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月下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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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眼睛在光亮中睁开，闪耀的蓝色星球冲淡了她眼瞳中的猩红。
那颗星球是，后土？为什么会见到……
恕挣动四肢，浑身都被什么压住动弹不得。不止是身体，她也失去了许多的感知，她的血液不能随她心意流动，周遭的物质无法被她认知调动，令她失去脱困的手段。
“铭！连你也选择她们？！”她大叫着，即使无法施展能力，她的面容也在暴怒中扭曲着凸起细密的血管亟待爆发，却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压制在她体内。
“省些力气吧，你越叫，伊冯越觉得你还需要冷静。”旁边传来冷淡的声音，“为什么我要被你连累一起埋在这。”
恕恢复意识后还没来得及在意周围情况，可她的头也无法转动，看不到身边的情况，更加恼怒地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你不可能永远困住我！”
刘念转回头，望着前方的后土星，忽视耳边的叫喊。
虽然不满伊冯给了她们同样的待遇，但起码还给她留了活动头部的空间，让她能观察周围。醒来后她发现她们换了个世界，而伊冯不知道为什么把她们头部以下的身体都埋进后土附近的月球上，还封住了她们的能力。
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伊冯不出手，自己要制止恕的攻击只能使用同等级的技能——她感受到铭就在附近，只是在恕动手后铭仍未有出手的意思，或许也是在等伊冯行动，但自己知道伊冯更好奇她们全力攻击的样子，不会制止，只能使险招诱铭出面。
老师当然会不满她对自己人用出这种招数，故意让她昏迷这事在刘念预料之内，只是不知道铭和伊冯独处时聊了什么，伊冯这会儿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还以为醒来后铭肯定已经把恕收拾好了，怎么还是这副难以沟通只知道发泄情绪的状态；以伊冯那个不喜欢在人际关系多费心思的性子，怎么还能把这人带着？
刘念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太好，可她确实不想和恕多有往来。
在她看到的许多可能性里，也有恕的存在，她知道她们会成为朋友，会同走一段漫长的路。
她期待过，可是在看到那颗蓝金伪造的星球深处的装置、看到引爆器里饱含杀心的设计后，她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会和这种人同行？
要触发藏在引爆器里的那个陷阱，存在必须先掌握进入方法的前提，而刘念打开通道使用的是源教导她们的规则，那也是唯一的进出方式。恕设置那个陷阱时，做好了杀死昔日同伴的准备。
刘念不反对恕想要报复研究塔的想法，也能理解为什么恕会将怒火扩大到受研究塔研究恩惠的大多数人身上，但恕甚至在源认同的同伴中划分阵营试图排除异己，要抹除所有与自己想法不同的人。
刘念后来仔细看过有关恕的种种可能性，越看越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路人，现实中接触过后，更是讨厌她耍性子发狂的样子。
在某段来自过去的记忆碎片中，她看到源向别人提起恕，源说：“她的执着，就像是小孩看到橱窗里新奇的玩具，赖在地上向家长撒娇讨要直到如她所愿为止。我可以一直满足她的愿望，但我更希望看到她长大。”
或许自己真正讨厌的，是恕这份在偏爱中养成的任性。她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被偏爱，如果她知道有人被这份偏爱刺痛，只会更加得意于她能借此伤人。
想得太多太偏了。刘念闭目摒除杂念，想知道伊冯的理由直接问她便是，不能让自己的好恶成为该不该做某件事的原因。
她能感应到伊冯在月球背面，相比于恕，伊冯对她的各方面限制都要小很多。
伊冯对刘念探查过去的意识做了回应，让刘念再等等，她就快忙完了。
刘念收回意识后，伊冯低头扯掉手上的一条线。
这颗月球内部已经被挖空了，改造成了研究塔控制这个世界后土星的遥控器和监视器。这个世界的科技落后，在研究塔有意引导压制下，这些世界的科技发展长期停滞，或许永远也无法脱离大气层发现藏在月球下的秘密。
研究塔控制的基本都是这样尚未掌握成熟太空技术的文明，将她们压制在唯一的星球上，既方便观察，也更好掌控。
虽然刘念说是因为研究塔会破坏这些世界，叶言实她们才有所顾忌低调行事，而破坏所需要掌握的规则也远少于了解一个世界需要读懂的规则，伊冯也不认为研究塔真的有能力做到。她过去在穿越中见到的破败世界，都称不上“世界毁灭”，只是某一颗星球上的文明遭遇灾难。只有一次，她极短暂地穿越进万物无存的虚无中，那样的世界更接近她理解的“世界的毁灭”。
破坏一颗星球与毁灭一个世界的难度是完全不可比的，她越是了解自己的能力和接触到的世界规则，更是明白要做到那些需要何种等级的能量。研究塔没有那样的能力。
伊冯跳入打开的仪器内部，研究塔制造这个机器要方便她们的人进出调整，操作总台不会离出入口太远。至少在制造这一个巨大的装置时，她们完全没思考过外人闯入的情况，伊冯很快找到了操作台，查看研究塔为了控制这颗后土及其上的生灵都做了什么。
仪器内部的照明设备没有自动亮起，伊冯调整眼睛的结构让自己在黑暗中正常视物，检查设备发现机器虽然老化，但还没影响到性能，应该只是没有能源供电了。
没电也不影响，她打开总机找到存储板，从储存板型号来看，这是研究塔早期的产物，这个世界或许是刚开始进行“开源计划”最早的一批“实验场”。这仪器老到她的终端都不能匹配链接，没法走捷径，只能设法给设备供能把机子打开再查资料了。
伊冯的眼睛在眼眶中转动变化，她的视觉穿透仪器表壳层层下渗，看到储放备用能源的仓库位置。
她摸到应急开关打开仓库门，里面除了能源、维护仪器用的替换件，还有些食物和日常用品，她刚才也看到几间安置了休息仓的房间，进行项目时研究人员应该也住在这里。
伊冯把能源和零件都拿出来收进她的随身空间里，再把能源切下一角丢进供能盒里，等着停机不知多少年月的机器被唤醒，再递进地慢慢增加填入能源的分量。这种机器和人一样，饿久了立刻饱食一顿反而要命，只能一点点地让身体重新适应食物填入带来的影响。
她坐在供能盒边耐心“喂”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来自操作台总机的声音。
再往供能盒里丢进一块能源，伊冯走回操作台旁，启动机器。
伊冯听着仪器启动时发出的动静，在心里倒推着它停用的时间。这个巨型器械停摆的时间应该在八十年左右，在源和研究塔“友好合作”时，这个设备仍在使用中。是瞒着源悄悄进行的吗，或许就是研究塔这种小动作，加剧了源的厌倦和恕的厌恶。
操作面板终于亮起，伊冯找到了实验记录，这里面记录着这个世界被发现、研究塔成功进入这里并对月球进行改造，以及控制后土上的生物进行实验的全过程。
“开源计划”在研究塔内部分了上百个项目小组，每组各有不同的研究方向，这一组进行的似乎是在“基因改造”这个大项目下的一个研究分支，研究将非人类的哺乳动物与人类基因结合改造产生新物种的实验。
这个阶段的后土已经有人类文明，正处于原始的奴隶社会，冷兵器时代的人类部落怎么对抗得了研究塔的控制——那些人类被囚禁胁迫与兽/交合，被解剖与兽互换器官，被挖出大脑放入兽的身体……
伊冯忍着恶心扫过那些记录文字，连用手指滑动界面时碰到图文都觉得沾上了脏东西。她还以为会是从胚胎阶段从基因层面进行的培育，虽然在道德上也充满争议，但总比这种……
这还只是研究塔所做过的恶行中的冰山一角。
伊冯想之前是不是她太以己度人了，她还是太缺乏想象力，研究塔在研究中的下限在另一种层面改变了她的认知。
源在这场实验中又处在什么位置呢？伊冯尽力无视那些血淋淋的图片和自行播放的视频，寻找源的痕迹。
源是在实验中期陷入瓶颈后被带来的。
被切块而失去记忆的其中一块“源”先被带到月亮里的实验室进行隔离观察，她再度对接触到的研究员进行模仿拟态为人形，在她开始对实验室内的东西产生理解前，她被放入后土星，和被改造过的动物们共同生活。
这个时期的改造动物多是人脑兽身的“半成品”，刚跨过排异的门槛，勉强在实验手术后存活下来，被确认有行动能力后便被放回后土。这些改造生物在脑移植手术后大多记忆受损，靠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曾生活的部落位置，却被曾经的同伴当作猎物捕杀——实验记录里对这类事件的记录中透着不满，为了不让辛苦制造出的实验对象被野蛮人杀死，提出在放归改造兽前要教导它们远离部落活动范围。
之后被放回后土的改造生物需要先对自身现在的外在形象有充分认知，并观看大量人类狩猎动物的影像、会条件反射地躲避人类后，才被放入后土进行后续观察实验。
那些走兽外表的改造生物虽然学会了远离人类，却也无法融入兽群，又有一部分折损于野兽腹中。
源就是在这个时期被放入后土。为了让她能主动对改造生物们造成影响，研究员们事先给她灌输了要对它们负责任的想法。
是在让她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要求她养育引导吧？伊冯点开一个记录视频，源眼神懵懂地接收着信息，对于还没有分辨能力的她，研究员们说的就是正确的。
真恶心。
伊冯不想继续再看了，这项试验的成果她已经见过了，没兴趣看完源被摆布利用的全过程。
把系统文件全部拷贝，她最后点开一份运行日志：只影响一颗星球的运作规则，不用触及世界的规则，以这个月球下的机器体量，足够控制后土上的气候天气；通过干扰后土上对于自然规律的观察，后土上的住民相信世界是不可被认知的，缺乏孕育科学的土壤，于是只将精力发泄在争夺领土面积上，相信用暴力占有更多生产资料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和她预估的相近，研究塔制造出的伪气候系统直到八十三年前才终于因为供能不足停止运作，这颗后土星要恢复应有的气候状态，必然要经历一段令住民难熬的混乱时期，要将长期停滞的文明向前推进，她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但至少今后没有外力阻挠她们向前了。
伊冯将没用完的能源块抠出来，把供能盒以及别的核心部件拆除带走，离开月球内部去找刘念和恕。
她们和她离开前一样被埋着只露出头，只是恕涨红着脸，头发浮起、末端尖锐地往刘念的方向刺。
好在她留给刘念更多自由度，刘念轻松便头躲开恕的攻击，然后将意识凝成利刃削断恕的白发。
恕尖叫着大骂刘念和伊冯，又控制另一股头发尝试攻击。
她骂人的词汇量也不多啊。
伊冯没有听太久，她已经耽误太久了，再过一会儿就得被恕解开限制了。
“这里不会受研究塔威胁了，我们去下个世界吧。”她把刘念从洞里拎出来，见恕龇牙咧嘴一副要咬人的样子，没有去捞她，“或者你想去后土上观光？”
“鬼才要去！”恕挤出嘲讽的笑，“你在给研究塔擦屁股？真是体贴，把研究塔的罪证都收拾干净了就不该再追究了是吗！真不愧是阿吉斯养出来的！……”
伊冯无视她的叫骂，只要对方没有沟通的意愿，那么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问刘念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比较她第一次尝试使用这种局部应用规则，虽然成功限制了她们的能力，但不能肯定没有副作用。
刘念闭眼感受了一番，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刘念问：“为什么要带上她？把她丢在铭那里，铭会看管她的。”
伊冯说：“你的老师告诉我一种未来的发展——我也自己看了，有她在的时候会比较好玩。”
刘念眉头微蹙，没有说话。还埋在坑里的恕则对她们的对话又是一通嘲讽。
“到时候如果我觉得还是没她比较好，换一种发展重新来过就是。”
这一句话听感有些不同，刘念见恕没对这句话做反应，又看到伊冯意味深长的笑。
她的灵魂忽地漫过一层颤栗：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前的这个存在，已经掌控了时空。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月下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