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簪》宸箫

6、六

　　我自认不是NG次数最少的，但是是最听话的。让我怎么改就怎么改，再来几遍就再来几遍，从不多嘴抱怨。

　　偶尔担任正义使者，帮她管管不听话的小演员。偶尔帮她布置布置道具。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去帮她打伞。许多人以为我是她的助理。

　　拍摄制片方要求的镜头时，我能感受到她的烦躁。可是她还是凭着专业素养，把那些丑陋的东西一幕幕都拍好了。

　　而对于她自己想拍的镜头，进度总是格外慢。她会精益求精地要求多拍几遍，灯光道具都有不同的设计。

　　只是这些镜头不知为何都与我有关。我只顾着庆幸，常常一次把握不好情绪，需要多来几次。而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是格外有耐心。

　　短剧的拍摄时间很紧凑，转眼就杀青了。

　　晚上，我找了个借口缺席了杀青宴，凭着和道具组的熟络人情，钻进了道具仓库里。

　　剧组已经断了电，漆黑的仓库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研究着每个箱子上的标签。

　　然而可能是我看不懂，没有一个与发簪有关的。

　　我不死心，决定一个一个开箱检查。

　　第一箱是各种假发。我一顶一顶拿起来，伸进发丝间摸索，除了柔软的头发触感，什么也没摸到。

　　第二箱是布景摆件。我正提着一个烛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她打来的。

　　“白翊，你怎么没来杀青宴？”

　　“沈导，我和后勤请假了，今天有些累。”

　　我慌忙把手机放到耳边，烛台与不知什么金属物件磕碰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脆响。

　　在小而安静的仓库里还有回声。

　　“……你现在方便吗？”

　　“啊我这边没事的沈导，您说。”

　　“这件事我本来想当面和你说，但是你没来我只好打电话给你。就是……制片方觉得男二的剧情不够吸睛，与全剧风格割裂。”

　　“哦哦没关系，我可以重拍一遍的，不要报酬。”

　　“……片方是想直接把男二的剧情删掉，明天就送去剪了。”

　　她的声音很安静，还是那个专业冷静的导演。

　　我心头一酸，一点儿也不是因为这无关紧要的角色，而是因为那一个个我清楚记得的，让她皱眉、让她沉思、让她悲喜的镜头。完全属于她的镜头。

　　“……对不起。”我们同时说道。

　　那晚我仔细翻遍了整个仓库，才反应过来竹叶簪早就随着那部古装剧的道具箱被搬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了。

　　我终究没能为她找到竹叶簪，也没能保住她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