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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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门槛近在眼前。
苏瑶脚步踏入，一股不同于杏花林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才是宫里的常态吧？刚刚的轻松简直就是昙花一现，苏瑶暗自这般想。
正殿廊下，几名秀女低头碎步走过，见了她，也只是匆匆一瞥，便又垂下头，气氛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一位身着深色宫装的嬷嬷，面容严肃，正立于庭院中央，她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动静。
林婉如站在嬷嬷身侧不远处，一袭粉色宫装，在这沉闷的庭院里，倒是显眼。
她看见苏瑶，唇角挑起一个弧度，那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苏瑶的心，重重一沉。
麻烦来了。
这林婉如，是算准了时候等着她呢。
她垂下眼睑，快步上前，打算先行一礼，再回自己住处，尽量不引人注目。
“苏瑶。”
嬷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定住了苏瑶的脚步。
苏瑶停下，敛衽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嬷嬷万安。”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嬷嬷上下打量着她，那审视的目光，让苏瑶背脊微微发紧，却依旧站得笔直。
“你倒是清闲。”嬷嬷开口，语气平淡，却字字带着审问：“方才去了何处？”
苏瑶心念快转，她能感觉到林婉如投来的，充满恶意的注视，那眼神像小刀子似的。
“回嬷嬷，苏瑶初入宫闱，对宫内路径尚不熟悉。”她微微低头，声音温顺：“方才在御花园偏僻处迷了路，多绕了些时候，劳嬷嬷和各位姐妹挂心了。”
她拣了个最不易出错的理由，也是最容易被挑错的理由。
林婉如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在此刻格外清晰：“迷路？”
“去了御花园偏僻处？”林婉如上前一步，语带讥讽：“苏妹妹可真是好兴致，这选秀在即，人人都在为课业操心，妹妹倒好，还有心思去那等地方赏玩。”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瞟了苏瑶一眼：“莫不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才耽搁了？”
这话，简直是把‘私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苏瑶抬起头，迎上林婉如的挑衅，眼神清澈。
“林姐姐说笑了。”她的表情依旧是温婉的，话语却不卑不亢，将问题轻轻推了回去：“妹妹不过是贪看春色，一时忘了时辰，这宫里的景致与家中不同，看得入了迷，哪里有什么有趣之人，有趣之事？姐姐莫要取笑妹妹了。”
林婉如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哦？只是看春色？”她不依不饶，绕着苏瑶走了一小圈，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出什么才甘心，她的视线，最终在她发髻上那根青色发带上停顿。
“妹妹这条发带，瞧着倒别致。”林婉如的声音带着一丝做作的惊奇：“不似妹妹平日的喜好啊”
“这条发带，素净得很，倒像是……男子的物件？”林婉如的语调扬起，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和探寻，目光紧紧锁住苏瑶。
苏瑶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
这林婉如，观察得倒是仔细。
这根发带，确实是男子的物件。
但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姐姐眼力真好。”苏瑶面上浮现一抹浅笑，从容不迫，仿佛林婉如只是在称赞她的饰物。
“这是入宫前，家母亲手为我准备的。”她语气真诚，带着一丝对母亲的孺慕：“母亲说，青色朴素，不惹眼，在宫中行走还是低调些好，免得冲撞了贵人。”
“妹妹想着今日或许要面见嬷嬷，聆听教诲，便用了这条，以示对嬷嬷的恭谨，不敢有半分张扬。”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林婉如显然不信，撇了撇嘴，还想再说什么，大约是想说‘你母亲怎会给你男子式样的发带’。
“够了。”
嬷嬷出声打断，她的视线从苏瑶的发带上移开，重新落回苏瑶脸上，眼神深了几分。
“既是迷路，下次便当心些，这宫里不比外面，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宫中规矩森严，秀女更应谨言慎行，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要有数。”
“再有下次，便不是几句训诫能了事的，听明白了吗？”嬷嬷的语气依旧严厉，却也带着一丝警告。
苏瑶垂首：“是，苏瑶谨记嬷嬷教诲，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林婉如面露不甘，狠狠剜了苏瑶一眼，却不敢在嬷嬷面前造次，只能暗自咬了咬牙。
今日这局，竟然没能把苏瑶怎么样！
嬷嬷又道：“今日秀女们有针线课业，已迟了，速去吧，别再耽搁了。”
“谢嬷嬷。”苏瑶再次行礼，然后转身，向着自己所住的偏殿快步走去，脚步沉稳，不显半分慌乱。
背后，林婉如的视线如芒刺在背，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还有嬷嬷那深沉的注视，也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位嬷嬷，怕是也没全信她的话。
直到转过回廊，彻底离开了她们的视野，苏瑶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胸口那股闷气也随之散去了一些。
那根青色的发带，此刻系在她的发间，像一个隐秘的标记，也像一个无声的提醒。
她抬手摸了摸，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布料，心中百感交集。
苏瑶回到自己厢房，一眼便瞧见柳依依在门口来回踱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神色慌张。
“苏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柳依依一见她，几乎是扑了上来，拉着她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未散的担忧，声音都带了点颤。
“你再不回来，我...我都要忍不住去找你了，方才，我听见林婉如在外面嚷嚷，说什么私会，还大声嚷着去找嬷嬷告状，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具体是什么事，吓死我了，她那张嘴，最是会颠倒黑白，我真怕你……”
柳依依说着，眼圈都有些红了。
苏瑶心中漾起暖意，这丫头，倒是真心实意地替她着急。
这深宫之中，人心叵测，能有这么一份纯粹的关怀，也算难得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苏瑶轻轻拍了拍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她若连这点风浪都应付不了，那还谈什么以后？
“不过是方才在御花园里转悠久了些，一时迷了路，恰巧被巡查的嬷嬷瞧见，说了几句，不碍事的。”她避重就轻，不想让柳依依太过担心，也没有将凌风的事情说出来。
柳依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胸脯都平顺了不少，但随即又鼓起了腮帮子：“肯定是林婉如故意找茬，苏姐姐你又没碍着她什么，她就是嫉妒你比她漂亮，才情比她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不得旁人比她强一星半点！”
苏瑶轻轻捂了下她的嘴：“小心祸从口出，这番话，不许再说了”
柳依依乖巧的点头。
苏瑶这般提醒也没错，储秀宫里，哪个不是人尖儿？哪个又甘心屈居人下？
她走到妆镜前坐下，铜镜虽然磨得光亮，映出的容颜却也带着几分朦胧。
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是那般温婉柔顺，只是此刻，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里，却漾着几不可察的涟漪。
发髻上那根青色的发带，在乌黑的青丝间，如同一抹不经意闯入的春色，并不张扬，却别有几分风致。
苏瑶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柔软的布料，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静。
凌风。
这两个字，在她心头反复回荡，搅起一圈又一圈的思绪。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会出现在杏花林那般偏僻的地方？
又为何会出手帮她？
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巅的融雪，却又深邃得仿佛藏着无数星辰，让人看不透，猜不着。
但唯一让她意外的是...
他似乎，是认得她的。
可苏瑶绞尽脑汁，将入宫前后的记忆都翻了个遍，也搜寻不到丝毫与他有关的影子。
难道是她记错了？还是……他认错了人？
这深宫禁苑，步步皆是迷局。
他这一援手，究竟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苏瑶有些茫然。
若真是故人，为何不肯明言？
若非故人，这份突如其来的相遇，又该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