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和坏天气》可木旦

46、第 46 章

　　此刻站在陈言的对面，程荫天有些无奈。

　　前一天，自己还凑热闹看了别人的爱恨情仇，和谢昕彤调侃智者不入爱河。

　　陷入爱情有什么意思，内耗得死去活来，还不如和学习过日子，最起码，你投入了多少，还能有点回报，提高一分也是一分，高考能把几百人狠狠踩在脚下。

　　然而，不到24小时，就突然被老天惩罚，处理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爱故事。

　　都高四了，为什么还要走感情线。

　　老天是不是忙起来，忘了她现在恨不得和学习日夜缠绵，哪有心思想其他的状态。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绷紧下颌的少年，思绪不由漂浮。

　　似乎读了大学，他眉宇间的青涩越来越淡。

　　不知道是高三这一年的事太多，学业、家庭等各种重要的事将她埋没，忙到她难以喘息，更无暇顾及自己的感情悸动。

　　亦或是时间本来就很容易冲淡一些不深的感情，新鲜感一过，加上没有刻意维持，所以，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这些浅薄的情愫就淡了，而后消融在时光里，甚至连道别的痕迹都没留下。

　　理智占据上风，那些她过往心动的点，在此刻看来也不过是这么回事。

　　程荫天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曾经短暂的心动宛若泡沫，说碎就碎。

　　曾经冷峻的高岭之花也竟会作出校门口堵人的落下神坛的举止。

　　她不由扯了扯唇角，随后瞥开眼，自顾自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然是十点半，回家只能刷三十分钟题了，语气不耐道：“聊什么？”

　　陈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

　　*
　　宋煜祺懒散地单脚撑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头的塑料壳。

　　嗒、嗒、嗒、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路灯下，程荫天仰着脸和那个男的说话。

　　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见那个男的递给她一个东西。

　　几秒后，那个男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后面程荫天竟还接过。

　　宋煜祺烦躁地啧一声，嘀咕道：接什么接，什么破东西，老子给你买。

　　最后，他不由失落起来：别接了好吗...

　　乱七八糟的思绪翻涌在心头，控制不住，压制不下。

　　他们在聊什么？
　　怎么还没好？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

　　旁边隐约的议论声时不时地飘进耳里。
　　“陈言特地来门口等的...”
　　“他们会在一起吗？”
　　“当初程荫天...”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宋煜祺提取到零碎对话的关键信息。

　　——陈言。

　　哦，原来这个男生叫陈言。

　　这个名字，他从裴辞那听说过，因为想更了解程荫天，所以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打听她的过去，他没见过的另一面的她，所以...

　　此刻，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像根刺，一下扎进他意识里，他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在车把上收紧。

　　陈言，耳朵陈，言语言。

　　听说是程荫天喜欢的一个男生。

　　成绩好，常年稳居年级前三，理综单科多次满分。
　　长得帅气，线条凌厉的五官，高瘦的身形。
　　高冷寡言的性子，但意外地耐心得体。

　　这些客观条件，他都可以不屑一顾，但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

　　这个男的也喜欢程荫天，所以他们是互生情愫。

　　而他更像是临时加入他们剧情里的npc。

　　现实生活中，真的有npc会战胜男主，和女主圆满在一起吗？

　　焦灼感如电流般窜过神经末梢，让他不自觉地绷紧指节。

　　视线不受控地在陈言身上逡巡，又低头扫过自己，不自觉地拿自己和他进行比较。

　　论家世，他自认碾压。
　　论外形，他自认也超越他很多。
　　论成绩，他轻嗤一声，不过几张卷子的事。
　　...

　　可当思绪转到“喜欢”二字时，那股游刃有余突然溃不成军。

　　出生、样貌、成绩，这些都可以靠先天条件、后天努力堆砌，唯独喜欢，不讲道理，不问缘由。

　　他不能保证程荫天能喜欢上他。

　　这个认知让宋煜祺喉头发紧。

　　真特么可笑。
　　他宋煜祺什么时候需要跟人比这些？！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怂！

　　宋煜祺啧了一声，用力地抓了抓的头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程荫天，眸中的挫败感满得快要溢出。

　　没多久，程荫天总算走过来。

　　注视着她慢慢吞吞地离自己越来越近，但那个男的没有跟上了。

　　宋煜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欣喜瞬间漫过沮丧的山头，嘴角不由上扬，很快压下，拖着尾音，抱怨道：“你好慢。”

　　“慢？”程荫天疑惑，“不到十分钟诶，走路还花了三四分钟呢。”

　　“我不管。”宋煜祺单手捂住耳朵，不听解释，“反正我等得好久。”

　　见他又摆出那副不讲理的劲，程荫天懒得搭理，跨上车，腾出手，将信封放进书包里。

　　宋煜祺注意到，胸口发闷起来，下意识攥紧车把，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想问，但是不敢问。

　　“我突然想吃炒酸奶了。”
　　放好信封后，程荫天突然想吃点凉的，反正都已经耽误那么多时间，加上今天这些事，回去很难静下心来学习，她索性提议：“一起去吗？”

　　“不行。”宋煜祺想也不想，立马拒绝，“你胃不好，晚上不能吃太凉。”

　　程荫天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上车，拧着把手加速，往学校南大门走。

　　宋煜祺连忙跟上，路过陈言时，故意偏头，对着他喊：“小荫天——”
　　随后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嘴角微勾，带着点玩味的意味，头转了回去，一往无前地加速追赶前面的那个他的心上人。

　　不管怎么说，今天那个男的没能和她一起走到他的面前，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死缠烂打，借机上位，也不是不可以。
　　追人，讲究的不就是谁脸皮厚？

　　好不容易追上，他和她并排骑行，“程荫天，你反了天了。”
　　“晚上吃冷的，不怕胃疼啊...”

　　*
　　到了南大门对面的摊位上，程荫天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蓝莓奥利奥口味，又问宋煜祺喜欢吃什么。

　　“我不要。”他作势拿出手机要付钱，但程荫天及时拦住。

　　“不是，你家那么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随便什么人都抢着付啊。”程荫天扫上二维码，嘴里絮叨。

　　“行，这次听你的。”
　　宋煜祺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心中一喜，眉梢一挑，收回手机，单手插兜。

　　都开始心疼他的、他家的钱了，说明他们的关系还是有进展。

　　以前都是木着张脸，隐隐透着“你是钱多的呆瓜吗”这种一言难尽的神情，话都不会和他多说两句。

　　现在嘛，都开始絮叨了...

　　宋煜祺站在她旁边浮想联翩，捏着手机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炒酸奶机上的白雾氤氲腾飞，他不由严肃起来，说了句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随即便转身离开。

　　程荫天瞥了眼他离开的身影，低头继续摆弄手机。

　　“好了。”老板将炒酸奶盛好，竖了个勺在上面，递给她。

　　程荫天不好意思地问：“能给两个勺吗？”

　　老板又给她拿了个勺。

　　她接过，在纸碗里剜下一口炒酸奶，放进嘴里，冰凉触感一入口，酸甜的滋味便在舌尖炸开，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不由微颤。

　　马不停蹄地继续剜，等连吃好几口，才看见宋煜祺不紧不慢地走到她旁边，瞥了眼她被冰得皱成一团的表情，不忍直视，随后，俯身，扯过她校服的口袋，将手里的牛奶塞进去。

　　程荫天校服下摆不由受重往下坠。

　　“你干嘛？”程荫天腾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什么鬼，怎么这么烫？”

　　“等你到家晚上睡觉前就温了，记得喝，暖胃。”

　　“谁家夏天喝热牛奶啊。”程荫天无语。
　　“你啊。”宋煜祺斜了她一眼，“而且什么夏天，现在十月都立秋了。”
　　“是吗...”

　　行吧，秋天就秋天吧。

　　程荫天将纸碗递到他面前，问：“吃不吃？”

　　闻言，宋煜祺欣喜地看着她，嘴角咧开，眼笑得弯了弯，紧张道：“这是一切吃的意思吗？”

　　“嗯。”
　　可能和街头邪恶组织的几个人处久了，大家都大大咧咧，用不同的餐具分享同一种吃的，倒也没顾忌太多。

　　“有个多余的勺，你用那个。”

　　“哦...”宋煜祺这才注意到碗的边缘竖了个多余勺，嘴角不由下撇。

　　他吃了两口，见程荫天垂眸，安静地在碗里捞着奥利奥碎多的酸奶块，不由将自己手下黢黑的酸奶块全匀到她面前。

　　程荫天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宋煜祺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捧着纸碗，小口小口地咬着炒酸奶，她满足地眯起眼，脸颊陷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不可理喻地，心没由来的软了下来，在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时候，嘴角早已不受控地扬起，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尾。

　　“你还要吃什么吗？”
　　程荫天摇头。

　　“不吃其他的吗？”宋煜祺四处张望着，“冰淇淋？哦不，太冷了，你不能再吃了。”

　　“那鸡柳呢？鸡蛋灌饼？”

　　“够了。”程荫天淡淡说。

　　“够了啊。”宋煜祺一脸充大款未尽兴的表情，“就吃炒酸奶嘛。”
　　“嗯...”

　　“怎么就只想吃炒酸奶呢？”他随口一问。

　　但程荫天似乎情绪落了下来，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走到垃圾桶旁，将吃完的纸碗丢进。

　　她刚要掏口袋翻出纸巾，就见身旁的人率先递上。

　　程荫天拿过，一言不发地胡乱擦着手。

　　“你不开心？”

　　宋煜祺垂眸，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脸上的细微表情中探出一丝波澜。

　　语气恹恹，眼尾下垂。

　　应该是不开心了。

　　为什么，因为刚刚那个男的吗？

　　宋煜祺心不由揪了下，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下。

　　“没有不开心。”隔了一段距离，手瞄准垃圾桶，程荫天眯眼，将纸巾扔过去。

　　最后，纸巾毫无声响地落在垃圾桶前。

　　见状，宋煜祺先她一步走过来，捡起丢进去。

　　程荫天又说：“就是感觉今晚很适合吃炒酸奶，冰冰凉凉，真爽。”

　　呵，都喜欢到需要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吗？
　　垂眸俯视身边的女生，心跳不减，但他很想问出一个答案。

　　“你喜欢他吗？”宋煜祺声音哑了下来，别开脸，下颌绷得很紧。

　　“啊？”程荫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见她没有直接反驳，宋煜祺的心一下跌到谷底，酸涩泛了起来，“还喜欢啊...”

　　程荫天皱眉仔细想了想，回忆她曾经的心动程度，以及现在的无感状态，说道：“没有吧，是好感。”

　　短暂的心动和一时的浮想联翩，她觉得这种感觉只能算是好感。

　　宋煜祺思绪越理越乱，眉头拧成结，眼神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这还不就是会发展成喜欢？”

　　是好感啊。那不就是喜欢的开始吗？

　　这、不就是喜欢吗？

　　他头一回心动，浅尝到喜欢的滋味，还无法分清心动、好感和喜欢的各种程度。
　　只觉得，他对她心动了，很有好感，不知何时就已喜欢上她，而现在很很喜欢她。

　　“不是啊，好感是好感，喜欢是喜欢。”程荫天歪着头，“好感就是心动...”

　　宋煜祺着急打断，“都心动了啊！”

　　“不是啊，心动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吗！！！”宋煜祺声音都不受控制地拔高八度，“这哪正常了啊。”

　　“诶，很正常啊，好感是浅层次的，短暂的，很容易转移的行为，今天觉得这个不错，明天可能就觉得那个很好，而喜欢是...”程荫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的多此一举，跟他解释这些干什么。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宋煜祺声音闷闷的。

　　“和你说这个干嘛。”程荫天说，“说的好像你能听懂一样。”

　　“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说一说什么是喜欢？”

　　宋煜祺顿住，偷偷觑了她一眼，但很快别开脸，盯着地面，哑声说道：

　　“喜欢，是下意识地关注她，明明人群那么多人，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会忍不住地看她，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眼睛就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她笑也好哭也罢，都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会记住她随口提的小事，会偷偷记下她喜欢的东西，并想尽办法地送给她，她随口的一句都能让自己浮想联翩，哪怕和她隔了一米，但还是会紧张，会慌乱，她回望自己的瞬间，心跳会加速，渴望她能注意到自己，会吃醋，会嫉妒，会挫败，会难过，会自卑，会胡思乱想，会患得患失，会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会好奇她的过去，恨不得探出她所有的信息，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突然抬眸，凝视着程荫天，“想要参与她的现在，每时每刻地和她在一起，卑微地渴望她能够看见自己的心思...”

　　他自嘲地笑了笑，“最可笑的是，关于未来，我和她怎么生活，住什么样的房子，养什么品种的狗..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