染上了几分妩媚与妖艳。
——难怪陛下对此人念念不忘，当真是红颜祸水。
男人松开手，向后退去数步，仿佛避嫌似的，与方衡主动拉远了距离。
“异乡人，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啊？”方衡有些茫然。
“如果你忘记了回家的路，我可以带你离开。”
“不，我不能走，我要找人。”
“陛下不能见你。”男人说罢，自知失言，轻轻“啧”了一声。“你是怎么来的？龙族送你过来的？”
“和龙族有什么关系？”
方衡忍俊不禁，这人看着威严，却是嘴巴漏风，还没说两句呢，就漏了这么多信息出来。
……原来他的道侣在这个世界扮演“陛下”这么威风的角色啊。
“不该知道的事情，别问。”男人知道自己多说多错，深深皱起了眉头，“离开这里，别逼我动手。”
方衡不想正面应战，更不想被这人遣返。
他追着故人的幻影进入魔界，不能让线索断在这里。
“你认识我。”方衡用了肯定的语气。
男人冷笑道：“魔界何人不识君？”
“这是我第一次来魔界。”
“也是最后一次。”
说着，男人划破虚空，从电闪雷鸣的虚空碎片中抽出一把大刀。
“别怕，我不会取你性命。这把刀伤不了人，只会斩断你身上的因果。”
方衡不懂这是何意，却明白“因果”的重要性。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实力是否足以在魔界畅行无阻，这个陌生男人给了他一个测验的机会。
方衡从袖中抽出玉伞，“我不和无名之辈交战，动手之前，还请报上名来。”
“我乃魔界三万雄兵之首，北落！”
北落提刀直上，却见幻术展开，清澈的仙气顿时荡涤了四周的魔气，在猩红的夜色下泼洒出一片莲花仙境的画卷。
方衡撑伞，踮脚立于白莲的花苞上，轻如鸿毛。
梦境随着植物的芬芳向外扩散，周遭环境逐渐与梦境融为一体，早已让人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苍天之下，灵水之上，天莲舒展着花瓣，在灵气充裕的上古世界里汲取日月精华。
猩红的夜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为了青天白云，那是天莲在化形之前的一场美梦。
黑蛇缠绕在它的花茎上，二者互为伴生，相依为命。
方衡深深弯腰，伸手探入清水之下，怜爱地摸了摸梦中的黑蛇。
他的梦中终于出现了故人的身影，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果然是你。”北落冷冷地眺望着他，眸中是极致的凉薄。“我不会让你扰乱魔界如今来之不易的和平。”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方衡飞来，如蜻蜓点水般踏过涟漪，挥刀劈砍，却是斩断了一朵怒放的莲花。
花开花谢，皆为虚妄。
弹指间，被他斩断的莲花恢复如初。
“我不认识你。何必一上来就将我视为洪水猛兽？”
方衡的身影闪现于数十丈之外。
黑蛇盘旋在他身上，有如不离不弃的守护神，冷冷地注视着闯入美梦的陌生人。
“你的存在本身会毁了魔界。”北落提着大刀，再度向方衡袭来。
他的动作似乎变得更快了。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瘦小青年远比他想象中要强，他必须拿出全部的实力才能破除幻术，阻止此人与陛下见面。
大刀重重劈在水面上，狠狠砸了个空，激起两丈高的水花。黑蛇从浪花中钻出，缠上他的手腕，将他拽入水面之下。
一串串雪白的泡沫散去，北落睁开眼，却看见自己进入了另一重梦境。
一位高大英俊的黑衣人搂着白衣青年的腰，在烂漫花海中嬉戏，有如神仙眷侣。
他看着黑衣人的脸，顿时愣住了。
陛下……
不，这是幻术！
北落再度提起大刀，向两人的身影冲去，却在刀刃触碰到白衣青年的瞬间，被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刀身，干脆利落地止住了动作。
他握着刀柄，定身于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捏着刀刃的黑衣人。
……陛下？
他不可能当面违抗旨意，即便他知道眼前的陛下不过是方衡针对他的心境而故意制造的幻影。
“您是位忠臣。”方衡由衷赞叹。
既是忠臣，就更要全心全意侍奉陛下，哪怕会冒欺君之罪！
“得罪了！”北落用力转动手腕，挣脱黑衣幻影的束缚，再度向白衣人挥刀。
弹指间，一道漆黑的闪电划破虚空，硬生生中断了北落的进攻，却也将整片幻境撕开。
梦境分崩离析，这个幻术构造的世界在外界的干扰下轰然倒塌。
方衡心下大惊。
这道闪电之中蕴藏的魔力有如深不见底的海，激活了他灵魂深处的求生本能。
他不怕“死”，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魔力的主人能够伤及他的灵魂，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真正死去。
他亲手布下的幻术逐步塌陷，梦境的碎片和莲花花瓣一起向下飘落。
多年积累的作战经验让他的身体动得比脑子更快。
当肉身成为脱困的累赘之时，金蝉脱壳是最好的选择。
在被那道魔气吞噬之前，他主动舍弃了自己的肉身，灵魂飞出百里之外，藏进深山老林之中。
崩塌的幻境碎片中，魔气凝做实体，变成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形。
在方衡的身体坠地之前，他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一具温热的尸身。
夜夜入梦的心上人再度出现在他的怀里，却是静静地闭着眼睛，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
“我似乎说过，禁止对任何长着这张脸的人下手。”
北落猛地向他跪下，叩首谢罪。
“陛……陛下……”
“去思过崖领罚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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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衡对这场小小冲突的后续并不知情，他的灵魂在魔界的深山老林里漫步，试图寻找一片水域，再在水域里找到一朵莲花。
他的灵魂不可脱离肉身太久，何况这是魔气过于充盈的魔界。没有肉身的防护，他的灵魂极有可能被魔气侵蚀。
可惜，魔界毕竟是魔界，并不适宜莲花生长。他找了半天，除了一株又一株有毒的魔花，什么花都没找到。
他一路飘浮，不知不觉中，竟已来到一片空阔的乱葬岗。
凄厉的鬼哭之声勾魂摄魄，有如死婴的哀歌。
方衡看着满地尸骸，心有戚戚。
这些尸体并不全部属于魔族，里面混杂着少许仙修，或许是魔族从外界掳来的战利品。
如果被魔族抓住，他也会是这个下场。
方衡丝毫不敢大意，仔细观察四周，却在遍地尸体中发现了一个活人。
他心下一惊，因为那个人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那人坐在一座墓碑上，鬒发如云，肤如凝脂，却是无喜无悲，仅仅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试探着走过去，静静观察这具空壳的脸。
——的的确确，和他一模一样，除了额间多了一枚月牙形状的贴花。
他伸出手来，试图触碰这具空壳的记忆，顿时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方衡跪在大殿之下，仰望着上方的君王。
“很、好。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想用筑梦师做的傀儡蒙混过关……”
黑衣男人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怖。
“陛下饶命——”四周的乞求声此起彼伏。
“北落，你来告诉他们，欺君该当何罪？”
“还请陛下息怒，这些愚民不忍陛下沉浸于悲伤之中，也是一片好心……”
“北落，你也想受罚？”
方衡顿时理解了现状。
他被吸入了那具空壳的记忆之中，以当事人的视角，亲身体验与故人的“重逢”。
他看见自己昔日的道侣走到自己面前，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眼睛。
四目相对，男人的眸中似有一瞬的不舍，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上位者不会对假货心生怜惜。
“拖下去，扔进鬼哭岗。”
男人站起身来，不再给傀儡施舍任何一个眼神。
“下不为例。”
方衡猛地惊醒，从墓碑上跳下来。
四下里，鬼哭不止。
方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似乎在触碰这具空壳的记忆之后，灵魂附着在了这具身体上。
筑梦师做的傀儡？
他不知道筑梦师是谁，但他发现这具身体居然和他的灵魂极为契合，甚至也是用莲花做的。
他决定暂时把筑梦师的事情抛之脑后，他要去寻找那位“陛下”。
——想他，好想见到他。
不知不觉中，方衡的脸上流露出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微笑。
他的道侣还活着，他的道侣从未忘记他，他的道侣一直在努力找他。
就算对方现在变成了魔，那也和别的魔不一样。
方衡向刚刚自己出逃的方向跑去，试图寻找道侣的身影，跑着跑着，果真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他兴冲冲地跑上前去，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却是厌殊。
方衡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你去哪儿了？”厌殊紧张地抓紧了他的手，却在看见他额间的贴花之后微微愣了愣。
“你是……方衡？”
“不是我还能是谁？”方衡的心情很差，他倒是希望厌殊不是厌殊，而是他期望中的那个男人。
厌殊不知他心中所想，拽着他的手腕就走。
“这里是魔界，太危险了，走！”
“我不走，我有一定要见的人！”
“你闹什么！有话回去再说，本座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我不听，我要见他——”
方衡话音未落，便感到自己被厌殊打晕，彻底昏了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