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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书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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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休息室中只有一把椅子,爱丽丝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缠绕女人裙子上的绸带。
严湛手拿书稿正看得出神,并不将他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只是站久了有点累,于是她出于下意识的行为、想也不想的、十分自然地坐到了爱丽丝的大腿上。
就好像她本来就该坐在别人的大腿上似的。
爱丽丝只是愣了一秒,迅速环住她的腰,下巴顺势搁到严湛的肩膀上,露出了类似于在路上捡到大额现金时的窃喜。
从前被严湛抱住的时候,爱丽丝喜欢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或是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感受熟悉的心跳和体温。
如果说被抱住时感受到的是安心和满足,主动抱带来的便是独占和拥有的喜悦。
洗手池上一面透亮的镜子,映照出两人亲密依偎的身影,满脸凝重严肃的女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也忽略了那两道直勾勾的视线,指着稿纸说:
“你看这段:”
【两位来自z国的商人不顾同车人的劝阻,吵得面红耳赤,有随时可能扭打在一起的趋势。】
“你说,这俩会不会是汪元武和赵屿诚?”
“很有可能。”爱丽丝同意道。
“再看这段:”
【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年轻女人正满脸焦急地在车厢里寻找什么人,她的长相优雅迷人,表情却严肃苦闷,令人不敢轻易搭话。】
“肯定说的是萧映冬。”
“我也觉得。”爱丽丝附和道。
接着严湛跳过了一段,却被爱丽丝指了出来:“你看,这段写得是我们呢。”
【英俊的乘务员忘记了自己的工作,早有预谋般地将一位可爱的淑女拐带进了休息室,女人看起来被青年深深迷住了,即使不躲进那间小小的休息室,他们之间也涌动着旁人无法插足的暧昧气氛。】
“这写的什么呀,太下流了!”严湛红着脸不满道。
居然把她写成花痴一样。
爱丽丝不解,夺过稿纸又自己读了一遍,问:“哪里下流了?”
“反正就是下流。”严湛一锤定音道,“还好他没写完就死了,不然写出来估计也没人会买。”
“我会买的。”
爱丽丝格外认真地说,那平静而笃定的语气令严湛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
他眼带笑意地盯着稿纸上描写他们的那段,目光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旁人无法插足”的字眼上。
严湛莫名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话,心跳还忽然加快几拍,她神色一凝,十分警觉地打断这氛围:
“好了,把稿纸还我。”
后面的文字大致描述了火车上的乘客们,以及这列火车大致的起始地点、停靠站点。
这些都不是严湛想知道的,那个最关键的男人呢?那个害得全车人变丧尸的男人呢?他躲在哪里?
“他还没上车呢。”爱丽丝解答道,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下一站。”
“!”
既然那人还没上车,是不是就说明一切都还可以阻止?
严湛一下高兴起来,扭头对上青年期待而炽热的目光,他说:“我帮到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要一份奖励。
严湛故作不懂:“所以呢?”
爱丽丝本就凑得很近,现在几乎要贴在严湛的身上,后者甚至能感觉到前者的睫毛轻轻刷着她的后颈,痒意难耐。
“就是…可不可以…那个…”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有话就说。”
“好吧,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你不要生气,就是…能不能让我亲你一下。”
虽说早有预料,真正听到这句话时,还是给严湛带来一点冲击。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小心翼翼请求自己的爱丽丝很可爱?哪怕看不见他的脸,还侧头去镜子里寻找他的身影?
她看见青年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姿态依恋,璀璨的金发下露出了的一只耳朵,如同染釉的陶瓷,红得如朝霞映照。
“可以,你做得不错,我同意你亲我一下。”她故作客观冷淡,尽管如此,爱丽丝依旧为这个答案感到情难自制。
“快点的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哦…哦,好。”爱丽丝忍耐着如鼓般的心跳和胆怯,慢吞吞地凑近严湛的唇。
而严湛也不像她看起来那样镇定从容,等待一个必然会落下,但迟迟没有到达的吻,实在是件煎熬的事情。
她隐约察觉到这个吻有着不一样的含义,藏着比刚刚那个一时冲动的吻所没有的、更加浓厚、深沉的意味。
以至于爱丽丝明明瞄准的是严湛的唇,最后却因为她的闪躲只亲到了她的下颌。
“为…为什么?”爱丽丝看起来羞愤欲死,几乎快哭了。
严湛望着他扑动的眼睫和眸中那点光芒,道:“爱丽丝…我可以让你亲我,但是我不能承诺你任何东西…”
“你知道的,我刚和人分手不久,暂时没有再找男朋友的打算,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想谈恋爱。”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你懂吗?只是亲吻的话我不介意,但是更多的就不可能了,你懂吗?”
“如果你答应之后不和我闹的话,你就可以亲我。”
严湛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像个渣女,爱丽丝却只是微微一愣:“你是说,不能和我做情人吗?”
“…嗯。”
心头划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痛感,却留下细长延绵的酸涩,爱丽丝假装没有察觉,追问道:
“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当然了!”严湛赶忙点头,“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爱丽丝满脸开朗地说出了必然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尽管隐约有所察觉,也因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而且至少他们还能亲亲。
两人的鼻尖像是互相嗅闻的小动物似的轻轻碰了碰,青涩而略显莽撞的吻落在了严湛的唇上。
心跳声让爱丽丝感觉一些惊慌,他莫名想要弹开躲起来,可皮肤相贴的亲密又让他无法轻易舍弃,处于难以承受的纠结和欣快中,复制着严湛刚刚吻他时的每一个动作。
玫瑰花香氤氲在四周的空气中,这香气又似乎因带着露水而变得湿润细腻起来。
严湛的手指穿插在青年那头浓密蓬松的金发中,感到对方热烈的喜爱同时,是一种虔诚的满足与珍重…以及无言的委屈和酸涩。
难道是所谓“意会”也能察觉到她人的情绪?那么爱丽丝又是在为了什么而委屈呢?那样爽快的答应下来,她还以为他不在乎身份呢…
她的分心被眼前人察觉,青年唇上水光潋潋,金褐色羽睫微掀,向女人投来两道明显控诉的目光。
严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去主动吻他,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以示安抚,爱丽丝也有样学样地用上了牙。
如果不是严湛将人推开,这个“你舔我一下我舔你一下,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的吻恐怕能持续一个世纪。
严湛感到自己脸颊发热,本想找个借口解释一下,但现在抬头一瞥,爱丽丝脸红得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一样,脸颊上全是未干的泪痕。
他似乎也自知形象狼狈凌乱,包袱感很重地挡住严湛的视线:“…我…等我一下…我洗个脸就好了…”
透过镜子,爱丽丝看见自己额头上的裂缝好像又变长了一些,慌乱地拨弄几缕发丝掩盖。
两分钟后,收拾妥当的两人踏出了休息室的门。
爱丽丝被水濡湿的金发垂落在深邃的眉眼间,水珠顺着精雕细琢的轮廓滴落,制服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端。
那妖冶得能拉丝的眼神和禁欲得不可侵犯的气质,如同水火碰撞般在严湛心口扑起热浪。
刚刚自己是在和这样的男人接吻?
严湛被烫着似的移开视线,几秒后眼睛又自作主张地转回爱丽丝的脸上。
如此往来几次以后,爱丽丝突然凑到她耳边:“你其实很喜欢这张脸吧?我能感觉得到。”
见被拆穿,严湛也不掩饰了,大大方方承认道:“虽然还是觉得你之前那样可爱一点,但偶尔变成这幅模样也不错。”
这是两个都想要的意思。
爱丽丝十分得意,甚至可以说骄傲,他的嘴角自顾自地上扬起来。
“好了,我们现在去和其他人汇合吧。”
人多力量大,他们可以一起阻止那个男人登上火车,别管火车站的人会怎么样,至少这列车时安全了。
而且这本来就是虚构的小说世界。
严湛想着,没走几步就迎头撞上面色匆匆的萧映冬。
书稿上说的果然是她,一身绣着银丝的黑色和服,盘起的头发无任何修饰,反而更显得女人华贵高雅,雪山之松般不可侵犯。
只不过她步伐又急又快,双手还提着和服的下摆,好像是嫌这衣服不能让她的步子迈得更大些,直到遇见严湛等人,她才停了下来。
“好巧啊,你也坐这趟火车呀!”
严湛小小的玩笑掉在了地上。
萧映冬一语不发,探究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严湛身后的陌生男人身上,几秒钟后,又用一种名叫“你丫还挺行”的眼神望向严湛。
严湛还没来得及得意,又听见萧映冬问:“那个老爱缠着你的小女男孩呢?”
小女男孩?不会是说…
“就是姓爱的那个。”萧映冬补充道。
好吧,还真是爱丽丝。
严湛用背着的手拉了拉爱丽丝,暗示他先不要说话,问道:“你找他有事?”
“嗯…有点事想问一下…”
“你说吧,我帮你转告。”
萧映冬纠结了一瞬,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想问的是,玛丽亚在哪?她明明是和我们一起逃走的,为什么找不到?”
原来在找玛利亚,严湛还以为萧映冬是在找她汇合呢,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一丝尴尬,故作平静道:“只有这件事吗?”
萧映冬点头:“嗯。”
“那爱丽丝,你跟她说说吧。”
于是在萧映冬惊诧的目光中,严湛侧身半步,她身后那位面容俊朗的青年冲她道:“玛丽亚早就死了。”
“这…什么意思?”
比起眼前人是那个“爱丽丝”,他所说的话似乎更让萧映冬难以接受。
“你们所经历的只是一段陈旧的记忆,真实的玛丽亚根本没在那晚逃脱,她在36岁和威廉…就是那个警察结婚,怀孕后被威廉枪杀,之后威廉也吞枪自杀了。”
爱丽丝如同一个冷静而淡漠的旁观者,用言简意赅的语言、以及十分平静的表情讲诉完这个略显悲剧的故事。
这种故事的结局是必然的、早有预期的,尽管如此,听者的脸依旧瞬间失去血色。
可怖的噩耗劈头盖脸地砸下,萧映冬受到惊吓般地睁大双眼,她浑身颤抖起来,只感觉头晕目眩,指尖和心口都一阵阵发麻。
最后,她像棵被砍断的松树般倒下,好在严湛眼疾手快地将其稳稳接住。
怀里的人面如金纸,眼尾还带着未干的泪迹,晕倒了眉头还紧皱着无法放松。
虽说玛丽亚的结局也令严湛感到沉重,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旁观者的惋惜和无奈,现在目睹萧映冬这幅憔悴的模样,严湛下意识地“意会”另她红了眼眶。
无限的遗憾和悲恸弥漫心头,严湛的眼泪簌簌如小溪般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