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玩怪谈游戏的？》幕琅

6、第6章 不存在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对人见色起意了，但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搞到？你不行啊老弟！”

　　“……不是见色起意。”

　　“不是见色起意难不成还想说日久生情？你跟那人相处有一小时没有？”

　　“……”

　　“行了老弟，见色起意不过人之常情，人类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你不过是顺应本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再见的时候记得留下联系方式就行，说不定别人什么时候失意了就来找你打一炮呢？得了就这样，兄弟我先上班去了……”

　　【叮咚！支付宝到账，200元。】

　　“义父请坐，请上座！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谈谈，我保证全心全力，为义父您排忧解难！”

　　原既白也不跟自己的同租室友客气，从这小子屁股下抽走了客厅里唯一一张干净的椅子，让这邋遢鬼滚到他该待的地方去。

　　接下来，忧郁文青原既白就开始跟华怀英唠上了两百块钱的。

　　“小英，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原既白说，“人群中那么多张脸，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你觉得他跟世上的其他所有人完全不一样——

　　“别人是来来去去的人间烟火、舞台下的观众、与你擦肩而过都不会注意到的普通人。而他独一无二，像是站在舞台上的巨星，星光像聚光灯一样落在他的身上，让人熠熠生辉，只要见过一眼就再也没办法将他忘记。”

　　华怀英沉吟了一下，从手机里划拉出了一张鱼头人身的“美人鱼”。

　　“是这样什的？”

　　原既白按下这小子的手机：“这部电影已经拍了十年了。”

　　见原既白不按剧本走，表演欲旺盛的华怀英失望“哦”了一声，接着又说道：“那行吧，我先问义父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啊？！”

　　“我先说明哦，我也可以磕水仙，但仅限小说短视频，如果义父你真的搞水仙的话，我会觉得你有点变态。对了，两百块不退。”

　　原既白啼笑皆非：“你在想什么啊？我刚刚就说了，那个人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像是天生的名流巨星一样的好看。”

　　华怀英也不多说，直接从兜里掏了面小镜子打开，递到原既白面前。

　　原既白莫名其妙地接过镜子：“你竟然还随身带这个？”

　　“傍富婆的自我修养啦，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镜子，你看镜子！”

　　华怀英说完还嫌不够，直接上手摘掉了原既白的眼镜，而后谆谆善诱道：“老兄，看镜子——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原既白眨了眨眼，抬头看向华怀英的方向：“我近视，看不清。”

　　华怀英：“……”

　　华怀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抓耳挠腮、捶胸顿足，爆发出了堪比韩国人的癫狂高音：

　　“阿西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如果是我有这样的身材和脸蛋，追我的人早就从这里排到法国了，怎么还会被人当作是空气？啊啊啊啊！西八！”

　　原既白感慨：“没想到小英你这么喜欢《美人鱼》，还是韩版的。”

　　“行了两百块的唠完了，我上班去了！”

　　华怀英怒从胆边生，一看时间也十一点了，便一把抢回自己的镜子塞裤兜里，从椅背上拉起自己的外套就走。

　　原既白：“你明天早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包子豆浆，要东街老李家的，买回来后记得放冰箱，包子放保鲜层，豆浆放软冷冻层，别放错了。”

　　华怀英走得头也不回，还遥遥比了个中指：“strong哥，自己去买吧！”

　　【叮咚！支付宝到账，50元。】

　　华怀英回头娇羞一笑：“义父放心，包在我身上！”

　　上蹿下跳的电子宠物上班去了，没了乐子的原既白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因今天心情不算太好，原既白决定随机遗弃一个幻觉。

　　不过，说是随机，但答案其实也只有一个——

　　幻觉二号，就决定是你了！

　　孝子原既白抓起幻觉二号，不顾这只丑八怪的震惊挣扎和呱呱大叫，随手一搓，把它搓成一只大师球，接着开窗一抛。

　　很好，抛物线非常标准。

　　按照原既白的经验，被他“遗弃”的幻觉，最快三天最迟半个月内，就会重新出现。

　　之前那个家庭医生对此的说法是，幻觉的出现是病症的“表现”，当原既白强烈想要驱逐它的时候，它的确会消失一小段时间，但想要彻底消灭幻觉，还需要根除病灶。

　　可，病灶是什么？

　　这谁知道呢。

　　少了一个幻觉后，卧室里果然安静多了。

　　原既白满意戴上耳塞眼罩，睡下了。

　　公寓楼下。

　　华怀英刚走出大楼，就见到有某个东西咕噜噜从他脚底滚过，滚进了一边小巷的下水道。

　　谁啊这么缺德？

　　竟然搞起了高空抛物？

　　砸到人是要赔钱的你知道伐？！

　　华怀英怒上心头，刚想扯着脖子怒骂那个高空抛物的缺德鬼，却没想一抬头就对上了二楼那位新来的心理诊疗师的目光。

　　对方正站在房东违法扩建的阳台上抽烟，一身唬人的白大褂在房东心爱的仙人掌附近蹭来蹭去，把仙人掌的刺都蹭掉了一大片。

　　“显目真君失联了。”

　　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毫无征兆的，白大褂开口了。

　　“就在两小时前，在来沙城找你的路上，显目真君听说了六号线的事，转乘了六号线，然后，然后他就……”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大褂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将烟头摁灭在护栏上。

　　“虽然，显目真君是一位强大的天师，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值得信赖和依靠，但干我们这一行的，命都不长，两小时的失联代表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华怀英，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你又以为你能逃多久？”

　　华怀英没有回答。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因这个晚上翘班了，没有熬夜，原既白第二天难得在十点前就起来了。

　　这时，室友华怀英已经下班回来，躺在他的房间里呼呼大睡，桌上则摆着原既白昨晚点的包子豆浆。

　　——这个活得像流浪汉的邋遢鬼又忘了把吃食放冰箱了。

　　还好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否则包子豆浆在外头放几个小时，哪怕不变味也早被虫子光顾过了，哪里还能吃？

　　就这，华怀英那个邋遢鬼还好意思叫他strong哥。

　　原既白啧了一声，开火烧水，把包子放进小蒸笼里热一热。

　　而至于豆浆，虽然喝不成冰的，但冷的也行。

　　原既白除了爱干净外其实不挑。

　　在洗手间里刷牙的工夫，原既白关掉手机的静音模式，点开工作群和微信。

　　出乎意料的，没有新消息。

　　工作群也好微信群也好，没有一个人提到原既白昨晚的翘班行为。

　　这小破工作室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还有江照云。

　　作为原既白的新搭档和工作后辈，在原既白昨晚半路退场后，江照云竟然也没有联系他？

　　总不会是沉浸在艺术里忘记工作了吧？

　　原既白一边觉得还好江照云昨晚没联系他，否则昨晚经历了一见钟情又飞速失恋的他，肯定烦死了这家伙，万一一个不小心说了点过分的话，那就不太体面了。

　　但一边，原既白心里那点儿打工人微薄的责任感又在偷偷作祟，觉得自己要对翘班这件事负起一定责任来……

　　所以为什么一天过去了，老板、二把手和同事都没一个联系他的？

　　原既白在工作群里上下翻了翻，确定没有艾特自己的消息，也没有二把手对自己昨晚翘班的批判。

　　原既白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给同事小刘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还要跑六号线吗？】

　　原既白十点发的消息，下午三点，小刘才回。

　　【什么六号线？】

　　【我们这一期的主题？】

　　小刘似乎非常震惊，回复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

　　【我们这一期的主题明明是新开的水族馆啊！】

　　【叫深潜者乐园的那个水族馆啊！原哥，还记得吧？！】

　　【原哥，你别是这两天休假睡糊涂了吧？！】

　　【你今天上班可别掉链子啊，你还要带新人呢！小心周哥又哔哔你！】

　　水族馆？深潜者乐园？

　　休假？带新人？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原既白本来是在皱眉看着这些消息的。

　　可很快的，他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迅速点开工作群的消息往上翻。

　　但没有找到昨天工作室二把手的废话与训斥。

　　随后，原既白又打开工作群的成员列表，想要找到自己记忆中的号码。

　　但没有。

　　没有江照云的半点踪迹。

　　原既白切换软件，打开了微信，翻看自己的通讯录。

　　可是，在原既白印象中那个本该加回来了的号码，空空如也。

　　甚至更可怕的是，当原既白上网搜“六号线”时，跳出来的消息也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却尽是些不相干的。

　　无论是原既白前段时间曾经看过的有关六号线的博文、探险和直播，还是为了工作而收藏的书签与网页，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既白深吸一口气，抱着最后的希望，点开了莫德地图，搜索“六号线”。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沙城根本就没有一条“六号线地铁”！

　　原既白看着这样的一切，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他感到，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幻泡影，像是一场鬼打墙，还像是……像是他的又一场幻觉。

　　是的，是的，应该就是幻觉了。

　　他其实没有跑过六号线，他这两天只是单纯在休假中。

　　而他也没有与江照云重逢，毕竟消失了七年的人，怎么会突然以同事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这又不是在拍偶像剧。

　　同理，他也没有在昨晚遇见过一个妖精一样的少年人，没有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因为世界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一个好看到和别人几乎不在同一个图层上的人，更不可能好看到每一处样貌都长在他的心尖上。

　　别人又不是你的定制恋人，怎么可能完美符合你的审美？

　　一定是发癔症了！

　　只有这个理由，可以完美解释以上的一切！

　　“……那行吧。”

　　原既白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

　　只怅然了短短一分钟，原既白就振作起来，点开了工作群的资料。

　　“总之，先看看今晚的工作。”

　　打工人哪有什么时间伤春悲秋。

　　所谓的梦中情人……也只能存在于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