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的贴身军师》邪恶小比

2、风雪未歇

　　我顿时愣住：“我不是啊……你绑定的时候，心里到底想着谁啊？”

　　系统沉默了。

　　那是一种异常诡异的沉默，就像后台崩了但不肯报错。

　　“……也许绑定错误。”它终于冷冰冰地说出这四个字。

　　“什么？！”我大惊失色，“你连这都能搞错？你是吃干饭的吗？！”

　　“我不用吃饭。”系统语调平稳，甚至带着点莫名的骄傲。

　　“目前已为您自动开启探索模式。为弥补本次失误，现额外赠送祛疤服务哦亲。”

　　我反手摸了摸自己后背，皮肤光滑如初，连点红痕都没有，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还真体贴呢，现在这个时候给我搞什么祛疤服务？”

　　“你们女孩子不是都比较在意这个吗？”系统不急不缓地提问。

　　我语塞了两秒，然后冷笑：“我觉得，不管是男是女，在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疤！都！不！重！要！了！”

　　说完这句话，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给这个死系统答疑，属实有病。

　　我终于爆了。

　　“你当这是什么？剧！本！杀？！”我怒吼，“我玩连连看都要开无敌版，你让我拿命探索？！！”

　　这声怒吼堪称声如洪钟，回音震在寝殿内壁上，硬生生把一旁正煮药的侍女给吸引了过来。

　　我赶紧闭上眼，迅速切换成“痛得意识模糊”的状态，错落有致地哼了一声，装作是伤口突然撕裂带来的呻吟。

　　“昭昭姐姐，昭昭姐姐，起来把药喝了吧。”小侍女端着药碗走近，轻轻推了推我。

　　我缓缓睁开眼，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扶着头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其实我也不确定，以原主那样的伤势现在能不能坐，事已至此，也没有条件装半身不遂了。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帐子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氛，空气都仿佛凝滞成固体一块。
　　……是了，女主的哥哥刚死不久，这里正值丧事，对了，不止哥哥，好像国家都差不多没了，还有，女主叫什么来着，好像不能叫小美了，看起来能叫大美，我无奈的揉着太阳穴，好在我的身份是侍女，叫公主就好，但愿她们没有什么甜蜜小昵称。
　　好在这种时候，没人会太在意一个濒死侍女动作是不是合理——大概率都会默认我是“悲伤中带伤醒来”，也可能是回光返照，无所谓了。

　　也行，随便怎么理解吧。反正这破局面下，我活着还是死了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地方经不起一丝涟漪了。

　　可能是怕我端不稳药碗，小侍女贴心的主动把碗递了过来，一副要亲自喂我的样子。

　　一股诡异的草药苦味窜进鼻腔，呛得我差点当场破功。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不太信任这边的医疗水平。

　　我瞬间开始表演虚弱模式，声音低低的，像风中残烛般有气无力地问：“……哎呦，我的头好疼啊，好像好多事情记不清了。”

　　“可是姐姐，棍子不是打得你的背吗？”小侍女一脸天真。

　　“啊啊啊，谁知道，不能不小心打偏了吧，哎呦，我的头，我的头。”我努力睁大眼睛。
　　小侍女眼中关切更甚，眼泪更是轻而易举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不忍心再骗，只摆出一副意识模糊、情绪恍惚的样子：“你是谁呀，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可能，是受刺激了。”

　　小侍女果然上钩，赶紧贴近了一点：“我是絮絮呀姐姐，你真是受了大刺激，居然想不开去……不过，这件事已经不算大事了，我们战败了，眼下死伤无数，世子的头颅还在晟国的战旗上挂着示众，现在正在议和，公主要被送往晟国和亲，连岁贡都在增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借我醒来给自己找个说话的人：“……今年起南边的冬牧地不能用了，被划给了晟国驻军，我们得赶着牲口去西岭，听说那边狼多、人稀、地上还长着硬石头，牛蹄子都磨破了……”

　　“还有……听说去年收下的汉人医婆和工匠都要送回去，说是‘归化归仁’，但其实谁不知道，这是借机敲打，可是，对可汗他们可能没有影响，像我们这些人，平时得个风寒都是要了半条命，医婆走了，就只能找巫医祈求长生天了。”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巫医都排不上号。”

　　“我们家隔壁的阿卓子他爹一把年纪，前几天被征去修朝贡道，说是要铺到边界去迎晟国的使团，结果两天前冻死在雪里了，回来的时候脸都没有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眶也有点红，“反正……现在谁还管你是不是勾引使臣，死了就是好命啦。”

　　我听着她一口一个“战败”“送亲”“世子的头颅”，整个人像是被钝器当头砸中，愣住了。

　　我倒不是没在历史书上见过这些词。

　　课本上说得很简单：“藩属不贡，朝廷用兵。”
　　造反，镇压——四个字，概括了无数战乱，是每个王朝更迭中的一个逗号。

　　题目给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处理几笔岁赋，几场边关谈判，最后落下一封檄文，兵马出关，金戈铁马，鼓声震天。

　　类似的战争和题目，答案却各不相同。

　　但此刻，我第一次意识到——
　　这些不是冷冰冰的题干，它们有尸首、有血腥、有寒风里冻僵的脸。
　　不是朝廷用兵，是人真的死了。

　　这些字，是拿血写出来的。
　　是活人没了脸，牛羊走不出冬，孩子饿着肚子躲在母亲背后，盼父兄归家，也怕马蹄声越来越近，带来的讣告。

　　“那……那为啥打起来的呀？”我佯装茫然，顺着她刚才的话，小声问她，“不是说我们一直朝贡吗？”

　　小侍女果然接上了，撇了撇嘴：“朝贡是给晟朝的体面，我们这边……其实早就不安分了。”

　　她压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一眼：“听说，可汗早就不想听朝廷调度了。每年贡羊、贡鹰、连马都是挑最好的送过去，大家早就不愿意了。”

　　“今年冬天草短得厉害，南边草场被占了，西岭又冷又偏，过冬艰难……宫里有人劝可汗，干脆趁着可敦刚过世，以‘送她归家’为名，让世子带兵进一回边陲，杀两拨人立立威。”

　　我怔住了，脱口而出：“世子母亲刚刚过世，让世子？那世子不是……”

　　她点点头，声音突然很轻：“……可汗跟世子说，他说，‘为父王，为兀罗，这一战，不是为了胜，是为了开局，如果不打，恐怕我们自己都要内斗了。’”

　　我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她还在说：“其实可汗没真想夺地，只想逼朝廷少要点贡……谁知道晟朝那边太子正好想立威，也许是要一个出师之名，就顺势出兵了。两边一对上……就这样了。”

　　我低头看着手背，皮肤被系统修得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可我的心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原主死了，斛音的哥哥死了，整个兀罗都成了断血线。
　　我活下来了，替的是在别人死掉的位置上。

　　系统说要我给她一个“完美结局”。

　　现在看起来，这本书压根儿没有什么结局能配得上“完美”这两个字。
　　小侍女有句话说的对，眼下，死人是要比活人舒坦的。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来——是不能再继续装死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缓慢但坚定。小侍女愣住了，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药碗，眼神里写满了“你不是快死了吗？”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要稳住她，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别怕，”我低声说，努力摆出一点仙气飘飘的神色，“我梦见长生天了，它说风雪会过去，春草还会长出来。”

　　她睁大了眼睛，不置可否的看着我。
　　……坏了。
　　电视剧看多了，这种文邹邹的煽情风格果然和现实生活不适配。

　　我赶紧补救，胡乱糊弄道：“事已至此，情况也不能再坏了……所以嘛，发生什么都是好消息。”

　　说完，我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关节还带着重伤后的僵硬感，但好歹能走能动。
　　该行动了，开发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地图，弄清楚我到底掉进了哪一层修罗场。

　　正这么想着，我突然冒出一个灵魂拷问。

　　“系统，我这边……角色扮演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不能OOC什么的？”

　　系统慢吞吞地回道：“有的。当您做出违背原主意愿的行为时，我会提醒您。”
　　还真有，还好我平时也看过不少穿书文，破系统像挤牙膏一样，问一句冒一点，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掀开帐门，试探着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阴沉，灰白色的云压得极低，像要把整座兀罗王庭挤进雪地里。我也去过草原旅游，也许赶上好时节，绵延的绿草一直溢到天边，跟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远处的旌旗半倒在地，血迹混着泥雪，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破碎的铠甲堆在角落，几匹无精打采的战马低头啃着冻硬的枯草，肋骨清晰得像刀削。
　　一些侍从在火堆旁取暖，衣角焦黑，神色麻木得像木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油味和烟灰味，像是一场战后还没来得及熄灭的火。

　　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走远一点，哪怕只是去熟悉一下地形。

　　结果刚迈出三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冷喝：“沈昭！”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因为声音太大下意识转头。

　　一队侍卫踏雪而来，盔甲严整，面无表情。

　　为首的人手一抬，语气冷冰冰地宣布：“罪奴沈昭，未得召令，擅自行动，带走，听候处置。”

　　我还想挣扎一番，结果双手被人当场拧住，腰间兵刃冰凉贴上来，压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雪地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我就这样，在半推半拽中，被押往了可汗王帐。

　　——挺着吧，昭昭。
　　——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