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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新型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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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第三分队的大部队终于抵达了海伦娜城。
薇琳站在工会传送大厅的传送阵前,与队友们重逢。大厅内人声嘈杂,魔法符文在地面上逐一亮起,蓝白色的光芒如水波般流动,映照在众人脸上。
“薇琳!你居然考到飞龙执照了?”一个扎着短辫的女战士大笑着拍她的肩膀,“下次带我飞一圈!”
“要买龙吗,我有路子!”
“队长呢,队长怎么不过来?”大部分队员并不介意莱昂的诅咒,毕竟队长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向人群之外的队长挥挥手,莱昂点点头,却并未靠近。他静静地靠在大厅的石柱旁,双臂交叠,目光落在薇琳身上。
他现在是“休假”状态。
三个月后,他才会去王都向团长提交那份决定他未来的报告。在此之前,他本不该再参与分队事务。
第一批十名队员押送着物资踏入传送阵,符文的光芒骤然增强,他们的身影在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
就在第二批人准备跟进时,工会的工作人员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递给格鲁姆一封信件。
副队长拆开火漆印,快速扫过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等等!”他突然抬手,拦住了正要踏入传送阵的薇琳。
剩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薇琳,刚收到紧急通知——”格鲁姆的声音低沉严肃,“海伦娜城东边的草原爆发了新型瘟疫,需要团里的生命法师去支援。”
按理说,第三分队现在处于召回状态,不该被临时调派任务。但格鲁姆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情况很糟,已经有村民死亡,当地的牧师束手无策。除了你,还会有几名城里的牧师赶过去。”
薇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站在远处的莱昂。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莱昂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薇琳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动作。
“我去。”她毫不犹豫地说。
莱昂沉默片刻,随后迈步走了过来,淡淡道:“我也去看看。”
格鲁姆挑眉:“你可是在休假。”
“只是‘看看’。”莱昂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参与分队行动。”
梅吹了声口哨,插嘴道:“哎呀,队长这是不放心我们小薇琳单独行动啊?”
薇琳耳根一热,瞪了她一眼。“要不你护送我去?”
梅摆摆手,推了薇琳一把,让她往莱昂的方向走几步。
格鲁姆把通知递给薇琳,“地图就附在里面,”又掏出一个钱袋,“这是任务经费,差什么东西你直接就买。”
薇琳和莱昂乘着飞龙穿越铅灰色的云层,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晶拍打在莱昂设置的屏障之外。
她眯起眼睛,看见脚下广袤的草原正在苏醒——海伦娜城南边的“灰绿原野”正处于冬春之交,积雪消融的斑驳大地裸露着枯黄与嫩绿交织的草甸,蜿蜒的溪流带着浮冰奔涌,像银蛇般在草原上逶迤。
飞龙降落在半融的草原上时,溅起的泥浆夹杂着残雪,几只早归的北迁候鸟惊飞而起。暮色中,草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寒风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像是冻土解冻后翻出的死尸味。
村民们的毛毡帐篷歪斜地立在泥泞中,厚重的冬季毛毡边缘挂着冰凌,却已经被融雪浸透发霉。
听到飞龙落地的动静,村民们走出来,他们裹着潮湿的皮袄,面色青白交加,既有冻伤的紫斑,又泛着病态的红晕,眼神中混合着希冀与恐惧。
这时,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推开人群走来。 “我是哈苏克,这里的村长。”他的声音沙哑,说话时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
哈苏克将她们迎入最大的帐篷。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和汗臭味,地上铺着的羊皮已经发黑发硬。他示意两人坐在一块还算干燥的毡垫上,自己则费力地蹲在火塘边,用颤抖的手往将熄的火焰里添了几块半干的牛粪,简单地解释目前的情况。
“现在有四十多个病人,已经死亡了将近十人。”
“从融雪开始,先是牲畜,然后是人。”哈苏克用拐杖在地上指点着方位,“最先发病的是东边牧场的羊群,它们的主人已经死去了。发展地太快了,三天前还都好好的……”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哈苏克闭了闭眼睛:“又一个……”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兽骨护符。
“先不忙着介绍,带我去看看病人吧。”薇琳要求。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村民们痛苦地蜷缩在草垫上,呕吐物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薇琳蹲下身,轻轻触摸一位瘦弱的小女孩。女孩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微弱地呻吟着。薇琳的手掌泛起淡淡的绿光,生命魔法的能量缓缓流入女孩体内,女孩的呻吟声小了一些,但其他症状没有缓解。薇琳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让让!热粥来了!”粗布衣裙摩擦的窸窣声中,一个眼眶凹陷的妇人端着陶瓮挤进来。木勺搅动的米汤稀得能照见人影,漂浮着几粒胀开的米渣。
这样不行。
薇琳摇头,营养太少了,凭村民的身体撑不住。
她找到哈苏克,从空间袋里掏出米袋和盐、糖。“每锅加两把米,”薇琳将物资塞给佝偻着背的老村长, “糖和盐也一起化在水里给他们,能撑得久一点。”
夜晚,两名身着白袍的牧师匆匆踏入村庄,长袍下摆沾满泥泞,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年长的那位头发灰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一边喘息一边用袖子擦拭,声音沙哑而疲惫:“我们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希望能帮上忙。”他的同伴,一位年轻些的牧师,脸色苍白,嘴唇因长途跋涉而干裂,正紧张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草席上的病人,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立刻开始为村民们施展治愈术,然而,当神圣的祷言落下,金色的光芒笼罩病人时,呻吟声仍旧此起彼伏。年长牧师的手微微颤抖,低声喃喃:“这不对劲……神术怎么会失效?”
薇琳走近他们,压低声音道:“普通的治疗手段都没用,我们试过魔法、草药,甚至放血疗法,但病情仍在恶化。”牧师们对视一眼,年轻的牧师从行囊中取出一瓶圣水,晶莹的液体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微光。“试试这个。”他说道,将圣水搅入刚煮好的米粥里。
村民们喝下掺了圣水的米粥后,痛苦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至少不再呻吟,而是陷入一种昏沉的睡眠。但薇琳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麻痹,而非真正的治愈。他们的呼吸仍然急促。
哈苏克为他们在靠近村口的地方安排了帐篷,晚餐是稀薄的米粥和几片硬如皮革的肉干。薇琳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思绪却全在那些病人身上。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到达这里的第三天,那位年长牧师在清晨的祷告中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腹部。他剧烈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胆汁。年轻的牧师慌忙扶住他,随即自己也倒了下去。
薇琳准备和牧师们讨论方案,刚掀开帐篷帘子,就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一缩。
可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刺痛也从她的胃部炸开,像是一把烧红的刀狠狠捅了进去。她踉跄了一下,眼前发黑,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出帐篷,刚弯下腰,就“哇”地吐出一口酸水,里面夹杂着细碎的血丝。吐完之后,薇琳撑着膝盖喘息,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
冰凉的恐惧顺着脊背爬上来——她也被传染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薇琳?”
莱昂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温暖的手掌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薇琳抬起头,看到他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心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在眉心刻出几道细纹。
“你也……”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疼得厉害吗?”
薇琳想摇头,却又一阵绞痛袭来,她不得不弯下腰。莱昂立刻蹲下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额角的冷汗。他的动作那么轻柔,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但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泄露了内心的恐惧。阳光透过晨雾照在他们身上,莱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遮不住眼底深藏的慌乱。他小心地把薇琳扶起来,像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先回去休息,”他轻声说,“我去看看那两个牧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将薇琳扶到帐篷安置好,当莱昂转身时,薇琳分明看到他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了白。晨风吹起他深褐色的斗篷,那挺拔的背影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单薄。
莱昂借口去取水,独自走向羊棚查看翠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翠羽蜷缩在干草堆上,往日油光水滑的鳞片此刻黯淡无光,它半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噜声。莱昂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过它发烫的颈侧,翠羽虚弱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莱昂的拳头狠狠砸在羊棚的木柱上,震得棚顶落下几缕灰尘。他原本打算不管这些村民,抓紧时间带薇琳离开——可现在,翠羽病倒了,薇琳的扫帚只能载一个人。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薇琳身边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嘴角绷得比平时更紧些。
帐篷里,薇琳正痛苦地蜷缩在毯子上。莱昂沉默地拧干湿布,温热的水珠顺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腕滑落。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汗湿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琉璃。
他低声哼起一首北境民谣,沙哑的嗓音有些走调,“等雪融的时候,山那边的蓝铃花就开了……”
半昏迷中,薇琳模糊地睁开眼,看到莱昂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不时滚动,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突然,他手中的水盆晃了一下,温水溅湿了他的靴子。莱昂迅速背过身去,不让薇琳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暴起的青筋。
如果我也……怕不是要一起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