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头到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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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但很快，他就适应下来，手臂虚贴在她背后，轻轻拍她。
他勾起唇角回道：“是吗？”
“宣夜。”
“嗯？”
半夏难为情地抬起头，“宣夜，你能不能……”
“什么？”
半夏声音越来越小：“……能不能嗯嗯嗯。”
“什么？”宣夜垂下头来仔细倾听。
啊啊。
半夏索性破罐子破摔。
扯住他的耳朵，大声吼了句：“你能不能亲亲我！”
吼完才发现宣夜在憋笑。
原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装听不见！
半夏瞬间就要从他怀里起来。
却被对方扣住手腕。
他含情垂目，看得她心跳如雷。
他温声说：“好。”
然后便亲了下来。
半夏赶紧将眼睛闭上了。
再睁眼时，她却暼到小几下露出的那本画集。
顿时紧张起来。
她伸出一条腿，想将画集踢到桌子底下去。
宣夜却抓住她脚踝，责怪地看向她：“乱动什么？”
半夏尬笑两声，本来想找点别的话题聊，将一切掩盖过去。
结果宣夜顺着她贼溜溜的视线看过去，立马就将画集找出来了。
宣夜举着画集好笑地注视她，“难怪今天这么主动，原来是学了些新东西。”
半夏梗着脖子强硬道：“学学怎么了？人家送给我们，不就是让我们学的吗？”
“好啊，那我们现在一起学。”宣夜将画集翻开，摊在了二人面前。
半夏羞愤地用双手捂脸。
宣夜将她的手拿下来，“怎么，现在不敢看了？”
话音刚落，他和半夏的手都触碰到了画集内页。
一股强大的吸力便将二人都吸了进去。
半夏就这样穿进了画中世界，还发现宣夜在画中失忆了。
宣夜现在跟她认识的那个人，性格完全不同。
画中的宣夜，个性都不能用直率来形容了，简直叫狂妄！
他看到半夏的第一眼，就高傲地从她身旁走过，察觉到半夏一直在看她。
他便又退回来，轻哼一声：“怎么，喜欢我？”
“……”
她还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宣夜。
怎么办，有点好笑。
在画中，宣夜是个会些功夫就洋洋得意的捉妖师，而半夏在里面武力值被封印了，整个人都弱不禁风，只能任人欺凌。
危难之时，每次都是宣夜吊儿郎当从天而降，将她救于水火。
他还说什么，“女人，千万不要爱上我。”
半夏尬笑，“你放心，不会的。”
她现在只想找办法出去。
连着在画中循环了好几遍，半夏才总算摸清了出去的方法。
原来这画中世界，就是以他们翻看的那本画集里，所描绘的五个画面为印记，只要找到那五个画面所在之处，并一一还原画面中的人物关系，就能解开印记，离开画中世界。
可半夏记得，那五幅画里的内容，实在是……
什么隔帘花影，什么韩寿偷香，什么洞房花烛，什么张敞画眉……
咳咳。
为了离开画中世界，她不得不一次次去找失忆的宣夜帮忙。
谁曾想，失忆的宣夜比她还纯洁，告诉他什么他都不懂，还偏要装懂。
半夏差点没被他气死。
现在到底是谁不开窍啊！
由此，二人在画中世界很是折腾了些日子。
当然，这个“日子”指的是画中的时间，并不与外面的时间相同。
为了学习什么隔帘、什么偷香、什么画眉……半夏跟宣夜在画里经历的那些肢体接触和情感纠葛，那可是比在现实里经历得多多了。
好不容易将五幅画中的四幅都完成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副，也就是洞房花烛夜那副。
这不就跟现实中他们明天要经历的一样么？
可是，现在这个失忆的宣夜，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如果不喜欢，却还要跟她洞房花烛，那她成什么了？
半夏回顾这几天在画中世界经历的种种，复杂的情绪是一汩一汩往外冒。
原来宣夜不够全心全意看向她的时候，她竟会是这样的难过。
“喂，不就跟我成个亲，怎么委屈你了？”宣夜吊儿郎当坐到凳子上，“你要真不想结，那我们就一直住在这画里，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循环往复，每天都经历一样的事情罢了。”
“我看是你不想成吧？”半夏一把将红盖头掀开，恶狠狠瞪向他，“不用离开画中世界，你就可以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今天在酒肆明天去花楼……”
宣夜打断她，“不是，我什么时候去过花楼了？”
抬眼看向她时，却发现她早已满脸泪水。
宣夜愣住，心脏古怪地疼痛起来。
他声音一下子就轻了下去：“……你怎么哭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更有些手忙脚乱。
他给她递帕子：“喂，妆都花掉了，赶紧把脸擦干净。”
半夏别过头不搭理他，直接用手背将眼泪擦掉。
宣夜凭着自己一身蛮力，硬将她身体掰过来，然后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别别扭扭说道：“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想待在画里，这些天，我都这么配合你了，你还不懂我想出去的心么？”
“而且，我都说了，我也是怕你不愿意，毕竟，洞房花烛夜是女儿家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还有，你身子本就娇弱，我在画里这么对你，真的很怕、嗯……很怕伤到你。”
半夏听完脸一红。
“前几幅画，我们不都试过了，做戏并不需要做全套，只要摆摆样子就能解除印记。”
“嗯，但是……”宣夜的指腹无意识地在半夏脸侧摩挲，“我们在画中确实做了许多过于逾矩的事。”
“所以，等我们出了画，我就去你家提亲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虽然出了画，第二天宣夜是真的会来娶她。
但听到失忆后的宣夜，如此郑重地说要上她家提亲，她还是有被触动。
她抬头怔愣地望向他：“真的吗？但我不需要你因为责任而娶我。”
“你怎么知道是责任，而不是别的什么？”宣夜轻哼。
“别的什么？”半夏追问。
他别别扭扭看向别处，“本来这些事……就是要跟喜欢的人做，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对付了？就算是在画中世界，就算是只有一个人能帮助我出画，但如果我不喜欢它，我宁愿一辈子待在里面，也不会将就的。”
半夏听完眼睛亮晶晶的。
“好了，我知道了。”她露出一个笑，“那我们抓紧时间出去吧。”
宣夜将目光凝滞在她脸上，语气有些呆，也有些欣喜：“你终于不哭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本来……”
废话真多。
半夏捧住他的脸，快速堵上了他的嘴。
……
从画中世界出来后，现实中已是第二日卯时，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
还以为宣夜半夏集体失踪，于是将整个广平都翻了个遍。
好在，二人及时回来。
婚宴如期举行。
许久未见的人与妖都在今日相见，全都来参加了宣夜和半夏的婚宴。
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再到礼成。
宣夜和半夏都还有些恍惚。
仿佛一切还在画中。
恢复记忆后的宣夜，看向她时的目光充满了心疼，“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半夏摇摇头，“宣夜，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用说对不起，而是该说……”
“该说什么？”
该说……
我爱你呀。
半夏这次却不好意思开口了。
遥想起之前，她信誓旦旦地高呼说“宣夜，我当然爱你呀”。
那时，她还懵懵懂懂，并不懂爱是什么。
经历画中一遭。
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男欢女爱竟是这样。
她也突然就懂得，自己对宣夜是何种感情。
她不是不喜欢宣夜，相反，她很喜欢很喜欢，只是，她一直太迟钝了。
她曾很长时间都不懂宣夜看向她时的眼神，她觉得那眼神很奇怪，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宣夜那是看爱人的眼神，是希望她平安顺遂的眼神。
因为，她也是这么看向他的。
她希望他平安，也希望他们彼此相爱。
***
转眼已是五十年后。
宣夜和半夏也已在广平相守到白头。
半夏临终前最后一次上街，看上了街边的一只回音螺，但她没有说自己想要。
回家躺在床上，她闭上眼，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宣夜，于幼年从无忧境中与她相识，因为他舍身相救落下的一滴血，她得以自小就窥探到妖的世界。
可梦里的那个她，胆子很小，她告诉大家有妖，可没有人相信她，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患上了癔症。
只有宣夜，只有宣夜相信她说的所有话。
她和宣夜在这场梦里经历了太多磨难，最后却无疾而终。
她在梦里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梦醒后，她睁开眼，发现枕边竟放着那只回音螺。
同样年老、满头白发的宣夜就在她床边陪她，他说看你当时对着它目不转睛的，知道你一定喜欢它。
所以他就去把回音螺买回来了。
半夏握着回音螺放在耳边，听到了自己曾经说——“你好像喜欢上宣夜了”。
她流着泪看向宣夜。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刚刚做的梦都是真的。
她告诉宣夜：“等我死后，你就回无忧境去吧，你的族妖都在等你。”
“人和妖本来寿命就是不相同的，我很感激自己这一生以及多出的年岁都有你陪伴。如果还有来世，我也想做一只妖，那样，你就可以第一时间在无忧境里见到我了。”
她把回音螺递给宣夜：“妖的一生很长，你一定要慢点忘记我。”
宣夜泪眼婆娑看她阖上眼，渐渐没了呼吸、寿终正寝。
宣夜握紧回音螺以及半夏的手，轻声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走出他们的家，外面扬起白雪，雪落在宣夜的脸上身上，覆盖之后又晕开，宣夜在这一刻渐渐从白发老人变回了本来的年轻模样。
他是妖，在人间短短几十年，他怎么可能会真的老去。
他只是细心地观察着半夏的变化，半夏哪里多了一道皱纹和褐斑，他也会在自己身上变出一道。
他只是想陪着她一起白头到老。
半夏死后。
宣夜回到了无忧境，父王老矣，宣夜辅佐哥哥成为玄豹族的领袖，一同守护妖界安宁。
又一个十二年后，无忧草的元灵生育出一只薄皮娇软的小狐狸，圆溜溜的机灵小眼睛，活蹦乱跳毛茸茸的小身躯。
它还未学得幻化成人的本领。
宣夜从无忧草丛路过，脚脖子就被这只小狐狸扑上了。
小狐狸顺着他的腿就往他身上爬，宣夜起先还有些嫌弃它，小狐狸却硬要睡在他怀里，怎么扒拉都不松手。
最后他也就随它去了。
子空见他抱回来一只小狐狸，还奇怪。
“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不是一直生人勿近的吗？”
宣夜嫌弃地说是这只狐狸硬缠着他，自己也是没办法。
子空笑而不语，凭宣夜的功力，怎么可能真让一只刚刚孕育出的白狐缠上？
某人只不过是乐在其中罢了。
小狐狸就这样陪在了宣夜身边，每天都要跟着他。
它发现宣夜很宝贝一只回音螺，时常将其拿出来揣摩、倾听、端详。
小狐狸很好奇回音螺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于是它凑到回音螺边，一个劲往回音螺的洞里钻，它倒要听听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然后它就听到里面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你好像喜欢上宣夜了”。
小狐狸有些愣。
还有呢？
回音螺里面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吗？
就这么一句话，宣夜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听了不知多少年、多少遍。
他到底有多喜欢那个说这句话的人啊！
想着想着，小狐狸抱着回音螺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已幻化成人，光溜溜地趴在宣夜的床边。
这时宣夜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从外面走进来。
小狐狸懵懵懂懂抬头看向他。
宣夜看见她光溜溜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别开眼，说了一些冠冕堂皇和训斥的话。
并快速拿衣服包住她。
小狐狸很兴奋：“我居然能化成人形还能说话啦！宣夜！我漂亮吗？你喜欢吗？”
宣夜让她别闹。
小狐狸拿起回音螺问他：“宣夜，这个里面说话的女人是谁，她叫什么？你是不是喜欢她？”
宣夜好笑地回视她：“你想知道？”
她点点头。
宣夜说：“她叫半夏。”
小狐狸愣住，“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是啊，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我宣夜此生唯一爱的半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头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