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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血亲惊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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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国皇宫,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白玉石阶上覆着一层薄雪,宛如给台阶铺上了一层轻柔的绒毯。崔熙的鸾驾缓缓碾过积雪,车轮与雪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寒鸦扑腾着翅膀,在阴霾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
这位久居温泉行宫避寒的晨国崔妃,此刻凤目圆睁,眼神中满是怒色。她攥着车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关节都隐隐透出青色。才一回宫,便听闻晨玄知将正妻转手这等荒唐事,身为母亲,心中的怒火如何能按捺得住?
踏入文阑宫时,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宫门口的灯笼左右摇晃。侍女告知崔熙,季斓外出巡视尚未归来。崔熙眉头微皱,脚步未停,径直闯入内殿。只见亓婤鸾正歪坐在软榻上,姿态慵懒却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她素手轻抬,逗弄着金丝雀笼,那只通体金黄的鸟儿是季斓的心爱之物,此刻正歪着头,用它尖尖的喙轻啄亓婤鸾的指尖,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参见太妃!”亓婤鸾察觉到有人进来,慌忙起身,动作稍显慌乱,发间的木簪险些掉落。她垂眸盯着崔熙绣着丹凤朝阳的裙裾,那精致的刺绣仿佛散发着无形的威严。在晨玄知身边三年,长久以来习得的战战兢兢此刻展露无遗,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崔熙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只见亓婤鸾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眼神怯生生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为何,崔熙心中莫名一软,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坐下说话。”她抬手示意,见亓婤鸾仍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索性亲自上前,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将人扶起,“我往日对你严苛,是知道后宫如战场,步步惊心。玄知那孩子脾气急躁,你跟着他……”话未说完,崔熙忽而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无数的无奈与感慨,“如今既成了斓儿的人,往后便安心待着。我那女儿,最是护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罢,崔熙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安静的殿内回响。侍女即刻捧着朱漆木匣上前,木匣雕工精美,上面的花纹繁复细腻。崔熙打开木匣,顿时,珍珠钗环、羊脂玉镯琳琅满目,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这些本是母亲留给她的两个女儿的嫁妆。”她轻轻拿起一只刻着并蒂莲的玉镯,眼神中满是追忆与温情,手指轻轻抚过玉镯上精致的花纹,“可惜你姨母当年……唉,这些便给你吧。”
亓婤鸾看着眼前的珍贵物件,指尖颤抖着接过玉镯,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让她眼眶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要道谢,却听崔熙喃喃自语道:“你这眉眼,倒与她年轻时有七分相似……”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般撞击着亓婤鸾的心。
“她……是谁?”亓婤鸾声音发颤,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
“崔姬。”崔熙缓缓开口,目光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思绪仿佛飘回了多年前那遥远的时光,“我胞妹,也是你母亲。”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时间也似乎停滞了。亓婤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后退半步,身形不稳,撞得金丝雀笼叮当作响。那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突兀。记忆中冷宫里蜷缩着刺绣的身影,母亲枯瘦的手抚摸她脸颊时的温度,在这一刻与眼前雍容华贵的太妃重叠。“您……是姨母?”她声音哽咽,泪水夺眶而出,“母亲总说,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些童年的回忆,母亲温柔的面容,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崔熙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她伸手将亓婤鸾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亲情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那些年少时的情谊、分离后的牵挂,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泪水,肆意流淌。“可怜的孩子,竟在冷宫里长大……”她轻抚着亓婤鸾的后背,动作轻柔而又充满怜惜,“你还有个妹妹叫亓媛,如今可安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季斓一身戎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佩剑还未卸下,剑鞘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发间沾着几片雪花,来不及抖落,雪花在她温热的肌肤上渐渐融化。她本是听闻母亲兴师问罪,心中担忧亓婤鸾受委屈,心急如焚地赶了回来,却见两人相拥而泣,金丝雀欢快的啼鸣声中,竟弥漫着融融暖意。
得知亓婤鸾的身份后,季斓呆立当场,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崔熙擦去眼泪,望着女儿惊愕的模样,忽而破涕为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欣慰。“若你们真心相爱,我自不会阻拦。只是往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亓婤鸾,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期许,“可不许再欺负人家。”
季斓这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将亓婤鸾护在身后,仿佛要为她遮风挡雨。可当她触及亓婤鸾泛红的眼眶时,一向果敢的她,竟罕见地手足无措起来。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文阑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映得这对意外相认的亲眷,身影愈发温暖。而这场因错配姻缘引发的重逢,又将在晨国后宫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仿佛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涟漪正缓缓扩散开来,预示着未知的变化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