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替身任务者》阙燃

8、第 8 章

　　四周很静。

　　静得像整个藏书阁被封在一口古钟里，只能听见时间一点一点地滴落。

　　洛瑶企图睁开眼，但眼前一片模糊，一时间她都有点恍惚。

　　意识像是从水底捞出来，湿漉漉的，带着晕，带着冷。

　　掌心的痛还在，喉咙也干，像是火烧之后又被风吹。

　　下一刻，系统的声音在脑中轻轻弹出来，带着一如既往的低音调：

　　【宿主，检测到你意识上线。】

　　【……你就不问问你自己，昨晚那一出，到底值不值？】

　　【刀是真割的，血是真流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太医压得快，你就晕过头线了——】

　　它说到一半，忽然停了。

　　像是某个数据跳了出来，界面警铃微闪，紧接着语气瞬间一转：

　　【等等。】

　　【他还在。】

　　她听到极细微的衣摆摩擦地面的声音。

　　——意料之中，楚琰还在。

　　洛瑶在脑中轻“啧”了一声。

　　【离你大概五步，坐着。】

　　【没动，但刚盯了你三十秒。】

　　【然后，掀了衣摆，站起来了。】

　　【……现在走到窗边了。】

　　【现在不动了。可能是在看你有没有醒。】

　　她没有回应，只慢慢呼了口气。

　　像是从梦里抽出最后一丝雾，随口回了一句：“那就多让他看一会。”

　　系统顿了顿：【……你还真是。昨晚拼命扑他怀里，今早醒来却半眼不睁。你这情绪反差他要是没察觉到，我都替你失望。】

　　洛瑶：“他不会没察觉。”

　　“我只是在想——我要什么时候出招。”

　　系统像个早已泡好茶等看戏的观众：

　　【来了来了，帮宿主添把火，来了个有趣的任务。】

　　【《错位小剧场·你认错我看戏》，任务一则，清爽无毒，激发敌方情绪波动，顺便还能踩点剧情主线，性价比高，推荐指数五颗星。】

　　【目标很简单：醒来后三句内错认目标身份。】

　　【随便你说谁：哥哥也行、前任也行、做梦的神仙也行。反正不能是他。】

　　系统顿了顿，语气慢悠悠加重一分：

　　【记住，现在的你是“半梦半醒的脆弱小玫瑰”。你要错得温柔，错得让他怀疑人生。】

　　【完成后奖励：情绪干扰值+25，心防撬动记录解锁一次。】

　　它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

　　【宿主，请用你天赋异禀的“温柔错觉”，把他从窗边，钓到床前。】

　　洛瑶轻轻笑了一声。

　　“……任务名字起得不错。”

　　“但这不是错认，是钩子。”

　　她缓缓伸出一截小臂，动作懒懒的，像是在梦中不经意翻身。

　　指尖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点绷带露在外头，还留着褪色的血痕。

　　【任务倒计时开始：】

　　【3——】

　　洛瑶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2——】

　　她将指尖缓缓往被中收了收，像是寒意侵体般的自然缩抖。

　　【1——】

　　楚琰起身。

　　脚步不响，但她知道，他靠近了。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她，那目光冷静，藏着深思，也藏着防备。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伸手，轻轻拨开她鬓边的发。

　　指尖尚未离开。

　　系统在脑内吹了声口哨：【来咯来咯，该你登场了，宿主——献出你的“错位一击”。】

　　洛瑶睁眼了。

　　不是瞬睁，而是像水波被轻拍——缓缓睁开，眸光还带着一点湿雾，像真在梦里徘徊。

　　她看了楚琰一眼，没焦距地盯了半秒，声音轻得像夜风吹帘：

　　“……哥哥？”

　　声音一出口，整个空间像被什么轻轻割开了。

　　不是喊，是唤。

　　不是错认，是故意放的糖衣陷阱。

　　她眼底有一丝茫然，一丝困意，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像是终于找到人了，又不是他。

　　像是梦里追了很久，醒来却看见错的人。

　　系统沉默了整整两秒，才冷静点评：

　　【你真的很会。】

　　【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开始不确定了。】

　　榻边一静。

　　洛瑶眼神还迷蒙着，像还没认清眼前人。

　　“……哥哥？”她那一声刚落下，便轻轻皱了下眉头。

　　像是梦未完，又被现实打断。

　　楚琰没出声。

　　他站在原地，指尖还搭在她鬓发旁，没收回。

　　气氛像被一根极细的线吊着，动一下就会断。

　　系统屏住呼吸：【……不错，命中他第一道情绪弱点。】

　　【但还不够，宿主，任务暂未完成。】

　　【他没说话，说明他没信，但也没敢不信。】

　　【还差一点——推他一把，别让他脱身。】

　　洛瑶闭着眼，唇角轻轻抖了下，像真陷在一个旧梦里。

　　下一瞬，她手指微动，缓缓抬起，像梦呓一般轻触他衣摆下摆的一角。

　　不是拉，而是搭着。

　　一点点搭住。

　　她低声喃喃，声音软得像从被子里漏出来：

　　“……你别走了好不好……”

　　她声音轻得像是撒娇，却也像是撒气。

　　“每次都是你先走。”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等得起。”

　　楚琰呼吸一紧。

　　她说这句话时，睫毛动了动，像是真有委屈藏着，又不肯睁眼讲清。

　　像是怕看清，又怕他真的不在。

　　他一时没动，只觉得胸口那口气像是卡住了。

　　她是说梦话？还是认了人？还是……真有那么一个人，让她等过很多次？

　　系统沉默了一瞬，忽然语气极轻地打断他思绪：

　　【宿主这招叫：不踩雷，只挠痒。】

　　【他现在已经开始反问自己了——你梦里的人是谁？】

　　【更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从来没梦见过他？】

　　【任务完成进度：84%。】

　　洛瑶的手还轻轻搭在楚琰衣摆下。

　　声音还没完全散去，唇边的热气还挂着刚才那句低语的尾音。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等得起。”

　　系统静了两秒，像是用力吞下半口茶：【干扰值上升……92%……95%……】

　　楚琰的指节动了一下，像是不自觉地收紧。

　　她这句话里没有名姓，没有怨，也没有情，却比一刀还深——他根本无从确认，她梦里到底是谁。

　　可下一句，才是压下心防的最后一颗钉。

　　洛瑶像是真的陷进梦里了，唇瓣轻启，嗓音像是裹着雪后的梅花香气，带着一丝迟来的、几乎恍惚的甜：

　　“……哥哥……”

　　“你终于来啦……”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梦里撒娇的笑，像是多年后终于等到人时那种没来得及擦眼泪的安心。

　　可下一秒，她忽然猛地一颤，像是梦被瞬间戳破，整个人一下清醒。

　　她骤然睁眼，视线直直落在眼前男人的脸上——

　　清醒的光打下来，她的神色从“梦中欣喜”在一瞬转为“惊愕”。

　　她像是终于认出了他是谁，又像是在心里狠狠咬住了一口。

　　空气一下凝住。

　　系统在脑中“叮”了一声，语调带着某种压抑的狂喜：【任务完成。情绪干扰值：满格。敌方目标心理浮动记录：已锁定。】

　　【系统建议宿主立刻回补糖分，防止对象出现“自我否定性回溯”——】

　　洛瑶反应极快，几乎不等系统说完，便顺势一歪，像是刚刚认出眼前人一般，神色又软又急：

　　“……琰哥哥？”

　　“你在啊。”

　　她伸出那只绑着绷带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还带着刚醒的水雾，轻声喃喃：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幸好……你在我身边。”

　　她像是还没从梦里完全出来，却又本能地把眼前的他当作唯一锚点，语气里掺了点笑，掺了点怕，又掺了点“小女孩醒来时撒娇式的松口气”。

　　而她的每一分力道都刚好。

　　像是一场错认落幕后的回笼撒糖，又像是一根落在楚琰心口的柔软羽毛。

　　他没有回应。

　　只是站在那里，眼睫极轻地抖了一下。

　　楚琰刚想说些什么。

　　可下一瞬，洛瑶眉头微蹙，手指微动，似是某一寸伤口被触到了。

　　她缓缓坐起身，眼神恢复了焦距，手微颤地按着绷带，眨了眨眼——

　　然后，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或是，像是刚刚醒来似的。

　　她睫毛一垂，整个人的气息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温度。

　　她收回搭在他衣角上的手，动作极轻，嗓音柔顺却带着极快的疏离感：

　　“……王爷？失礼了。”

　　她唇角勾出一个得体微笑。这勉强的笑容看着楚琰的心里突然不太舒服。

　　“我刚才睡糊涂了，可能说了些胡话，不好意思。”

　　“谢谢王爷一直在这照看。”

　　她说得礼貌、克制，像是将方才那点“梦里撒娇”完全归入一场模糊混乱的误会里。

　　连谢意都说得干净利落，像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暴露出方才那点真情。

　　楚琰盯着她，眸色微暗。

　　他没应声，反倒一步走近半步，低声问：

　　“认错我……是谁？”

　　洛瑶仿佛一怔。

　　她没立刻回答。

　　而是很轻很轻地“啊”了一声，像没听清楚。

　　“王爷说什么？”

　　楚琰声音压得更低：

　　“你刚才喊了——哥哥。”

　　“是谁？”

　　榻边空气一紧。

　　洛瑶抬眼看他，眼里是一瞬的茫然，然后像是刻意掺入的一点羞窘：

　　“梦里……记不清了。”

　　她手落到自己被子的褶边上，缓缓理着，眼神却从不与他完全对上。

　　“可能是小时候的事吧。”

　　“梦很久以前的事，醒了就没了。”

　　她声音还是那么轻，轻得像不带一丝分量。

　　却正因如此，才让人更想去追问她梦到了谁。

　　楚琰看着她，目光深了几分，薄唇微抿。

　　系统在脑中打了个响指：【干扰值残留72%。很好，宿主，你现在就像给他心里装了一枚定时炸弹。】

　　【他现在不信你说的，但他没证据，也不敢问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