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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为夫带他去上朝了/三十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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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看过后,开了几副苦药。薛小满亲自盯着厨房煎药,又往里头多加了一把黄连。
"小姐..."春桃看得直咧嘴,"这药...是不是太苦了些?"
薛小满哼了一声:"苦才好,让他长记性!"
她端着药碗回房时,沈砚正靠在床头批阅公文,听到动静立刻把文书往被子里藏。
"拿出来。"薛小满眯起眼睛。
沈砚假装没听见,低头咳嗽了两声。
薛小满把药碗往案几上一放,直接上手去抢。两人拉扯间,一碗药全洒在了奏折上。
"......"
沈砚看着糊成一团的墨迹,难得露出呆滞的表情。
薛小满也傻了,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活该!谁让你生病还办公!"
她气呼呼地跑出去重新煎药,没看见沈砚小心翼翼拎起湿漉漉的奏折,轻轻展开——
被药汁晕染的地方,竟隐约显出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
沈砚盯着那个丑兮兮的图案,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二碗药,薛小满学乖了。她亲自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到沈砚嘴边。
"烫..."沈砚皱眉。
"吹过了!"
"苦..."
"加了蜂蜜!"
沈砚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顿时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娘子...这蜂蜜...怕是黄连酿的..."
薛小满憋着笑:"大夫说了,良药苦口。"
沈砚无奈,只得一口口喝完。药碗见底时,他额上已沁出一层细汗。薛小满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下次还敢不敢带病办公了?"她凶巴巴地问。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不敢了。"
薛小满猝不及防撞进他滚烫的胸膛,听见他心跳声如擂鼓。
"你...你发烧呢!别传染给我!"她嘴上嫌弃,却乖乖趴着没动。
沈砚低笑,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为夫错了..."
薛小满偷偷翘起嘴角——这男人,生病了倒是会撒娇!
半夜,沈砚的高烧终于退了。
薛小满守了他一整日,这会儿困得直打哈欠。她迷迷糊糊趴在床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抱上了榻。
"唔...药..."她含糊地嘟囔。
"喝过了。"沈砚给她盖好被子,声音已恢复清润。
薛小满强撑开眼皮:"奏折...我帮你补..."
沈砚失笑,从枕下摸出那份染了药汁的奏折:"娘子补在这里就好。"
他指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薛小满顿时清醒了大半,羞得把脸埋进被子里:"谁、谁让你留着的!"
沈砚连人带被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为夫...甚是喜欢。"
薛小满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他的脸:"闭嘴!睡觉!"
月光透过窗纱,映出榻上相拥的身影。那只被药汁染花的奏折,静静躺在案头,墨迹间隐约可见一行小字:
"臣妻手拙,心意至诚。"
……
薛小满怀孕的消息,是沈砚先发现的。
那日清晨,向来贪睡的她突然惊醒,捂着嘴就往净房冲。沈砚端着粥进来时,正看见她趴在马桶边干呕。
"娘子?"他手里的碗"咣当"掉在地上。
薛小满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昨天吃坏..."
话没说完,沈砚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半刻钟后,他拖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闯进内室,吓得老大夫药箱都拎反了。
"把、把脉!"素来口齿伶俐的翰林大人,此刻竟结巴起来。
老大夫颤巍巍搭上薛小满的腕子,片刻后眉开眼笑:"恭喜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啊!"
沈砚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似的,半晌才机械地转头看向薛小满:"我...我们要当爹娘了?"
薛小满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哇"地哭了出来:"都怪你!以后不能吃辣了!"
沈砚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结果自己的袖子先湿了一大片。
自那日起,沈府彻底变了天。
沈砚把书房搬到了卧房隔壁,案头堆满了《产婆入门》《育婴全书》之类的册子。薛小满有次半夜醒来,发现他正对着烛光研究"产妇膳食搭配图",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你干嘛呢?"她迷迷糊糊地问。
沈砚头也不抬:"背菜谱。"
"......"
更离谱的是,某日薛小满想吃酸杏,沈砚竟亲自爬上树去摘,结果被看家的大白鹅当成贼,追得满院子跑。薛小满扶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春桃拿着扫把把鹅赶跑的。
"沈大人,"春桃憋着笑递帕子给他擦汗,"您可是翰林..."
沈砚严肃地整了整衣冠:"翰林也要伺候娘子。"
薛小满往嘴里塞着酸杏,突然觉得这男人傻得可爱。
随着月份渐大,薛小满开始疯狂沉迷绣花。
"我要给娃绣条龙!"她信誓旦旦地宣布,然后对着绸布折腾了三天,最后成品像条长了毛的蚯蚓。
沈砚面不改色地夸赞:"颇有...上古神韵。"
薛小满气得把绣绷一扔:"你行你上!"
谁曾想,沈砚真的接过了针线。三日后,他捧着一件精致的小肚兜回来,上面赫然是条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
薛小满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学的?!"
沈砚轻咳一声:"...夜里无事,略作钻研。"
薛小满突然想起那些深夜的灯光,心里酸酸胀胀的。她一把抢过肚兜:"不行!当爹的绣得比娘好算怎么回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沈府的下人们经常看到这样的奇景——挺着大肚子的夫人咬牙切齿地绣花,翰林大人坐在旁边,手把手教她怎么打回针。
大白鹅蹲在门口,时不时"嘎"一声,像是在点评。
生产那日,沈砚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把《产婆入门》翻得哗哗响。
"大人别转了,"接生婆探头出来,"夫人让您进去呢!"
沈砚跌跌撞撞冲进去,只见薛小满满头大汗,手里还攥着个没绣完的荷包。
"沈...砚..."她气若游丝地喊,"过来...看我...绣的..."
沈砚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生完再绣..."
"不行!"薛小满突然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万一是女儿呢!我绣的凤凰不能白费!"
接生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长空。
"恭喜大人!是个小公子!"
沈砚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薛小满"哇"地哭了:"我的凤凰...白绣了..."
接生婆抱着婴儿,看着这对奇葩夫妻,默默翻了个白眼。
满月宴上,宾客们对着小公子的尿布啧啧称奇。
"这...绣的是龙?"
"看着像长翅膀的蛇..."
"莫非是应龙?"
薛小满得意洋洋:"我绣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沈砚,后者正襟危坐:"内子手艺...别具一格。"
……
3 Months later…
薛小满发现沈砚最近很不对劲。
这位素来严谨的翰林大人,近来下朝回家时,官袍上总沾着可疑的奶渍。更离奇的是,某日她竟在他袖袋里摸出半块咬过的米糕——沈砚可是连用膳都要按刻漏计时的人!
"老实交代,"薛小满堵在书房门口,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别的崽?"
沈砚正抱着儿子批阅公文,闻言手一抖,朱笔在小娃娃额头上点了个红点。小团子以为爹爹在逗他,咯咯笑着去抓笔杆,"咔嚓"一声折断了价值不菲的狼毫。
"......"
沈砚叹了口气,从案几底下拖出个竹篮:"是为夫...带他去上朝了。"
薛小满掀开盖布,竹篮里整整齐齐码着:绣龙纹的尿布、银制摇铃、还有半包没吃完的松子糖。
"沈!砚!"她一把揪住夫君的耳朵,"你带三个月大的孩子去上朝?!"
小团子见娘亲发火,立刻有样学样,胖乎乎的小手"啪"地拍在亲爹脸上。
事情要从七天前说起。
那日薛小满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孩子,便让奶娘带着小团子睡在隔壁。谁知半夜孩子哭闹,沈砚怕吵醒妻子,竟亲自抱着儿子在院里踱了整夜。
天亮时,他做了一件二十五年来最离经叛道的事——把儿子装进竹篮,带去了翰林院。
"沈兄,你这篮子......"同僚好奇探头。
沈砚面不改色:"新编的典籍。"
小团子适时"咿呀"一声,从篮子里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众翰林:"......"
于是早朝前,庄严的翰林院出现了奇景——素来清冷的沈大人膝上坐着个奶娃娃,一群绯袍官员围着逗弄,这个递腰牌,那个给印章,小团子来者不拒,抓着就往嘴里塞。
"沈兄,"某学士憋着笑,"令郎这是在批阅奏章?"
只见小团子抓着支毛笔,正有模有样地在废公文上乱画。沈砚低头一看,竟是个歪歪扭扭的乌龟——跟他娘亲当年绣的一模一样。
真正出事是在大朝会那天。
皇帝正在听边关急报,忽听殿中传来"哗啦"一声水响。众臣回头,只见沈砚的竹篮正在漏尿,金砖地上积了一小滩水渍。
"沈爱卿,"老皇帝眯起眼睛,"你篮子里装的......"
沈砚还没开口,篮子里突然传出响亮的"噗噗"声。紧接着,一泡童子尿穿透竹篾,精准浇在了沈砚手中的奏折上。
满朝寂静。
"启禀陛下,"沈砚镇定自若地举起湿漉漉的奏折,"此乃...犬子的谏言。"
老皇帝凑近一看,被尿晕染的奏折上,墨迹竟化成了个笑脸。
"哈哈哈!"皇帝突然龙颜大悦,"好一个赤子之心!赏!"
下朝时,同僚们纷纷拱手:"沈兄,令郎这份'尿谏',当真前无古人......"
沈砚看着篮子里咿咿呀呀的儿子,无奈一笑:"随他娘。"
"所以你就天天带着我儿子去上朝?"薛小满气得直戳沈砚脑门,"万一着凉怎么办?被拐走怎么办?"
小团子见娘亲戳爹爹,也伸出小胖手去戳,"吧唧"一声捅进沈砚鼻孔。
"为夫知错,"沈砚狼狈地抓住儿子的手,"只是...他哭闹起来,唯有为夫抱着才肯睡。"
薛小满突然不说话了。她想起这些日子,沈砚眼下越来越重的青黑。
"傻子..."她红着眼眶把父子俩一起搂住,"不会请个奶娘跟着吗?"
沈砚眼睛一亮:"娘子同意了?"
"我明天亲自跟着去!"薛小满恶狠狠道,"倒要看看是哪些老不修的教我儿子画王八!"
小团子突然"啊呜"一口咬住爹爹的官绦,口水糊了满玉佩。
窗外,大白鹅悠闲地踱过,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
三十年后
三十年后的青砖小院,春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石桌上。
已经头发花白的薛小满眯着眼睛,对着阳光穿针。她手里攥着个破洞的香囊,嘴里不住地嘟囔:"这老东西,说了多少次别戴着这破烂出门......"
"祖母!"五岁的小孙女蹦蹦跳跳跑进来,"祖父又在门口显摆他的香囊啦!"
薛小满"啪"地放下针线,抄起拐杖就往外冲。
院门外,白发苍苍的沈砚正被一群年轻翰林围着。他得意洋洋地举着那个褪色的香囊——上面依稀能看出当年歪歪扭扭的鸳鸯轮廓。
"这可是我家娘子亲手绣的,"沈砚的声音里满是炫耀,"能透光,稀世珍宝!"
小翰林们憋着笑点头:"是是是,沈老这香囊......"
"沈!砚!"薛小满的怒吼吓得众人一哆嗦。
沈砚反应极快,把香囊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要溜。奈何腿脚不如当年利索,没跑两步就被自家娘子揪住了耳朵。
"哎哟哟,娘子轻点......"
"跟你说过多少次!这破玩意都漏成渔网了还戴!"薛小满气得直戳他脑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
沈砚趁机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为夫就喜欢这个。"
阳光透过香囊的破洞,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晚膳时分,儿孙们齐聚一堂。
"爹,"已是御史中丞的长子无奈道,"您能不能别总戴着那个香囊上朝?同僚们都在问咱家是不是遭了灾......"
沈砚慢条斯理地给薛小满夹了块鱼肉:"他们懂什么。"
小孙女好奇地问:"祖父,香囊上的鸭子为什么只有一条腿?"
"那是鸳鸯,"薛小满没好气道,"被你祖父戴了三十年,磨没的!"
满桌儿孙偷笑。
突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夫人!门口来了只大白鹅!"
薛小满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院门外,一只羽毛雪白的大鹅昂首挺胸地站着,脖子上挂着个褪色的小荷包——正是当年"沈府家鹅"的标志。
"不可能......"薛小满声音发颤,"那只鹅早就......"
沈砚轻轻握住她的手:"是为夫寻来的。找了三年,才找到这么像的。"
原来他早就发现,每年清明,薛小满都会偷偷在护城河边撒一把谷子——那是他们当年放生大白鹅的地方。
薛小满红着眼眶,狠狠拧了他一把:"老东西,就你会哄人!"
新来的大白鹅"嘎"地叫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进院子,熟门熟路地往石凳上一蹲,仿佛它本就属于这里。
夜深人静,沈砚在灯下修补那个破旧的香囊。
薛小满掀开被子钻进来,把冰凉的手往他脖子里塞:"别补了,明儿给你绣个新的。"
"不要新的,"沈砚把香囊收进贴身的暗袋,"就要这个。"
薛小满哼了一声,却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
窗外,月光洒满青砖小院。新来的大白鹅窝在墙角,偶尔发出轻轻的"咕"声。
三十年前的绣线早已褪色,唯有那对歪歪扭扭的鸳鸯,在岁月里愈发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