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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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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但丁《神曲》
2019年2月
北方的冬天总是携着冷冽呼啸而至,下雪前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一张老旧发黄的木桌紧靠在窗前,屋内仅有一盏暖色系的台灯照明,高星烈抬头的时候窗外早已漫天飘雪,砖房的红色与白雪相配格外扎眼,不远处高耸的烟囱不断地向本就阴暗的天空增加灰色的“云朵”,高星烈不喜欢冬天因为他觉得东北的冬天是最漫长的季节。
桌上仿旧的宣纸上画着与窗外格格不入的莲花,高星烈回过神来笔上颜料有些淡了,他涮涮了笔轻轻地沾在鹅黄色的颜料上提笔落下,他画的是国画中最耗时费力的工笔画。
填色是最费时间也是最讲究细致技巧的,高星烈集中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差几笔就要收尾的时候,门外一声巨响打破了这看似和谐宁静的场面,手里的笔没有收住直接画出了应有的范围。
高星烈倒吸一口微微皱起眉头把笔随意地摔在桌子上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他爸高承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身上头上都是雪,高星烈瞬间感觉一股凉气袭来,他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显然高承喝酒了而且喝得还不少。
高星烈没给他好脸色没好气地说:“下这么大雪你喝多倒在外面明天等着我去给你认尸啊?”
“你他妈怎么跟老子说话呢。”高承脱衣服的手一顿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高星烈。
高星烈没说话,高承平时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哪有活就去干几天,他好吃懒做前些年靠着吃高星烈他母亲白书禾嫁妆的老本过日子,前年白书禾受不了他跟他离婚跑到国外去了。
高承说白书禾在外面早就认识那个洋鬼子了,离婚后立马就去英国了现在吃香喝辣好日子都她过了,这两年白书禾联系过高星烈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白书禾给他打过几次钱都被高承知道拿去赌了,后来高星烈也不要了。
高承叫白书禾婊子,高星烈听着难受因为这事总是吵架,说不怪那是不可能的白书禾不告而别那么决绝对自己儿子一点留念都没有,但高星烈又能理解她高承好吃懒做有时候趁高星烈不在还家暴,这样复杂矛盾的情绪让他对白书禾的感情非常难受。
“你这张脸也是随了你婊子妈了,跟白书禾一样看着让人恶心。”高承喝多了什么话都说。
高星烈抓着椅子的手青筋突起提高音量反驳道:“我妈走那是因为你不去整夜好吃懒做,我妈的钱都让你玩黑彩输没了你有什么脸这么说我妈!”
话音落下高承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掌下去高星烈甚至耳鸣了几秒踉跄几步才站稳,高星烈187的身高如果跟高承打起来他也能占上风,他没动手就是因为心里最后那一抹防线因为他是自己亲爸,养他17年的亲爸。
“高承,我告诉你落到现在这样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我妈走因为你我奶奶也是被你气死的。”
高承每次听到他奶奶的事就应激反应,当初他玩黑彩输进去20w给高星烈奶奶气进医院,老太太本就身体不好那一次直接气过去了。
高承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高星烈扔过去,高星烈瘫倒在地上他单手捂着额头只见地板上一滴一滴的血从额头上落下,高承见状管都没管他直接绕过他走进屋里关上门。
他起身回屋照了照镜子额头的血打湿了碎发,沿着脸颊流下上不大但应该很深,高星烈用纸怎么擦都止不住,抬眼又看向窗外的大雪他穿上羽绒服,用一块撕下来的布简单摁在伤口上
外面不仅雪大风还大,高星烈脑海里想到要是伤口中风以后说话都不利索咋整,医院太远了他导航到了附近一家诊所。
导航导到了一家医疗诊所看着不大但挺正规的,高星烈走上前刚一拽门发现门竟然从里面锁上了,高星烈感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他自嘲似地咧嘴笑了一下坐在了诊所前能挡雪的台阶上。
额头上的伤冷得他都感受不到疼了,高星烈从羽绒服里掏出一根烟,火机不是防风地在怀里摁了两三下才把烟点着,他身吸一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衣服上都是已经干了的血渍。
兜里手机震动了几下沈桉连发了几条微信。
【桉子】:星烈出来打台球啊!
【桉子】:顾乔南找了个美女!
【桉子】:感觉能是你喜欢的类型。
高星烈本来想打字但发现手冻得有点不好使了打字乱七八糟的,他吸了口烟直接按上语音说:“滚吧,还打台球我他妈都死外面了。”
语音刚发出去他就听见身后门有响动,他起身回头只见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生穿着卫衣眉眼英挺,干净利落的短发向前刺出,左耳戴着一个扎眼的银色耳骨钉,头发上挂着一副眼镜,与他比起来高星烈显得十分狼狈。
冯竞阳看向眼前的男生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地看着他,一头乱糟糟的浅棕色卷毛额头的伤口还不断地渗出血液,额前碎发被血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惨白的脸上流着干了的血渍,这一幕倒是与文学中阴暗凛冽的雪景很是相配。
“进来吧。”冯竞阳侧身让高星烈走了进来边走冯竞阳边解释说:“今天暴雪本来因为没人就没开门。”
“你先坐着我叫我小姨去。”冯竞阳领着高星烈走进里屋,他坐在病床上感受到了一股热气和医院内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这是什么砸的啊伤口这么深。”冯林溪边消毒边说道。
冯竞阳从一旁边用纸杯给他接了一杯热水递到手里,高星烈沙哑着声音回道:“烟灰缸。”
冯竞阳靠在旁边桌子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冯林溪看他一副悠闲的样说:“没点眼力见,去给我把纱布拿来。”
冯林溪处理伤口处理了半天冯竞阳在旁边帮他打下手,冯林溪用毛巾沾过温水递给高星烈说:“把脸擦擦,要避开伤口。”
“谢谢。”
冯林溪边收拾着东西边说:“外面雪下大了反正这也没人你呆着吧,等等雪停。”
高星烈感觉脑子晕晕得浑身发烫点了点头,冯林溪离开冯竞阳好信儿地走了过来看了看高星烈的伤口,紧接着坐在对面床上开口:“哥们大雪天你还出去打架不要命了?外面零下快30度晕雪地里第二天就得完。”
高星烈本就心情不好侧头说:“没打架。”
“那你这是......”冯竞阳话还没说完高星烈就打断。
“跟你有什么关系?”高星烈冷冷的看了眼冯竞阳说。
“卧槽?”冯竞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道:“你人都这样了脾气还挺大。”
高星烈起身穿上羽绒服就要走,冯竞阳见他状态不太好问道:“不是大哥你行嘛就要走?”
高星烈没回话刚走到一半就感觉全身麻木,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转的。
“小姨,他这是?”
冯林溪给他打上点滴甩了甩手上的温度计说:“发烧了,39.7这孩子真能挺。”
“我给他打了退烧针,他醒了叫我。”
冯竞阳也被高星烈下了一跳第一次小说电影里才有的晕倒的场面,但一般这时候都有男主从天而降抱走她,事实却是高星烈是他连背带拽拖到床上的,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给他累不行。
冯竞阳躺在高星烈旁边的床上无聊地玩着游戏,几把游戏下去高星烈还是一个姿势躺着,冯竞阳起身摸了摸他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感觉烧退了,但人不知道为啥还不醒。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冯竞阳在旁边床上躺得都昏昏欲睡了高星烈终于醒了。
高星烈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得很彻底了,路灯下飘着小雪已经差不多要停了。
他起身发现手上的针已经开始要回血了,他直接不管不顾地拔掉血直接飙了出来紧接着腾出一只手自己摁着,手机上沈桉打了几次电话。转头发现冯竞阳躺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
高星烈起身走出去碰见冯林溪,给他开了几盒药嘱咐他定期来换药,高星烈付完钱就走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高星烈没打算回家点了根烟沿着小路走到台球厅附近,沈桉在门口等他看他这状态沈桉也敢没多问。
“星烈你今晚上回家不?”
“不回。”
今晚状态不好台球打得也烂得根狗屎一样,高星烈把球杆扔给沈桉自己坐到椅子上。
高星烈很久没这么无助过了,他妈走了之后他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在发烂发臭,一眼似乎就能到底的人生,悲惨又可笑的原生家庭,高星烈真希望学校能举办个比惨大会他肯定能得第一。
“星烈,你要艺考吗?我爸朋友开了个机构......”沈桉坐在他旁边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参加,我那两把刷子我学不进去,我画那些也就在网上买买钱。”高星烈深吸了一口烟说。
高星烈在网上有个账号叫【烈】,这里都是他平时画的工笔画热度还可以总有人找他买画,他有想过艺考这条路但艺考还得但花钱他不想向白书禾要钱,而且自己文化课本来就A班吊车尾,没准哪次考试就被踢出去了。
高星烈在小程序上刷着附近便宜的小旅馆寻思能对付一晚,沈桉偏过身子看他手机:“星烈你要不上我那对付一宿吧。”
“算了吧”高星烈头都没抬地说:“你爷爷奶奶那么大岁数了我去该打扰他们了。”
话音落下一股寒气袭来台球厅门嘎吱嘎吱地开了,冯竞阳站在门口跺了跺鞋上雪走了进去路过吧台的时候抬了抬下巴,旁边那桌的男生起身走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阳儿,。”
冯竞阳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在椅子上说:“有点事耽搁了。”
说话间冯竞阳感受到了旁边的眼神,高星烈靠在旁边的台球桌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椅子上还放着他小姨给开的药。
“这么巧?”冯竞阳看着他说道。
沈桉一愣说:“你们认识?”
顾乔南走到沈桉和高星烈旁边笑着说道:“这就是本来想介绍给你们认识的朋友,我发小他在七中上学,这学期转我们学校了。”
高星烈抿嘴一乐抬眼看向沈桉低声说:“你不说大美女吗?”
“啊?...”沈桉尴尬地说:“我其实也不知道就想骗你出来。”
“对了阳儿你俩咋认识的?”顾乔南问道。
冯竞阳解释道:“他去我小姨那包扎伤口来着。”
“真巧啊,又见面了。”高星烈挑眉抬眼说:“我叫高星烈。”
“冯竞阳。”冯竞阳靠在台球桌上话音落下眼神看向高星烈额头上的伤:“你都这样了不回家还在外面玩?”
“哪样?”高星烈明知故问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纱布说:“小问题。”
几把下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行人都准备回家了,顾乔南女朋友来接他打了招呼提前就走了,沈桉还在高星烈旁边劝他去自己家,见高星烈死活不去沈桉也只好走了到最后就剩高星烈和冯竞阳俩人。
临走时沈桉不放心地说:“星烈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高星烈冲着他点了点头。
冯竞阳见他在凳子上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边穿衣服边说:“我叫了车你去哪带一段。”
“我还没想好去哪。”高星烈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说:“你先走吧。”
“不回家啊?”
“不回。”
话音落下冯竞阳穿好衣服走出门,屋内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高星烈躺在几个椅子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去洗浴还是网吧对付一宿得了。
他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门又开了高星烈以为是老板催他走了,他赶紧起身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钥匙从天而降正好接住。
高星烈抬眼看见冯竞阳又折返了回来,为什么他不回家冯竞阳也没多问。
“台球厅老板我认识二楼有休息室晚上把门锁好。”冯竞阳嘱咐完转身离开,高星烈摸着手里拿把凉凉的钥匙串人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