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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告白 ...

  •   德杯的失利和后续训练中那一点点艰难的破冰,像在冰封的湖面上凿开了一个小孔。

      但真正的转折点,来得比靳承修预想的更加突然和……惨烈。

      那是在一场高强度训练赛之后。

      TTV再次对阵KG,这一次,他们拼尽全力,最终还是以微弱的劣势惜败。

      失败的原因,依旧可以归结到中野配合那零点几秒的时机差上。

      比赛结束的瞬间,贺嘉树猛地摘下耳机,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双手撑着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被一种极度压抑的愤怒和挫败感笼罩。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

      周焕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气氛,却被南柚用眼神制止。

      大家都看得出来,贺嘉树这次的情绪不对劲,濒临失控的边缘。

      靳承修看着贺嘉树紧绷的背影,心中叹了口气。

      他示意其他人先离开,给他一点空间。

      当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靳承修走到贺嘉树身边,没有像以前那样试图讲道理或者安抚,只是静静地站着。

      良久,贺嘉树抬起头,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就是不行?”他像是在问靳承修,又像是在问自己,“明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靳承修心中压抑了五年的情感闸门。

      他看着贺嘉树眼中那熟悉的、被失败和隔阂折磨的痛苦,看着他强装冷漠下掩盖不住的脆弱,所有的理智和筹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能再等了。

      “因为我在害怕,嘉树。”靳承修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

      贺嘉树愣住了,似乎没料到靳承修会这样说,他转过头,用那双通红的、带着困惑的眼睛看向靳承修。

      “我害怕靠近你,又怕离你太远。”靳承修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害怕提起过去,会让你更恨我。更害怕……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你再信任一次。”

      贺嘉树的瞳孔微微收缩,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道歉的话,都弥补不了这五年。”靳承修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痛楚和真诚,“但是嘉树,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天……我听到了。”

      贺嘉树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慌乱:“你……你听到什么?”

      “你的耳机。”靳承修的目光落在他脖颈上挂着的耳机上,“那天下午,你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我……我戴了一下。”

      贺嘉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被人扒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耳机,动作却僵硬在半空。

      秘密被窥破的羞耻、愤怒,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无法言喻的恐慌,让他浑身发抖。

      “我听到了那段录音。”靳承修的声音带着哽咽,“听到了五年前,那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我,对你许下的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别说了……”贺嘉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他试图后退,却被靳承修抓住了手腕。

      “不,我要说!”靳承修紧紧抓着他,不让他逃离,眼神灼热而坚定,“这五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初那个自以为是的决定,后悔用那种方式伤害你!我无数次想象,你听着那段录音,是怎么一遍遍被希望和失望折磨……嘉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靳承修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五年的愧疚、思念、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靳承修不是在祈求原谅,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从未有一刻,停止过自责。

      贺嘉树看着眼前这个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如此脆弱一面的靳承修,看着他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整个人都懵了,坚固的心防,在这汹涌的忏悔和眼泪面前,出现了裂痕。

      他筑起的恨意的高墙,似乎开始摇摇欲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贺嘉树偏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恨意,而是充满了迷茫和委屈,“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靳承修用力摇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捧住贺嘉树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过去!嘉树,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也不是想用道歉绑架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个承诺,在我心里,也从来没有作废过。”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贺嘉树湿润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埋藏心底已久的话:

      “贺嘉树,我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五年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不是补偿,不是赎罪,只是……重新开始。”

      “轰——”的一声,贺嘉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怨恨、委屈、不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炸得粉碎。

      他呆呆地看着靳承修,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而痛苦的爱意。

      这五年,他尝遍了各种滋味。

      ——被抛弃的痛苦、独自挣扎的艰辛、被非议的委屈、用恨意支撑的孤独……唯独没有尝过,被人如此郑重而卑微地爱着的滋味。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痛苦。

      原来,那段他恨之入骨的过去,对靳承修而言,同样是无法愈合的伤疤。

      原来……十六岁那年,那些强烈的、不被理解的占有欲,其名字……叫做喜欢。

      巨大的震惊和情感冲击之下,贺嘉树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彻底瓦解,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不是愤怒的哭,不是委屈的哭,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终于找到宣泄口的释放。

      “呜……哥……”他哽咽着,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扑进了靳承修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语无伦次地哭诉,“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该砸东西……更不该用杯子伤到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迟到了五年的道歉,终于从贺嘉树口中说了出来。

      它卸下了恨意的伪装,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悔恨和脆弱。

      靳承修紧紧回抱住他,感受着怀里人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心脏疼得发紧,却又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填满,他轻轻拍着贺嘉树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过去了,都过去了……是哥不好,是哥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在空旷的训练室里相拥,一个无声流泪,一个轻声安抚,五年来的恩怨纠葛,仿佛都融化在了这个迟来的拥抱里。

      然而,这温情脉脉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

      “卧槽!!”

      训练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周焕宁端着水杯,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抱在一起的两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身后,是同样一脸震惊的南柚和许呈茗。

      贺嘉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靳承修怀里弹开,脸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靳承修也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目瞪口呆的队友,无奈地笑了笑,将依旧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肯抬头的贺嘉树往身后护了护。

      得,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

      训练室门口,周焕宁、南柚、许呈茗三人石化当场,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

      周焕宁手里的水杯倾斜,水洒出来都没察觉。

      贺嘉树整个人僵在靳承修身后,耳朵尖红得透亮,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靳承修的肩膀里。

      刚才情绪失控下的拥抱和告白被撞破,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比打输了比赛还要难堪一百倍。

      靳承修虽然也有些尴尬,但毕竟年长几岁,心理素质更强,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咳……有事?”

      周焕宁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的震惊迅速转化为一种极其欠揍的、恍然大悟的猥琐笑容,他放下水杯,搓着手,贱兮兮地凑过来,目光在靳承修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贺嘉树之间来回扫视:

      “哦——我说呢!训练赛输得那么惨,你俩不赶紧复盘,搁这儿‘加练’呢?还是……进行一些深入的‘赛后交流’?”他把“交流”两个字咬得格外暧昧。

      贺嘉树在靳承修身后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靳承修面不改色,挡开周焕宁探过来的脑袋:“训练赛的问题我们会解决,你们没事可以回去了。”

      “别啊靳哥!”周焕宁哪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音提高了八度,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得庆祝庆祝?五年啊!抗战都胜利了!你俩这破镜重圆、暗度陈仓、干柴烈火……”

      “周焕宁!”南柚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他推了推眼镜,看向靳承修,语气温和带着欣慰:“队长,所以……这是说开了?”

      许呈茗虽然没说话,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松动了几分,看着靳承修身后那个鸵鸟似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靳承修看着眼前这三个并肩作战多年的队友,知道瞒不住,也没必要再瞒。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同时侧过身,将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贺嘉树稍稍露出来一点,手依旧安抚性地搭在他的背上。

      “嗯。以后……”靳承修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丝请求,“多担待。”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承认了关系,也请队友们包容贺嘉树可能依旧存在的脾气和两人之间还需要磨合的状态。

      “必须的必须的!”周焕宁拍着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嘚瑟,“以后Tree就是咱们TTV的队宠!谁敢欺负他,先问过我……呃,问过靳哥的拳头!”他及时改口,换来靳承修一个警告的眼神。

      南柚笑着摇头:“放心吧队长,这是好事。”团队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能因此化解,对TTV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利好。

      许呈茗言简意赅:“恭喜。”

      队友们善意的调侃和祝福,像暖流一样,悄然融化着贺嘉树心中的坚冰和尴尬,他慢慢从靳承修身后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谁要当队宠。”

      这别扭又带着点害羞的样子,逗得周焕宁哈哈大笑,训练室里原本凝重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自从这层窗户纸捅破,TTV基地的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中野之间的互动。

      虽然贺嘉树在训练和比赛中,依旧不会像南柚和周焕宁那样和靳承修有说有笑,但那种刻意的疏离和抗拒消失了。

      靳承修的指挥,贺嘉树会认真倾听,并给出简短的反馈:“可以。”、“等我清完这波兵。”、“眼位没了。”

      出现配合失误,贺嘉树不会再冷着脸沉默,而是会主动标记信号,或者简短地说:“我的。”、“下次早点说。”

      靳承修也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打法,更多地去配合贺嘉树凶悍的对线风格,而不是强行要求他融入自己的节奏。

      两人在游戏内的交流变得简洁而高效,那种窒息的脱节感肉眼可见地减少。

      一次成功的野区入侵后,靳承修下意识地在语音里夸了一句:“漂亮,嘉树。”

      贺嘉树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极轻的、几乎被游戏音效掩盖的“嗯”。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训练室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姨母笑。”

      周焕宁更是夸张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被南柚无奈地按住。

      生活中的变化也同样显著。

      贺嘉树虽然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但不再像刺猬一样见谁扎谁,吃饭时,他不会刻意坐得远远的,虽然依旧不怎么主动聊天,但会默默听着周焕宁插科打诨,偶尔被逗得忍不住弯一下嘴角,又迅速板起脸。

      晚上靳承修胃不舒服时,贺嘉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熬药,而是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杯温热的养胃茶重重放在靳承修桌上,语气硬邦邦地:“喝掉。”

      周焕宁立刻起哄:“哎哟,贴心小棉袄哦!”

      贺嘉树立刻炸毛:“闭嘴!喝你的水!”

      靳承修则会笑着接过杯子,轻轻说声“谢谢”,换来贺嘉树一个白眼和微红的耳根。

      这种别扭又真实的互动,成了TTV基地新的日常。

      曾经的隔阂和怨恨,在坦诚和时间的冲刷下,慢慢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牢固的、基于理解和接纳的团队凝聚力。

      他们依然会为战术争论,贺嘉树和周焕宁依然会斗嘴,但底色不再是冰冷和对抗,而是带着温度的磨合与成长。

      靳承修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他知道,真正的裂痕修复还需要很久,但至少,他们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而一个团结一致的TTV,才有能力去面对接下来更加严峻的挑战。

      春天的常规赛,还在继续。而属于TTV的新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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