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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醉欲眠,卿休去 ...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声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是我第一次上台,却是第无数次弹起琵琶。台下满是喝彩,有几位公子怕已经将那个女人拉去商量价钱了,环视四周,我阖目叹息,不想用眼泪去迎接自己的命运,这或许是我最后所能做的挣扎。

      一曲已罢,那女人牵着我的手缓步下台,将我迎入雅间,只见两名青年一坐一倚,倚在躺椅上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只衣摆处绣上了几朵蓝色荷花,腰间一枚白玉猫儿若隐若现,丹凤眼上挑,薄唇微抿,俊美风流,却也看得出的狠辣无双。正暗自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男子,不自觉将目光向旁一掠,又是一顿,端坐的男子一身蓝裳,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狐裘,更是将男子衬得如青莲傲世,月白色腰带上,一只白玉鼠儿活灵活现。

      “白五爷,这位便是醉眠了。”那女人福了福身子,将我送至房内。我闻言一愣,却是知道了这两位客人的身份,“醉眠见过白五爷,展大人。”拜了一揖,这二人,怕是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貌如处子,狠如修罗”的“锦毛鼠”白玉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南侠”展昭。

      “刚才堂外的曲子可是你弹的?倒是难得啊。”

      “五爷谬赞了。我们这种人,本就靠着这曲子换口饭吃,又何来难得不难得?”

      “人也剔透,难怪猫大人会……”“白玉堂!”展昭急急忙忙打断了还未说完的话,耳尖通红,不好意思的看向我:“抱歉,白兄唐突了。不过,醉眠这名字却是奇特。”

      “展大人多虑了,至于醉眠这名字,不过是随意取的,却是意外能入展大人的耳。”心头一酸,面上却还是淡然。

      “我看未必。”白玉堂一个翻身,坐在边沿,笑着,“‘我醉欲眠卿且去,一句话,便将陶潜的洒脱尽显,不为世俗礼法所束。猫儿,你且看可是如此?”

      “白五爷所说尽杰在理,又何须奴家妄自评论。”我低下了头,掩住了那一弹指的心慌,激动,欣喜。

      “白兄,时辰已晚,还是回去罢。”见白玉堂还想继续,展昭赶忙打了个圆场。

      “猫儿,难得出来一趟~”

      “是是是,毕竟白兄你“风流天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展昭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臭猫,还真是和五爷呆久了,伶牙俐齿了不少嘛。”见展昭已经出门,白玉堂匆匆忙追了出去,临走前,又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银子。至少,这几天,她是不会打我主意了。

      临了,那女人谄媚的到我跟前,笑道:“你呀,以后可不用愁喽,有白五爷捧你,花魁自是不在话下。”

      我没有接话,带着所有人的妒忌离开,回了房间。

      “那只猫怎么总有那么多的伤,明明武功不差,若真较起劲来,那些小贼来多少也是无用。偏偏宅心仁厚的很,我看他是没救了,你说是不?”白玉堂半倚在窗前,嘴里不停的嘀咕着。

      “呦,白五爷,这又是怎么了,再说,展大哥若不是宅心仁厚,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景仰他呢?”我笑着摇了摇头,和这对冤家结识也有一年了,看着他们相交,相知,相爱,不自觉已将他们当作了自家的兄长。

      “你呀,哪边都不得罪。”白玉堂看着我,对于我两边不帮的立场颇有微词。

      “没办法,我是花魁,可就不就得哪边都不得罪?”一年了,那女人的话成了真,我一举夺了魁首。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都在看着,等着有一天我不再得到这人的青睐,白五爷“风流天下”不是吗?看着到时候我再无今日的荣耀,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和这二人,仅是朋友。而朋友,是可以一辈子的,不是吗?

      “玉堂。”展昭从窗外跃了进来,被白玉堂一把抱住。

      我笑着打趣:“这可还有外人呢,别拿这当猫窝。”

      展昭的脸“刷”一下红了个透顶,挣开了怀抱,白玉堂忿忿的用眼光盯着我,我笑得颇为奸诈。

      “这哪有什么外人哪。醉眠,你看你五哥我和你家五嫂可还般配?”白玉堂扯着展昭到我面前,笑道。

      展昭听了,不知该羞该气,剑鞘从后打上了白玉堂的背,疼得他直抽气。

      我摸着下巴,来回打量,直等到这二人打架斗口到差不多,才悠悠然开口:“一点也不配。展大哥自是温润谦和,你却是刁钻狂傲。”

      “你……”白玉堂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不过玉堂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展昭不想让话题继续下去,索性引开“醉眠,你的家乡在哪?从没听你提起过呢”

      我脸上一僵,半晌才叹息般的回应道:“我记得我娘说过,家乡是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具体的也记不得了。”

      展昭一脸歉意地望着我,我笑了笑,虽然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刻的我该是多么难看。

      “对了,既然我们三个都是江南人士,下次五爷我和猫儿带你去江南去吧,也算是归了乡,可好?”白玉堂打破了沉寂。

      “身不由己。”我的希望被理智遏止了。

      “醉眠,你为何总是不肯让五爷我帮你,还是,你舍不得这花魁的虚名,舍不得这些灯红酒绿?”话到最后,已带了丝冰冷。

      “再等等吧,我只是想看看我可不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若是实在支持不住,一定会去找五哥你的。”我只能苦笑,当累赘的滋味再也不想去尝试了。

      这一次的对话,又是以沉默结束。

      傍晚,我躺在床上,白天的一幕幕流转在眼前,莫名的担忧着。

      上午,我正在桌前练习新铺成的曲子,丫鬟崔梦却进来说展昭突然造访,我一时惊愕,回过神来展昭已在房内,“展大哥。”我轻巧的唤了声。

      展昭兀自皱眉不语。“展大哥?”我又唤了声

      “醉眠。”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带了丝急切。

      “展大哥,我在。”

      “醉眠,日后,你白五哥便拜托你多多照顾了。”不只是急切,还有决绝。

      “展大哥,你这是?”不对,非常不对。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虽不算多却也不少,你好好盘算一下吧。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他。”话音一落,人已远去,影子被刚升起的太阳拖得颀长,落寞。

      正当我为展昭忧心忡忡时,白玉堂也来了。

      他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我看着他,等着解释。

      “这是一千两,你拿去赎了身罢。”

      “我说过,我若有困难自会找五哥的。”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不对劲?一个个都要干什么!

      “你给五爷我收着!”带着不容置疑,他转身出了门,关上门前,轻声对我说:“从今以后,你展大哥就拜托你看着了,还有不要告诉那猫这件事了。”

      我浑身一颤,咬着唇,将银子收好,继续练着琵琶。

      “咔”一声刺耳的声响,琴弦已断,我望着指尖的血痕,告诉自己,他们不会有事。

      那一段日子,我像等待远征丈夫的妻子一般,盼着等着候着,一遍遍练习着新曲,期待着为他们再弹一首,渐渐也从坊间传言里听说了,展大哥去了好水川,而白五哥去了襄阳。

      终于,那日清晨,马蹄声在开封府的大街上响起,一西一南,却皆是前往开封府衙,南向的骑兵大嚷着“襄阳王兵败自杀,白五义命丧冲霄。”我心头一紧,再想去辨,却已远去,我望着崔梦,带着茫然与希望,小妮子抽泣着:“姐姐,你没有听错,白五爷他……”我瘫坐在地上,想着:展大哥,我该如何向你交代。这是,东向骑兵的喊声也已传来“好水川战败,展护卫牺牲。”我突然笑了,这二人真真冤家,这下好了,谁也不用交待,连孟婆汤都赶着喝。可笑着笑着,跟前的水渍却不断的扩大。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我在房内焚香净手,弹了这一词。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弹奏。

      今日,我用白五哥给我的钱赎了身,明日我将北上,用展大哥给我的银两盘间铺子,或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江南,是再也回不去了罢。

      明日,这世上再无醉眠,只有齐昭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我醉欲眠,卿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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