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狼口虎穴 ...
-
官衙门口,众人瞧着这般场面,不禁目光游移,咳声四起。
霍临川就着这个姿势靠了一会,等到谢雪臣终于忍不住推他的时候才起来,亦不忘在他颈侧落下轻轻一吻。
谢雪臣努力压制从耳根子泛起的热意,转身反手抓着霍临川还算干净的护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拉进厢房了。
齐长月矜持地一展折扇,目送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在扇子后边轻声叫了声“哇哦”。郭途则挥着袖子招呼着“大家伙都累了哈哈哈快去歇着吧”。
————
霍临川洗完澡,换上浴袍,才转过屏风。
谢雪臣正坐在书桌前,一抬头,见霍临川一手扶着屏风,正歪着头深深地看着自己。
他也歪了下头,道:“洗完了?去床上啊,看我作甚?”
“看你好看啊。”
“……张嘴就来。”谢雪臣又低下头去,一束青丝从肩头滑到身前,比他平时的端庄又多了几分闲适。
“又不是说假话。”霍临川走过去,在书桌对面盘坐下来,垫着手趴在桌上看着谢雪臣,“在看什么呢?”
“老鹰岩那里递上来的简报,都已经处理完了。”
“那你可有想好野狼谷怎么破?”霍临川道,“季有辉去探查被发现,那里的防守只会更加严密。”
“你出去的时候我们都商议好了,”谢雪臣放下简报,抬眼看着霍临川,“深入虎穴,里应外合。”
“哦?谁是那个‘里’?”霍临川扬了扬眉毛,“你不会又要……”
“不是,”谢雪臣出声打断,“你尽可放心。”
霍临川长舒了一口气:“你知道保住我的命就好了。”
谢雪臣不以为然,一手托腮,轻轻笑着伸手在他鼻头刮了一下,道:“怎么净说些孩子话。”
霍临川立即反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满脸委屈地说:“我不这么撒娇,你都要对我失去激情了。”
谢雪臣:“?”
霍临川继续诉苦:“你我互通心意才过去三年,相处却像成亲了三十年的夫妻一般,好没新意。”
“……这样不好吗?”
他们相识这许多年,配合的默契早已超过了世上任何人。或许在谢雪臣眼里,他早就已经是不能再亲昵的家人了;可霍临川总觉得,还不够。
他看向谢雪臣的眼神里,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谢雪臣一旦想到这其中的“不够”是什么意味,面上就不受控制地热起来,忙要把手收回。
而霍临川发觉了他的变化,又怎会放过?必然是乘胜追击。
书桌顿时被踢歪,油灯被手忙脚乱地吹灭,床幔轻轻落下,随后激起了缠绵不绝的波浪。
直到深夜。
————
次日野狼谷中,齐长月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花布包袱,面上满是疲惫,一步挨着一步靠近拦在谷口的守卫。
“诶诶诶,干什么的,这里不让靠近!”其中一名守卫厉声喝问。
齐长月立马赔起笑脸,作揖道:“几位大哥行行好,俺是过来投奔俺表哥王老五的,俺家里遭了灾,俺娘让俺过西边来找俺表哥。我问了乡里说他在这矿上干活?求求你们让俺进去成不?就进去看他一眼,我还给他带了吃的,你看!”说着打开包袱,掏出一个烤饼。
那守卫听他口音不像本地人,又身形单薄,再狐疑地瞧了瞧他包袱里只装着些口粮,心里的防备已经消了大半。
可旁边另一个守卫却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王老五,没听过!快走快走!”
齐长月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哥行行好吧!俺就进去看他一眼就成!俺娘临死前让俺兄弟两个在这相互有个照应,俺已经没有亲人啦!”
他借着抹眼泪的势头,顺手把袖子里的几粒碎银子倒到了一名守卫的手里。
那守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嗤道:“行了行了!就准你进去一刻钟,只许在那棚屋里问,要敢乱跑,有你好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齐长月千恩万谢地连连磕头,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里边走去。
谷内空气污浊而沉闷,齐长月张望着,在打铁声中穿梭。忽然被一声又惊又喜的“齐公子”绊住脚步。他一转身,果然看到他曾在邛州见过的一个名叫李石头的汉子。
齐长月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道:“来的正好!”把他拉到棚屋一边的角落,低声问道,“李兄弟,你在这里可是受难了?”
“可不是嘛!”李石头抬手一比,“那大头兵耍着又粗又长的一根鞭子,一甩下去真是要命!”
“你莫怕,我跟你讲,朝廷下来了个将军,就埋伏在外头等着把他们端了。但是现在需要你发动里边的兄弟们,里应外合才能打得过!”
“啥子?我们?”
“是嘞,你想想,这群瓜娃子人多势众,要是拿刀卡一下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人家将军,那不就难办了噻!”
李石头一拍脑袋:“我懂喽!我们也得抄起家伙事,不能坐以待毙!”
“对头对头!我就知道李兄弟你脑袋灵光得很!你听到,一会你就把这事跟就近的兄弟们传一下,等他们晚上换班的时候,听到谷外三声鸟叫,就立刻动手!”
“晓得咯!齐公子,那你咋个办?”
“你莫担心,我一会就出去!”说着拍拍李石头的肩膀,将手上包袱交给他,又走回谷口,客客气气地给看守们作揖,全身而退。
夜幕降临,野狼谷内的看守们到了换班的时候,浑没察觉到矿洞内、棚屋里、高炉旁的工人投过去的异样眼光,以及悄悄聚集在几处角落的镐子和铁锤。
敲矿与打铁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已经渐渐麻木。直到远远传来的三声尖锐而急促的鸟叫声,划破了这一片重复而机械的噪声。
“啾啾啾!——”
谷外,霍临川披着铁甲,将手中长枪提起,一声令下,数十名玄甲军精锐如离弦之箭直向谷中冲去。
“杀——”
谷内,李石头突然将手上两支铁镐重重敲在一块,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了!官兵来了!”
矿工们一呼百应,纷纷暴起,将还在愣神的几名看守迅速打倒。李石头右手一抡,把一个刚抽出长刀的看守掀翻在地,又一个挥手,转着手中铁镐,把从背后袭来的长鞭紧紧绕住,一发狠,把人扯到跟前,一脚踹到心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各处棚屋内,工人们或抄了镐子狠挥一气,或相互配合你架住他肩膀我抢他的刀,或把炸山的火药扔进看守休息的棚屋……
众看守被工人的暴乱弄得束手无策,更是被谷外震天的喊杀之声吓破了胆,纷纷丢盔弃甲,却逃无可逃。
尘埃落定。玄甲军迅速将整个矿区内的看守围到一起,缴了他们的武器;霍临川又派人搜查矿洞,检查矿工,除了留下几个能回话的,其余人都放他们回了家。
————
邛州府衙中,审讯与问话持续了四五日,谢雪臣和霍临川终于还是推脱不了郭途坚持为他们设的宴。
“将军天降神兵,特使运筹帷幄,短短几日就解了邛州之难,”郭途郑重举杯,诚恳道,“下官真是感激不尽!不知要如何报答!”
谢雪臣也举杯,温声道:“大人过奖了,此事也仰仗齐公子,孤身入虎穴,发动矿工,才将伤亡降到最小。”
“啊,啊?”正使着筷子全心挑着兔头肉的齐长月小小意外,忙换了杯子遥遥敬了谢雪臣,“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百姓们打交道多了些,耍耍嘴皮子而已!都是大人发现了我这个长处,才能派上用场啊!”他又转向霍临川的方向,一脸崇拜道,“霍将军奇袭老鹰岩,一人一枪英勇无比,才是真的孤勇!”
霍临川只是轻轻一笑,举起酒杯回敬,随即干脆饮下,就算应了这般夸赞。
谢雪臣咳了一声,转而说起正事:“郭大人,那些在私矿缴获的图纸,以及看守的口供,我们需得带走才是。”
几日调查下来,那两处私矿后边的主人已快水落石出。一旦这些证据递上京城,必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郭途的神色又变得凝重:“大人当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我们既领了皇命,便不得不问到底,”谢雪臣向霍临川递了个眼神,“也一定会做到底。”
邛州的难已经解决,可京城的争斗才刚到序幕。
————
出城之日,齐长月凑近谢雪臣马车上的小窗,轻声道:“谢大人,这几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到了这临别之际……其实我一直有话想问你。”
“但说无妨。”
齐长月犹豫一晌,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大人在京城,可有程之南程兄的消息?”
谢雪臣低眉顿了一顿,又抬眼对他道:“你既想见他,何不亲自上京去呢?”
齐长月一愣,随即笑道:“大人怎的也同他一样这么劝我?我在邛州过着这逍遥日子,上京去做什么?”
谢雪臣却道:“会的。你会上京来的。”
齐长月楞在原地,看着一行人渐渐远走。
谢雪臣最后的话在他心里反复;他觉得莫名奇妙,却又觉得,他说的就是他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