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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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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尤其漫长，即便到了十月份，酷暑的热气仍未褪去。气温一天天的像比赛，不断刷新纪录。
有坏处也有好处。
坏处是地球的未来令人担忧，以及电费账单触目惊心；好处是，啤酒卖得更好了。
各类赛事的场地上摆满了产品广告，走过路过都逃不过。酒吧、便利店也把这款酒摆在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天时、地利、人和，拧成一股东风，送产品扶云直上，销量起飞，把竞品远远甩在身后。
市场分析报告一周一交，说也奇怪，客户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偶尔问几个问题，微调文字，再也没喊她们亲临现场。
林羽童有点失落。
从前看见那张脸总想躲开，如今许久未见，竟生出几丝想念。陆思晓说自己“虚伪”，一针见血。叶恒祯的每一个吻、拥抱，甚至每一句任性的话，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夜深人静时细细回味，连呼吸都是甜的。这份爱恋热得灼眼，她不敢直视，埋进心底隐秘的一角，偶尔拿出来看看。
面上要维持“你我甲乙有别”，他进一进，自己退一退。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也不是不行，但到底豁不出去。在意的事情太多，和叶恒祯的爱情排不到最前面。
比如眼下新客户的刁钻需求，就值得她头痛一番。
想花玻璃珠的钱，买顶级黑珍珠的货。他们还特别叮嘱，这次拍摄质量一定要好，要顶级配置，拍出顶级质感。
可惜他们的预算是“底级”，和“顶级”相差十万八千里。
林羽童问过可不可以加三成费用，以便成品能达到及格线，但被对方一口回绝。确实，当下客户们急着缩减预算，肯花钱拍摄物料已格外有魄力，加钱的事就别想了。
她一边写拍摄计划，一边盘算着怎么拆东补西，为作品多几分质感，像个高级货。
算来算去，她放弃了。
实在很难，拍摄质量取决于摄影师团队，但他们一分钱一分货，这点钱请婚礼跟拍都难，更何况优秀的商业摄影师。
顾姐见她锁着眉头，知道陷入困境：“有啥问题？”
“拍摄钱太少，请不到好摄影师，麻烦。”
“别急，我找找认识的，说不定能谈到友情价。”
顾姐翻开资料库，挨个问过第一梯队的摄影师，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他们没空也没精力接一个低预算的拍摄。行业头部品质有保障，即便世事艰难，也不差生意，当然不会自降身价。
资料库里的作品集越来越潦草，直到最后一个，虽然不是商业拍摄，但质感出众，是国际一流水准。摄影师名叫——陆思晓。
“这人我们是不是合作过？”
林羽童凑过来，看到那张明媚艳丽的脸。过往种种在脑海涌现，家宴上的她无喜无悲，甚至流露出一抹凄凉。
“是，之前拍户外品牌的时候就是她。”
“我觉得她作品不错，要不联系试试？”
“只剩下她了？”林羽童不甘心，不想选这个唯一选项。
“嗯。”
“那先问问看吧···”
她们之间发生的事，顾姐一无所知。她不带任何滤镜地，从解决问题的原点出发，推荐了陆思晓，说明这个人专业素质过硬。
一想到三人间发生的事，林羽童就迈不过心里那道坎。陆思晓知不知道叶恒祯对自己的亲密举动？在不在意？如果质问起来，怎么答才妥帖？对于有瓜葛的人，能躲就躲，但眼下能满足客户需求的，只剩下她了。
林羽童推演了一遍可能发生的对话，万一问起和叶恒祯的关系，打算这么说：是他主动的、我和他真没什么只是单纯的工作接触、项目结束就删掉他电话······至少说清楚她不是有意介入订婚的两人，而且随时可以和叶恒祯断联，撇干净关系。
好绿茶啊，脑子里的道德小人敲打自己。但为顺利拍摄顾不上了，怎么能让和陆思晓的那点恩怨，影响赚钱呢。
沟通电话是孟朗朗打的，林羽童希望有个缓冲，她没胆量直接和陆思晓对话。
“喂，你好，请问是陆思晓老师吗？”
“呃，你们是？”
“我们是上次和您一起拍摄户外品牌的那家广告公司，您还记得吗？”
“呵，我想起来了。”对面轻笑一声，“是林羽童所在那家，对吗？”
孟朗朗瞥了眼林羽童，比着口型不出声问：该怎么答？
林羽童对着电话开口：“是我这家，哈哈，陆老师还记得我。”
假得不能再假的客套话。什么叫陆老师还记得我，那场家宴叶恒祯把陆思晓晾在一旁，完全不理她，如此难堪的场面到老都记得。
“找我什么事？”陆思晓很温和，好像这茬没发生过。
“陆老师是这样的，我们目前有个拍摄需求，想与您合作。”孟朗朗进入正题，“拍摄量不大，客户人很好，尊重老师的专业意见，不会指手画脚。但是······”前面铺垫了一大堆，讲到关键处，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担心对面因为钱太少拒绝。
“但是什么？”
“但是钱不多。”林羽童补充道。她推断陆思晓对自己印象不好，既然这样坏消息就由她说，结果无非是给自己再贴个奸商的标签。
“拍什么呢？”
“有艺术感的产品照。我们看中老师这方面的表现力。而且这套平面会在热门商圈投放，曝光量很大。”
刚才这番话，听起来像商业吹捧，其实是林羽童的肺腑之言，她真心觉得陆思晓的审美好、能力强。
“你们的需求能发来给我看看吗？”陆思晓没拒绝，有了六成胜算。
“好，老师稍等下，我们整理好发给您。”孟朗朗答得积极。
资料发给陆思晓，没过多久她发来消息：【我没问题，按照你们的时间安排走】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陆思晓压根没问她和叶恒祯的事。
自己思前想后，纯属多虑。庆幸平时做了许多好事，待同事温柔厚道，人品日积月累，关键时刻才没被为难。希望接下来不出什么岔子。
拍摄前一天，林羽童辗转反侧，她被一个问题折磨：明天早点到还是晚点到？到早了和陆思晓大眼瞪小眼，多为难；到晚了显得她不专业。其实她知道准时就行，只是缺乏面对的勇气，睡不着，想天亮来得越晚越好。
起床后，被另一个问题困扰：打扮到什么程度合适？一宿没睡踏实，想妆化得厚一点重一点，显得气色好，怕被认为存心比美，艳压一头；不化妆吧，肤色暗沉顶着大黑眼圈，刻意卖惨博同情。
真烦啊，她从前不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溜走，回过神来留给化妆的时间不多了。只好简单扑了点粉擦了唇膏，拿起包就走。
到了片场，陆思晓专注在布光这件事上，连她来了都没注意。
“陆老师，你好。”
不知道怎么想的，朝着垫脚摆弄灯箱的陆思晓，林羽童恭敬地鞠了一躬。
听到这声招呼，陆思晓停下手里的活，被她这架势吓到：“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见，干嘛这么大礼？”
“我只是觉得这么少钱请你来，有些对不住。”
这话只道出林羽童一半的歉意，另一半因为叶恒祯。
“我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只要不违法，林羽童拼命也要满足陆思晓。
“你们不是说有很大曝光量吗？我要我的作品布满大街小巷。”
“这个没问题！”林羽童心里有底，这个广告，客户一早定下要包山包海，怼到每个人眼前，“到时候记得看小区电梯，一定有今天拍的东西！”
陆思晓十分信任：“好，我会留意。”
“你喝什么，我来点。”林羽童掏出手机，一大早就来，咖啡必不可少。
“冰美式，要大杯的。”
陆思晓干活利索，才到下午产品图就拍完了，剩下时间留给客户选图。
看着大大小小的图片，客户犯了选择困难症，他们要花一点时间内部讨论。
片场众人也得了机会喘口气。
可能咖啡里的冰块刺激到肠胃，这会林羽童坐在马桶上，拉肚子拉到没力气站起来。每次觉得差不多了，就被不可抗力摁下。谢谢你啊咖啡，这回真精神了。
伴随着脚步声，旁边隔间的门被打开，传来激昂的讲话：“哥，叶恒祯主动解除婚约，我也没办法。”
“你这是嫁妹妹还是卖妹妹啊？！我说了，我不会求他和自己结婚。”
“爬上他的床？你是人吗？这是该对妹妹说的话吗！”
声音越来越激烈，林羽童听得胆战心惊。他们没婚约了吗？为什么叶恒祯不和自己说？还有，卖妹妹是怎么回事？她有太多疑惑，但开心更多，负罪感烟消云散，终于可以直面他的喜欢，真好。
“我对做叶太太没兴趣，我要做顶级摄影师，我要开影展！”陆思晓声嘶力竭，喊出野心。
隔间门狠狠合上，声音消失了。
林羽童回到片场，碰上陆思晓和客户起了争执。
“产品这样拍更好看，一味放大显得呆板。”她狠戳屏幕，情绪激动。
“但也不能藏后面啊！必须重拍！”客户不甘示弱，他们有自己的坚持。
“你们得尊重专业！”
眼瞅着现场要失控，林羽童赶紧打圆场：“刚才拍了各种角度，后期可以调，找到最好的画面放一起。”
陆思晓紧咬着唇，走到边上，远离客户。
客户皱着眉头，手指敲桌面，思考林羽童的话。
“我理解您要突出产品，这几张都是按您要求拍的，”林羽童圈出另外几张图，“之后排版我们再强调一下。摄影师推荐的作为辅助物料。”
客户脸色稍微舒缓了些，林羽童乘胜追击：“毕竟产品面向有一定审美的消费者，他们喜欢留白的美，可以多试几种画面。”
“这样吧，这些画面我们都保留，你们多出几种设计，对比看看。”客户被说动了。
林羽童紧绷的弦松了一些，跑到陆思晓身边报告这个好消息：“客户说画面保留，不用重拍。”
“是吗，那挺好。”她很平静，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林羽童知道，卫生间的吵架影响陆思晓的情绪，把愤怒转嫁给客户。但能说什么呢？理解、支持？太空洞了，自己都不信。陆思晓最需要的是被看见、被认可，她是要做到行业顶级的人。
“放心吧，客户那边我们周旋。一定力保你的作品遍布全市，没有任何修改的。”林羽童想话不能说太满，手指比了比，“就算有，也就这么一点。”
陆思晓笑了：“那我一定会留意电梯的广告位。”
为了赶上线时间，林羽童和顾姐加班加点，熬了几个大夜之后把设计稿送到客户眼前。
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她有点后悔，当初为保陆思晓的作品不被改，硬要说一切后期可调可控，把压力都给到自己。转念一想，钱那么少的活人家都接，很给面子了。
有精心设计的加持，既突出产品又有美感，客户毫不犹豫，全部买单，按照既定时间全城投放，一时间城里大大小小看得见的地方都是这套广告。
林羽童拍下中心商业区的硕大广告牌，发给陆思晓，附了一条信息：【你看！到处都是你的作品！算是规模最大的影展了吧！】
发出去就后悔，影展这事陆思晓没公开说过，贸然提了对方必然知道是自己偷听。但不敢撤回，那样就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刻意了。
陆思晓很快发来信息：【谢谢你】
根本没在意“影展”这个字眼，林羽童又想多了，也把陆思晓想错了，她的本色坦荡、直接，不喜欢耍心眼。
【谢谢你才是，帮我们这个忙】
自打知道他们没了婚约，对陆思晓便油然亲近。林羽童觉得应该请她吃个饭，一方面为感谢她，另一方面还想着维护关系，方便长久合作。
又追了一条消息：【周末来我家，我请你吃饭？】
【好呀】
陆思晓到林羽童家很早，打算和林羽童一起处理食材，在灶前忙活。虽然到人家做客，但她不愿意坐享其成，能帮上一点忙也好。
林羽童没料到陆思晓来那么早，给她开门的时候，还拿着手机点外卖。
“给你带了甜点！”陆思晓扬了扬手提袋，是五星甜品店的招牌点心。
“谢谢。”林羽童接过来，放在桌上。
屋里很干净，闻不到一点烟火气。
陆思晓跑到厨房，探探究竟。灶台还没开火，正好能一起烧菜。
“切菜洗菜我和你一起吧？”
“呃···”林羽童犹豫了，指了指手机，“我点外卖了。”
“啊？”
“嗯，外卖安全些，我，手艺不行。”林羽童垂下头，有点心虚。虽然喊人到家里吃饭，但碍于她糟糕到能烧了厨房的手艺，还是选了个稳妥的法子。
“我们做个凉菜吧，都是现成的多没意思。”陆思晓指了指冰箱，“我看看可以吗？”
她主动打开冰箱门：“请。”
冷藏区空空如也，冷冻区除了寒气什么都······，等等还有两袋冻好的炒菜。
陆思晓晃了晃那两袋：“你这不是有做菜吗，热热吃吧。”
林羽童瞪大眼睛，都忘了还有这个菜，叶恒祯之前做的。
菜热好了，外卖也到了。两人把菜摆盘端上桌，香气四溢，把馋虫勾出来。
陆思晓尝了热好的两道菜：“哇哦，好吃！林羽童你手艺可以啊，太谦虚了，干嘛点外卖！”
她垂着眼，有点羞愧：“这是叶恒祯做的。”
“啊，我忘了你们···”陆思晓放下筷子，“我们的婚约取消了，你知道吗？”
林羽童诚实点头：“上次在卫生间，我听到了。但不是故意的，我拉肚子···”
“哈哈哈，饭桌上咱别聊这个。这个婚约是叶恒祯主动取消的，据说他在他爸爸的病床前摊牌。”
“那为什么订婚？”
“我哥的生意需要投资，和他哥谈的，两人一拍即合。”陆思晓笑得有些苦，“其实就是把我卖了，他们根本不尊重我的想法。”
“你要做最厉害的摄影师，对吗？”问完，想起家宴上陆思晓那一抹凄凉的神情，那时她在告别自己的梦想。
陆思晓眼中有光，面色笃定：“嗯，我要做行业顶尖，要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东西是最棒的。”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林羽童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肉。
“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记恨你，反倒很感激，你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陆思晓和她对视，极其郑重：“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