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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见到了杉本玲美口中的男孩,第一眼,我就无法自控的讨厌他。

      平心而论,岸边露伴不存在但凡见到他就惹人厌恶的外表,他绿色眼瞳正冷静的凝视我,像是考量是否要接纳陌生人的警惕眼神,一点都不掩饰。

      从站在杉本玲美身侧的男孩身上,我发现了对方与我相似的部分,可岸边露伴比我更为光鲜,我就显得难堪起来。

      “小露伴,这就是我说的小市子——吉良市子。”杉本玲美轻松替我们彼此充当调和剂。

      杉本家足够容纳三个孩子外加一条狗,阿诺德乖巧趴坐在我和杉本玲美中间,或许动物总是贴心的,它察觉到什么一般,将自己硕大又毛绒绒的脑袋钻进我空荡怀里,几乎是瞬间填满了空虚的部分。

      我于是轻轻地弓下身,脸颊贴着阿诺德大大的耳朵,眼珠朝上盯着他们交谈。

      岸边露伴对我这个举动似乎有些惊讶,他还没学会遮挡情绪,不过可能是他认为没有必要。

      他蹙眉,稚嫩的面庞直直望向我,“你也要参与进来。”

      “什么……”我整个人趴在阿诺德的毛发里,有点昏昏欲睡,听见他说的话略带茫然。

      这个时候我又觉得他和我其实一点都不像,他比我来的尖锐,比我充满傲气一点,那是没由来的傲气,我估计这辈子都拥有不了的品性。

      窗外的光线斜斜照应他绿色瞳孔,如同切割开的宝石侧面,跟杉本玲美相差无几的生机勃勃那样毫不留情地攥住了我,难道这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吗?一个岸边露伴一个杉本玲美,他们两个人分明性格不同,却都是那样直接而不留情面的袭击了我的生活。

      岸边露伴凑近我,他可能意识不到眼下距离超过了正常人应有的社交距离,年龄小我许多的男孩说道:“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一过来就抱着阿诺德,然后自顾自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一样。”

      我不得不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杉本玲美,因为针对岸边露伴的话实在说不出多有攻击性的反驳,先前和吉良吉影之间的相处已经耗费了我大部分的心力,我只是觉得很累很困。

      杉本玲美伸手慢慢抚摸阿诺德的脊背,她的手穿梭在棕色毛发里,偶尔会拂过我的发丝。

      “没错,小市子。你需要摆出朋友间该有的态度进行相处。”

      他们的话和认真的神情,总让我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是我过分沉默了点,明明杉本玲美说岸边露伴才是那个沉默的人,现在我反倒变得更加的胆小。

      我揉捏着阿诺德的耳朵,感受身下耳膜里传来小狗的心跳声,轻声细语、或者说有点艰难开口:“好吧,我确实有想说的。”

      其实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显得古怪,毕竟和杉本玲美也就算了。岸边露伴一个4岁的男孩、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孩,他们犹如提前约好般理所应当的把自己摆在了朋友的位置。

      熟悉而让我感到恐慌的幸福感不依不饶的再度袭来。

      “我也许马上会死。”出于一种特别的恶劣情绪,我就这样直接不加掩饰的说出。

      不出意料之外,我看见杉本玲美夸张地张大嘴巴,至于岸边露伴?他虽然一副淡淡的表情,可瞪大的眼睛出卖了他。

      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我说的顺畅,他们有发现我的口吻,如同濒死的人吗?或者说他们有发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趋近于安静静谧吗?

      “我的家人——准确来说是我的哥哥,出生时和我为双生子的哥哥,他想杀了我。”我加了太多不必要的修饰词,然后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竟然是带着委屈的口吻同他们诉说。

      岸边露伴恢复正常的表情,他马上提出相应对策:“你可以报警。”

      我纠正他:“他们并没有动手,只是在观察我。”

      杉本玲美整只手包在我的后脑勺,像是安慰我一样,一下又一下捋顺我的头发,她试探性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小市子?你从哪个方面感受到的?”

      紧接着我迅速产生后悔,我不该和他们讲他们这辈子都无法经历过的事,让人有感同身受的感觉是一件愚蠢的幻想。

      吉良吉影的面容浮现眼前,我把自己的脑袋全部藏在阿诺德身上,试图驱赶那张苍白相似的脸。

      “我的父母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国外旅游,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和我的哥哥相处。”我的声音从毛发里透出有些发闷。

      大概清楚我在逃避她的问题,杉本玲美停止继续询问,自然的顺着我的话题往下:“小露伴的父母也是外出,所以我才邀请他来家里。”

      尽管岸边露伴依旧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被杉本玲美用我看不懂的眼神制止。

      随后杉本玲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她微笑着看着我,“今天小市子和小露伴一起留在我家吧。”

      不知为何,我尤其的想哭,眼睛差点兜不住泪水,幸好有阿诺德替我挡住,否则丢脸的模样被岸边露伴看见,指不定这个男孩会怎样看待我。

      有那么一刻,我由衷的感谢不存在的上帝,我不感谢命运,命运是站在吉良吉影身边的,我只能感谢杉本玲美,我将对方视为上帝派来拯救我的福音。

      “好。”我假装若无其事点头。

      在入睡前我抱着阿诺德,小心翼翼询问:“拜托了,我能带上他吗?我想今天晚上至少有你们陪在我身边。”

      长大后可爱又威严的棕色狗狗,默不作声站在我旁边。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是它的朋友。

      杉本玲美略带苦恼,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只要爸爸妈妈同意的话,一晚上是可以的。”

      结果杉本夫妻准许的话远远传来,我和这两名大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们像杉本玲美一样温和的接纳我。

      岸边露伴穿着夏季睡衣围观全程,经过洗澡后打湿的头发湿漉漉垂落,这让他显得没那么成熟了。

      他撇撇嘴,夜晚灯光下暗沉的绿眸扫视我一眼,他可能想说什么,但最终闭嘴了。

      我们三个人和一只大狗走进杉本玲美的房间,她的床很大,旁边还放置了阿诺德睡的小窝。

      就算岸边露伴只是个4岁的男孩,但他依旧是异性,所以他被安排到小床上,而我睡在床边,稍稍一伸手就能摸到阿诺德。

      熄灯的房间不算特别暗,扯开窗帘后的月光微微撒入房间。

      有没有可能今天发生的一切是我的梦。处于这种朦胧的场景内,我忍不住心想。

      “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说。

      杉本玲美仿佛早就预料我会问话似的,她嘟囔着回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寂寞的人。”

      “世界上寂寞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是我?”

      “我喜欢你的头发,我喜欢你的眼睛,这让我觉得很可爱。小市子,你在我眼中是个寂寞的可爱孩子。”

      “……不早了,你们非得说些肉麻的话?”岸边露伴幽幽道,他不知道听了多久。

      “小露伴也是哦,你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杉本玲美含笑的语气令抱怨的岸边露伴没了动静。

      我垂落左手,指尖触及阿诺德呼吸起伏的毛发,有频率的抖动让我昏昏欲睡起来。

      听起来或许有点可笑,我生出几分对抗吉良吉影他们的勇气。因为我不可避免妄想维持与杉本玲美、阿诺德、再加上岸边露伴,与他们拥有关系的未来,即便我才十多岁。

      “我真的困了。”我的语气轻飘飘融入尘埃中,“明天我想和玲美一起去海岸边。”

      “那太好啦,小露伴也一起。”杉本玲美说道。

      至于岸边露伴的回答,我只能说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哼声。

      我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里面我被杉本玲美拉着参加我的成人生日。阿诺德长得特别大,它轻轻啃咬就吃掉半数蛋糕,于是旁边推着蛋糕的岸边露伴分外恼怒地扯着棕色大狗的后颈,我看见自己笑容从未有过的开怀。

      “阿呀!阿诺德!这是给小市子的蛋糕!”杉本玲美松开我的手,扑上前去抱住阿诺德。

      阿诺德懵懂地舔了舔主人的脸颊,杉本玲美被痒的止不住大笑。

      随后她带着阿诺德,眼神莫名忧伤,我不懂,她对我和岸边露伴说要去做一个新的蛋糕给我们,罪魁祸首阿诺德和她一起离开一会儿。

      我想说没关系,蛋糕根本不重要,我们可以继续举办生日宴会。可梦里面的我点点头说你们要快点回来。

      吉良吉影的声音奇怪响起,我明明早就忘记他的,梦里面他的声音那么清晰的响起。

      他长大了很多,相貌变得越发冷峻,脸庞两侧瘦削突出骨骼,紫幽幽的眼瞳漠然注视我,外加惨白的肤色,我吓一跳。

      “市子,你没有遵守规则。”吉良吉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市子。”

      “市子。”

      “小市子。”

      我差点被梦里的吉良吉影掐死,他的手不轻不重钳制住脖颈,冰冷刺骨的温度如同回魂的魂魄,许久未修剪的指甲深深刺进血管,幻痛使得我低低哀呼。

      唤醒我的是现实中的杉本玲美,她不是发现我的不对劲而唤醒我,相反,她更不对劲。

      月亮钻进了厚而阴暗的云层,我一时之间看不太清杉本玲美的表情,只是下意识跟随对方推动我的动作起身。

      贴在我眼皮上的手指颤抖,急促呼吸的杉本玲美离我极其近,嘴挨耳的姿势可以一字不漏听见:“小市子,有人闯进我家,他现在在爸爸妈妈房间,电话线切断了,我需要你和小露伴去外面喊人来。”

      “你呢?……玲美?”

      “没关系的。”她死死攥着我的手臂,语气尽可能保持淡定,“他肯定知道这户人家还有一名女儿,至于你们是意外的客人。如果我消失了,他会不择手段寻找。”

      “活下去好吗?”杉本玲美无比哽咽道,眼角闪烁的泪光又带着微笑的弧度。

      事态容不下拖延,我艰难地带着岸边露伴从窗户爬出,在我踩到窗沿下一刻,房门缓缓打开,浓郁作呕的血腥味弥漫铺开,我有点控制不了身体的痉挛。

      清脆的水珠滴落地面声昭示着来人的脚程,他逗弄笼中之物一样不紧不慢,我替杉本玲美率先一步感到恐惧。

      阿诺德沉默埋伏在门后咬住凶手,然后我彻底失去力气。

      岸边露伴不顾一切地逃着,我无法动弹地在撕心裂肺的呕吐,眼泪和鼻涕狼狈交加,心脏像是有人摁压着它一样跳的飞快,呼吸根本操控不了,意识与□□开始解离。

      他发现了我,凶手正直直望着我。

      与我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珠里倒映着血红,紧随其后,他古怪地笑了。

      [市子。]吉良吉影唇瓣无声张开,我知道他在喊我。

      我不顾一切哀求着,面容被泪珠布满,这些滚烫的液体已经快要溺毙我了。

      “不要!”我尖叫着,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在想着这是我吗?这个声音是我发出的、或者说这个软弱无力的女孩是我吗?

      我踉跄回头跑,隔着窗户慌张失措发出凄厉喊叫:“哥哥!……吉良吉影!你不能这样!求求你!玲美……不要这样!”

      是的,我的哥哥,他手握尖利武器,衣服布料浸满猩红,金色短发由于溅到不少血液变得难以辨别,甚至开始干涸结块,从额头淌落血痕分割开对方的相貌,从翕动的眼睫再到耸立的颧骨,直至翘起的嘴角。

      我痛恨起自己,为什么不让吉良吉影杀死我?

      虽然在我眼中这一切按了慢放键一样,完整无瑕的呈现面前,实际上短暂的比烟花还要迅速。

      杉本玲美短促而忍耐地发出一声气音,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这种痛苦太过猛烈。

      而我,吉良市子,从始至终都是一名无能为力、懦弱、废物、脆弱的旁观者,我没能拯救杉本玲美。

      我确信自己就要晕眩过去,因为我的神经大概承受不了眼前事物,眼前景象,可痛苦的是,命运没有放过我。它很好的让我神经保持在绷紧又无法失衡的状态,我眼睁睁看着吉良吉影走来。

      他浸泡在杉本家悲哀生命中的手放在我颤抖的脸侧,面目全非的吉良吉影余留一双紫色眼眸居高临下钉住我,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道:“市子,你在害怕什么?”

      “……我今天准备和玲美去海岸的。”

      “没关系的市子,我会陪你。”

      “我今天准备去海岸的。”

      “我的指甲——你看,这不是长长了太多吗?不过今天开始,它应该会稍微停止。”

      “我感谢过上帝。”

      吉良吉影看新生的婴儿般温和的目视我,没有想办法处理拙劣的杀人手法,不去担忧会造成入狱的后果,只是平静的望着我:“市子,你要帮我修理指甲了。”

      我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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