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同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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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念警惕地绕过伊冯挡在二人中间，伊冯从刘念身后走出，看着颤抖着容貌大变的人。
棕黑的发褪色，全身皮肤如树纹皲裂露出红纹，鲜血从裂口涌出，将整个人浸染。
血腥味刺鼻，伊冯皱着眉退开两步，刘念则迈步再度将伊冯挡在身后。
血液从发梢低落，露出纯白的底色，血染的人抬起头，血瞳布满玻璃珠被击碎般的裂痕，透出不详的红光。
虽然她们这几个都给自己捏了几个不同的样貌，但论冲击性，还要数这位最强。比她和刘念有创意多了。
恕怨毒地看着她们，声音嘶哑：“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们要站在那一边吗？”
伊冯说：“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想报复参与‘起源计划’的人，但你那颗蓝金丢下去，不仅元星会变成碎片，卡诺尔的大部分也会被波及。你选择的方式，误伤面大过头了。”
刘念也说：“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哈，”恕笑了，接着发出一连串卡顿的笑声，“哈，哈，哈，哈……”
更多血从她的手中涌出，粘稠的血液落下如活物涌动，竖起尖刺直指伊冯和刘念。
伊冯见她这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只能启动定影：先让她冷静下来吧。
刘念见她们真要打，从她们中间退开，脚下影子铺开向空中延伸围起一圈黑墙。
她说明道：“以防你们打起来造成破坏。”
伊冯说：“你圈出来的空间也太小了，怎么打——你这是打算旁观了？”
刘念说：“我不避开你又要嫌我碍事。”
在她们说这些有的没的时，无数血刺如暴雨飞向她们，轻易地穿透了伊冯的防护罩，伊冯迅速树起电墙绞碎那些血刺，血刺碎裂又变为液体飞溅，沾到的部位迅速被腐蚀破坏。
伊冯向后大跳拉开距离，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小洞皱眉，破洞边缘还有微小的红色痕迹在蠕动扩大破坏面积。
这东西什么结构？
她捻起一点在指腹揉开，感受到细密的痛感，肉眼看不清，但她感觉得到这东西在往她皮肤下钻。
她思考对策的同时，恕的攻击变本加厉，红色的物质编制成细密的网扑来，将伊冯用来阻挡的电墙层层扑灭。
伊冯只能继续用电拖慢红网的攻势，不断变换位置移动着，试图绕到恕身后阻断她的后续攻击。
恕用以攻击的红色物质越来越适应伊冯打出的雷电，即使伊冯将输出调到最高也不能破坏它们了，反过来被似乎调整了结构的红网搅碎。
伊冯被红网逼得寸步难尽，别说靠近操控者，甚至越退越远，背部已经贴上了刘念围起的黑墙。
伊冯透过细密的红网上微小的空隙看恕的状态，对方的神情没有那么紧张了，没为占了上风而放松，五官反而更加别扭地拧着。
身上越来越痛，粘在衣服上的东西都开始往她体内钻。脱外套也没用，裤子鞋子上也有，而且脱了一件里面的再沾上难道还要脱光了打？她至于被逼得那么狼狈吗？
她倒要看看这东西进她体内后能搞出什么动静。
皮肤之下，她将血肉与骨头化开，外来的杂物被聚集在一起；那些东西汇集在一起后变形为蜘蛛，步足抓附在稳定的皮肤内壁上便没有动作了。
……这人也是个麻烦的性格啊。
伊冯不观察了，外皮变形液化，眨眼间将自己拉伸成数条细线穿过红网，在上空汇聚成半透明无形状的一团。
恕却不管她，转而集中攻击刘念去了——刘念在自己身前也挡了一片黑墙，那些轻易穿破伊冯防御的红色物质却对她的黑墙毫无作用，红色物质在黑墙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在伊冯艰难躲闪时刘念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半步。
这会儿被恕针对攻击，刘念只是抬头看了眼不准备帮忙的伊冯，将身前的黑墙化开，转为围绕在身边的黑水吞没攻来的红色物质。
刘念的能力泛用性真强啊。过去作为人积累的经验越来越难以发挥作用，定影在与人对战时几乎战无不胜，但面对恕这样的对手，她头回觉得定影的功能局限性太大。要如何改进呢，还是说放弃机械武器，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挖掘新的战斗方式？
伊冯悬在半空当起了观众兼评委，在心里对下方的对战进行评估点评，同时把体内的异物放出，伸出两只触手揉搓莫名老实的红蜘蛛。
刘念的黑色对上恕的红色，如水灭火，碰上就熄；恕见自己的攻击被破解，收回尚未被黑水吞没的红色物质，让它们重为血液回到体内，皲裂的皮肤愈合，没留下一丝血痕。
伊冯正想着这人是不是终于冷静下来了，恕又抬起惨白的手悬在自己颈侧，被手部阴影遮挡的那块皮肤隐约透出玫瑰图案。
又是玫瑰。洛佑和恕的能力似乎有共同之处，能用她给洛佑的新身体做参考吗？
恕皮肤上的图案颜色加深浮出，皮肉绽开长成一朵浓艳的玫瑰，血珠从花瓣上低落，竹林中本就湿润的空气更加黏腻，水汽都被染上血色，红雾弥漫能见度骤然降低。
被伊冯玩弄的蜘蛛炸成一团血雾，融入空气中。
伊冯伸出更多触手在末端拟为扇形，在周围挥摆着扇开那些发腥的空气，不论威力如何，氛围倒是造得挺好。
刘念将黑水收拢回身周，说：“这不是该对自己人使用的东西。”
“自己人？”恕嗤笑，“是你们先做出了选择，你们选择了人类，选择背叛姐姐。”
随着她的话语，红雾更浓，粘稠得仿佛她们已沉入血河之中；她将手向前伸，红雾以她的手臂为中心被搅动，巨大的推力漫开，无形的攻击游向刘念。
伊冯在半空一时未防差点被带远，包住附近的一根竹子固定位置，刘念之前布置的黑墙早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竹海都被浸入恕的红海中。
为了看清恕的攻击，她转换视觉模式，半透明的身体中心出现星云般的黑蓝色。恕放出的东西在现在的她眼中像一圈圈的锯齿，如同怪物张开嘴露出尖牙。
“当啷——”
被红水吞没的世界中突然响起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刘念低着头，面容被黑发遮挡，双手垂过膝盖，以怪异的姿势将手浸入黑水中，再猛地一扯，她脱离黑水的手腕上挂着厚重的镣铐。
不止是她手上，她的脚边黑影涌动，数条铁链在黑影中如水中活鱼般游动，黑墙也慢慢失去稳定，有什么东西将从中钻出。
双方似乎都用上了某种不得了的技能。刘念之前袖手旁观的态度，传递出恕那副样子不危险的信号，现在她们都动了真格，让她们这么打下去好像不太好。
伊冯用触手在身上挠挠模拟困扰的动作：可是她还挺想看的，以刘念的体质轻易死不了，刘念应该也有分寸不会把恕打得太严重吧？
她正犹豫，下面两方攻击已经碰撞在一起。不成比例的巨大锁链从地面钻出将红色利齿撞碎，碎掉的红齿炸成红雾沾染上链条，仿佛铁锈将其腐蚀。
紧接着，两方攻击的交汇点猛地涌出大量黑雾，将黑墙之内填满。
伊冯本以为这是刘念的招数，林中的风忽然夹带了一缕不同的温度，她向前望去，黑衣的女人站在一株竹子顶端，对她点头示意。
再低头，黑雾红雾都没了痕迹，只有闭眼躺在地上的两人。
伊冯松开竹子飘下去，伸出触手戳二人的脸，都没有反应。呼吸平缓面容平静，似乎陷入了熟睡。
黑衣女人飘落在刘念身边，问：“难得故人来访，怎么是来拆我的隐居地？”
伊冯变回人样，指着恕说：“是她要打。”
黑衣女人笑笑，又问：“你们是特意来找我？”
“不算是，我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和她沟通。”伊冯说着指着自己的脸，“也顺便拿回你帮我摘下的两个镯子。”
黑衣女人愣了片刻才说：“……伊冯？”
伊冯说：“你知道我的名字，看来这里的时间线在‘原点’世界之后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刘念只说了你是她的老师。”
黑衣女人说：“铭。”
伊冯问：“单字名字，是为了和源对应吗？”
“是她给我们起的。”铭说，“新名字代表新的开始，和从前的一切诀别。”
伊冯看着地上还熟睡的两人，问：“她们还要睡多久？”
铭抬手，刘念和恕的影子托起她们，她向竹林深处走，影子跟着她的步伐蠕动。
她解说道：“她们冲动用了伤及根本的东西，我强制她们停下也让她们被反噬受了伤。此伤需静养，恢复了便能醒来。”
伊冯跟着她走过林中石道，在尽头是一个围着篱笆的小院子，有间简朴的竹楼；院中栽花种菜，有几只母鸡啄米，一只黑猫扑捉飞虫跳到菜田中，又被脑袋边自己晃动的菜叶吸引注意，撕咬起尚未成熟的蔬菜。
铭伸手隔空捏着黑猫的后颈把猫拎出菜田，黑猫被放下就叫唤着跑进竹楼里。
竹楼内的布置也很简单，总共二层，一楼前厅只有套竹制的茶桌和四张椅子，往里走就是厨房和储物室；二楼只有间卧室，除了张竹床什么都没放，床上甚至没有被褥。
铭将刘念和恕放到床上，她和伊冯留在一楼喝茶交谈。
铭刚坐下就从袖中拿出伊冯的两个镯子，伊冯本想问她有关镯子的事，没想到刚接到手里自己忽然对它有了认知，知道这镯子是源做的，也知道这镯子中存了大量她需要的知识。
伊冯看着手心中的镯子，问：“这是她留给我的？”
铭说：“我不知道。有关你的事，她只交代了洛佑。”
“……我会问她的。”伊冯把镯子收好，接过铭递来的茶杯。
好在虽然条件简单，铭的茶味道却不比叶言实的差，或许是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竹制品，铭的茶中也带着特别的竹香。
不过只有茶没有茶点还是觉得少了东西，伊冯见铭没有再去后厨的意思，从叶言实给她的空间道具中取出盒点心。
伊冯叫铭一起吃，铭拿了块在手里，却不往嘴里放。
“参与‘开源计划’前，我所有思考都围绕着要如何活着；现在我最不需要思考的就是生存问题，‘要怎么活着’这个问题却还在困扰我。”
铭说：“我在做完我认为我该做的事后，来到这个世界隐居，认识了新朋友，有的新的经历。只是这个世界里都是普通人类，她们很快走到生命尽头，又只有我一个无所事事。”
怎么突然开始讲故事了？
伊冯啃着糕点，虽然疑惑，但没有打断。
铭却没有展开继续说，而是问她：“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再找一个陌生的世界，开启一段新故事，然后目送我的新朋友们离开？”
伊冯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铭似乎已经说完，吃掉手里的糕点喝茶。
伊冯也喝茶清口，同时明白了铭是想暗示她什么——按刘念的说法，铭是留在原点世界的，眼前这位说她是在做完该做的事后才来这个世界，自己相对于她是“来自过去”。
铭会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为什么烦恼，也是理所当然的。
伊冯问：“我之前和你讨论过有关未来的烦恼吗？”
铭说：“你说你在看到世界的规则后，对世界的认知被重塑，曾有的目标不再成立。”
伊冯低头喝茶。
能看到世界的规则，知道世界的真容，这事在初期很令她兴奋，但随之就是巨大的虚无感。
就像上次她体力透支，世界便擅自向她灌输信息——她热爱的“研究”“探索”在世界的这种“偏爱”中失去了意义，无论她对什么产生兴趣，她都能从世界运转的信息中找到答案。
她目前只能尽量把自己保持在普通人类肉身状态来限制那些信息的倒灌，可这种抗拒的行为，又与她追求真相的理念相冲。
伊冯问：“现在这个时间线的我呢，解决这个烦恼了吗？”
铭说：“没有。”
“……这么干脆地透露我的未来，没关系吗？”这个问题如果是问刘念，她肯定又要纠结得像胃疼一样。
铭说：“因为没有解决，才好告诉你。如果解决了，要不要隐瞒你解决方法，才是问题。”
伊冯说：“没有解决，为什么要和我提这件事？总不能让我从现在开始别烦恼，从源头断绝未来的我烦恼这个问题吧？”
铭说：“没有目标的迷茫才是我们的常态，最终这种情感会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我们存在的地方。所以我们需要同伴，感受着同样的时间，分担同样的烦恼，制造共通的回忆，让同伴成为一路的参照物和坐标。”
伊冯看向上方房间的位置：“我想把恕当同伴，现在是她在排斥所有人。”
铭说：“所以，可以等等她吗——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你增加同路人。”
伊冯沉吟片刻，说：“她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铭轻笑，为她的杯中倾倒新茶。
伊冯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才拿起茶杯喝下：这样的未来倒也不差。看在未来她们似乎相处得不错的份上，她就耐心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同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