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于林》不知所云W0704

4、星空下的约定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燕子抱着一摞复习资料来到林家。这是她第一次造访同学家，按地址找到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时，她几乎怀疑自己记错了门牌号。
　　三楼的门铃已经坏了，燕子只好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林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头发有些凌乱，眼镜也没戴，眼睛眯着像是刚睡醒。
　　"哇，你居然会睡懒觉？"燕子惊讶地说。
　　林迅速把门开大了一点，示意燕子进来："昨晚看书太晚...爸妈去医院复查了，家里就我一人。"
　　燕子跨进门，发现这是一个小而整洁的客厅，家具都很旧但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几张星空照片和一幅毛笔字，写着"星垂平野阔"。
　　"你写的？"燕子指着那幅字问。
　　林点点头，匆忙戴上眼镜，把沙发上几本书收起来："随便练的...你坐。"
　　燕子好奇地瞄了一眼那些书，《西藏星空摄影指南》、《仓央嘉措诗选》，还有一本厚厚的《临床医学入门》。林的兴趣爱好比她想象中丰富得多。
　　"这些都要复习。"燕子把怀里的资料放在茶几上，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像要吞下一头大象！"
　　林泡了两杯茶，递给燕子一杯："慢慢来。我做了计划表。"她拿出一张手绘表格，上面详细列出了每天复习的内容和时间分配。
　　燕子瞪大眼睛："这...也太细致了吧？"
　　"按这个来，两周足够覆盖所有考点。"林推了推眼镜，"从今天开始，每天四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四小时？！"燕子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我会死的！"
　　林不为所动："想参加市运动会就别抱怨。"
　　这句话像魔法一样让燕子坐直了身体。她抓起一本数学书，咬牙切齿地说："好！我拼了！"
　　三小时后，燕子的脑袋已经耷拉在茶几上，面前草稿纸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我不行了...脑子要炸了..."
　　林看了看手表："再坚持二十分钟，就可以休息。"
　　燕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学霸，你是怎么保持专注力这么久的？教教我嘛。"
　　林放下笔，思考了一会儿："想象你在跑马拉松...不是短跑，不需要一开始就冲刺。找到自己的节奏，保持匀速..."
　　"哇，这个比喻我喜欢！"燕子突然来了精神，"所以学习就像长跑？"
　　"嗯。"林点点头，"我观察过你训练...你跑长跑时很有耐心。"
　　燕子惊讶地看着林："你还会观察我训练？我以为你都在看书呢！"
　　林的耳根微微发红，迅速转移话题："休息时间到了。你想吃什么？家里有面条和..."
　　"等等！"燕子跳起来，"既然休息，我们做点有趣的事吧！"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你家有天台吗？"
　　"有是有，但..."
　　"太棒了！"燕子已经冲向门口，"我昨晚看新闻说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我们上去看看！"
　　林犹豫了一下："还有复习..."
　　"就十五分钟！"燕子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求你了！我快闷死了！"
　　最终林妥协了，跟着兴奋的燕子爬上了四楼的天台。
　　傍晚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天台上视野开阔，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最后一抹晚霞。燕子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哇！这里视野太棒了！你家虽然小，但这个天台太值了！"
　　林靠在栏杆边，风吹乱她的头发："小时候...我常一个人上来数星星。"
　　"真的？"燕子凑过来，"你很喜欢星星？"
　　林点点头，眼睛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西藏的星空...比这里美一万倍。"
　　"你去过西藏？"燕子惊讶地问。
　　"没有。"林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但我查过资料...那里海拔高，空气稀薄，光污染少。是天文观测的理想地点。"
　　燕子趴在栏杆上，侧头看着林的侧脸："你以后想去西藏？"
　　"嗯。"林难得地主动继续话题，"我想去阿里天文台工作...那里有北半球最好的观测条件。"她停顿了一下，"但我父母希望我学医。"
　　燕子眨眨眼："那你自己的意愿呢？"
　　林沉默了很久，久到燕子以为她不会回答。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第一颗星星在天边闪烁。
　　"仓央嘉措写过..."林突然轻声念道，"'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燕子听得一头雾水："谁？"
　　"六世□□喇嘛。"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写过很多诗...关于信仰与爱情的矛盾。"
　　"哦..."燕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你也想当诗人？"
　　林轻笑了一下，摇摇头："我只是...羡慕他能同时热爱两样东西。科学和信仰，理智和情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燕子虽然听不懂这些诗句，却被林说话时眼中的光彩所吸引。此刻的林与学校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学霸判若两人，她的眼睛映着星光，像是盛满了整个银河。
　　"我觉得..."燕子笨拙地组织语言，"你可以既当医生又研究星星啊！比如...天文医学？太空医生？"
　　林转过头看着燕子，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这种专业。"
　　"那就创造一个新的！"燕子自信满满地说，"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做到！"
　　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夜空，拖出一条银亮的尾巴。燕子惊呼一声："快看！流星！许愿！"
　　她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林也仰头望向星空，嘴唇轻轻动了动。
　　许完愿，燕子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林难得地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
　　"那我先说我的！"燕子兴奋地说，"我希望期中考试及格，市运动会拿冠军，然后..."她突然卡壳了，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呃...就这些！该你了！"
　　林摇摇头："我已经在心里说过了。"
　　"不公平！"燕子假装生气，却在看到林的笑容时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真正开怀的笑，眼睛弯成月牙，牙齿在星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燕子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按住胸口，归咎于刚才跑上楼梯太急。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星星，直到林的手机闹钟响起，提醒他们休息时间结束。
　　"回去吧。"林轻声说，"还有三角函数要复习。"
　　燕子夸张地呻吟一声，却乖乖跟着林下楼。在楼梯转角处，她突然拉住林的手腕："等等！"
　　林疑惑地回头。
　　"那个...仓央嘉措，"燕子认真地问，"他最后找到双全法了吗？"
　　林的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没有。他二十三岁就死了...在从拉萨被押往京师的路上。"
　　"啊..."燕子失望地松开手，"这么惨..."
　　"但他的诗流传下来了。"林轻声说，"某种意义上...他得到了永恒。"
　　回到屋里，燕子发现自己的心跳仍然没有恢复正常。她把这归咎于即将到来的考试压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复习资料上。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在林的魔鬼训练下，燕子奇迹般地所有科目都及格了，数学甚至考了78分。公布成绩那天，燕子兴奋地在教室里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把抱住正在看书的林。
　　"我及格了！全都及格了！林语晴你太厉害了！"
　　林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眼镜都歪到了一边。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咳咳。"林轻轻推开燕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才不是！"燕子大声宣布，"全是林的功劳！从今天起，林语晴就是我燕子的专属学霸！谁也不准抢！"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林的脸红到了耳根，低头假装看书，却掩饰不住嘴角的微笑。
　　期中考试后，学校开始筹备元旦晚会。作为体育特长生的燕子自然被班主任点名表演节目。
　　"武术表演？"燕子皱起眉头，"我练的是田径，不是武术啊李老师！"
　　"但你初中不是学过一段时间武术吗？"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就表演个简单的套路，总比让其他同学上去唱歌跑调强。"
　　燕子还想推辞，一旁的林突然开口："我可以帮忙...配乐。"
　　全班同学都惊讶地看向这个平时几乎不参与集体活动的转学生。李老师眼前一亮："太好了！林语晴钢琴过了十级，正好可以现场伴奏！"
　　就这样，燕子和林被安排一起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接下来的两周，每天放学后两人都会留在学校排练。燕子翻出初中学的长拳套路，林则根据她的动作节奏创作了一段简短的钢琴曲。
　　空荡的礼堂里，燕子一遍遍练习动作，林在钢琴前调试旋律。夕阳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金色。
　　"这里节奏再快一点。"燕子做完一个腾空动作后说，"我落地时可以有个重音。"
　　林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试了几个和弦："这样？"
　　"完美！"燕子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懂我了！"
　　林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燕子看到她弹琴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晚会当天，学校礼堂座无虚席。燕子穿着红色练功服站在后台，紧张地来回踱步。
　　"别紧张。"林轻声说，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看起来格外精神。
　　"我不是紧张表演..."燕子压低声音，"是这衣服太紧了！感觉一动就要裂开！"
　　林抿嘴笑了笑："不会的。你...很好看。"
　　燕子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高一七班带来的武术表演《乘风》，表演者燕子，钢琴伴奏林语晴。"
　　掌声中，两人走上舞台。燕子站到中央位置，林则走向角落的三角钢琴。灯光暗下来，一束追光照在燕子身上。
　　然而就在林准备开始弹奏时，音响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接着完全没了声音。礼堂里响起一阵骚动。
　　"技术故障，请稍等！"主持人的声音从后台传来。
　　燕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林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轻声对燕子说："不用音响了。我弹钢琴，你跟着我的节奏来。"
　　"可你的曲子不是需要音响放大..."
　　"相信我。"林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燕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林回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没有音响放大，钢琴声在偌大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微弱。但林用尽全力弹奏，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可闻。
　　燕子迅速调整了动作幅度，让每一个招式都落在琴音的节拍上。原本设计的大开大合变成了更加内敛而精准的动作，反而增添了几分行云流水的美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燕子完成收势动作，礼堂里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两人站在舞台上鞠躬，燕子偷偷拉住林的手，感觉到对方手心全是汗，却紧紧回握了她。
　　回到后台，燕子兴奋地抱住林："我们成功了！你太棒了！临危不乱！"
　　林的脸因为刚才的全力演奏而泛红，呼吸还有些急促："你也是...适应得很快。"
　　"这叫默契！"燕子得意地说，"对了，刚才那段和排练时不一样，是你即兴改编的吗？"
　　林点点头："根据情况...调整了一下。"
　　"简直神了！"燕子夸张地挥舞手臂，"我们俩配合得就像...就像..."
　　"就像星星和轨道。"林轻声说。
　　"啊？"
　　"没什么。"林摇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要拍照留念吗？"
　　班上的同学很快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他们的表演。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合影，燕子拉着林站在最中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燕子突然搂住林的肩膀，对着镜头做出夸张的笑脸。林则略显拘谨地微笑着，但眼里的光彩比平时明亮许多。
　　晚会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回家。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澈，燕子仰头看着天空："今天真的多亏了你。我从来不知道你钢琴弹得这么好。"
　　"小时候学的。"林轻声说，"父母觉得...对大脑发育有好处。"
　　"那星星呢？"燕子问，"也是父母让学的？"
　　"不。"林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星空，"那是我自己的...热爱。"
　　燕子看着林仰望星空的侧脸，突然想起那天在天台上看到的笑容。那一刻，她决定以后要多让林这样笑。
　　"对了，"燕子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洗出来了，我们表演后的合照。"
　　林接过照片，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燕子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一个灿烂一个含蓄地笑着，背后是舞台的灯光，像是被星星包围。
　　"我再去洗一张。"燕子说，"这张给你。"
　　林小心地把照片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谢谢。"
　　分别时，燕子突然说："等毕业后，我们一起去西藏看星星吧！"
　　林惊讶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燕子拍拍胸脯，"我跑得快，高原反应肯定不怕！到时候你指给我看所有星座，我负责背氧气瓶！"
　　林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许久，她轻轻点头："好。约定好了。"
　　回到家，林从书包里取出那本《西藏星空摄影指南》，将合照小心地夹在扉页。照片上的两个女孩，一个如太阳般耀眼，一个如月光般沉静，在舞台的星光下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