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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叁肆 狮与羔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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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莲泱一时好像哑了似的说不出话来,猛地收拢双臂抱紧她。
在往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无论境遇如何困苦危险,他都记着这一夜,她的话。
他将她抱得那么紧,身体两侧都被锁痛了,那种热望实现的晕眩在他身体里搅动出来的浪潮却还是无处宣泄。胸腔里一颗心怦怦跳动着,泡在苦水里反复煎熬过的一颗心,忽然就一下子变甜了。
人们说,活着就有希望,他对这句话没有异议,但他觉得反过来也通[1]。
他是为身边的希望才活下来的。
乔璃垂下眼,含住他的唇珠,舌尖在他口里描摹起来。他的心跳得非常厉害,从她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是这样,手腕和胸膛出都感觉得到。
周莲泱想说话,想让她知道他心里这些情绪全是为她涌动的,从嘴唇中挤出来的声音却像蚊子哼哼,微弱得谁都听不见。于是他拼命回应她,话语全融进这拥吻里,所有连他自己都厌弃的纠结踌躇连同所有的所有全都匍匐在她身前,毫无保留地展现。
她一手支着他,总觉眼前人马上要化在自己怀里,水一样那么缠绵地纠着她。杏瞳迷离,眼波湖泊一样波澜恍惚,里面融融的情意,她在他舌尖也尝到了。砰砰砰,激跳的心脏中涌出一股毛茸茸的快乐。
好奇怪。她以前不能理解这种接触能带来什么乐趣,现在轻轻啄舔着,却觉出一股饱满熟透的果实的甜,滋味像贮过一秋的甜橙,触感又如霜露浸染后湿润多汁的红莓。很美味。
这么尝了一会儿,乔璃忽然一动,手托起周莲泱的下巴,调笑道:“哥哥占我这么久便宜,也学那登徒子,不肯给我一个后文了。”
他嗔了她一眼,衔着唇珠那一点盈盈的红,脱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要我的答案?我、不、告、诉、你。”
乔璃望着他,望着他不躲闪又分明隐着一点坏心的眼睛,那一点总是隐在深处的潮阴的痛涩消失了,变成快乐与情意的火柴,燃烧出那么明亮的光彩。不烫人,只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温暖。
他牵着她的手,乔璃以为已经到了去床上的时间,但是不,他伸出脚从床下勾出一把开了锋的长剑。她一开始有点迷惑,接着看清剑刃的血迹便明白那是他割伤手的凶器。
可是何必用那么长那么麻烦的东西呢,裁纸刀就不错,西洋的玩意,刀柄装饰着猫眼石,柴凌翠也有一把,好像她们真有那么多信需要拆似的。
“我练武旦得到柳姨的认可,她就把唯一一把开锋的送给我了。”周莲泱笑着指了指阁楼矮柜上新置的剑架。“以前也不常用,只是我觉得作为装饰品很好看。”
乔璃终于明白了:“剑鞘呢?”
“受潮开裂不能用,本定了去做一把合适的,一直没找到时间。”
乔璃转过头去看他:“你手腕扭伤,把它放上去的时候没拿稳,割到了自己,然后觉得何不利用这次机会逼我的答案。”
他微笑着耸了一下肩膀:“我可没这么说。”
醋意大发是很可怕的,时机又正合适,他就试着戳了一下老虎的屁股。
乔璃无奈,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好烫,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把人搂过来,埋进颈窝里。
“……哥哥学坏了。”
她在他侧颈留下一连串的吻,挪到颈骨,不轻不重地咬了几口。
现在换周莲泱觉得难为情了:“……骗你对不起。”
埋在肩膀处的脑袋摇了摇,被体温浸染的发丝轻轻蹭过他脸颊,她的手握住他的手,交叉相扣:“没事,我很高兴。”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是委屈:“我以为是我把你逼成这样。”
他知道她或许在装相,但还是没法不心疼:“囡儿可以生气的。”
“嗯?”
他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胸口,微微侧脸:“生气的话就……”
惩罚我。
不等他说完,她已经扑进他怀里。
他在这方面总有点怕的,又怕又兴奋,上头时还会挑衅她。每到这时,周莲泱就会发现乔璃眼中那种深深潜伏如其所是的黑暗就会激活,像某种庞大的阴影一样,投在两人呼吸触碰间构建出的狭小世界上,并且彻底弥漫了一切——包括他身体的每一寸。
她抓着他后脑乌发,舌尖在他唇里攻城略地,细细吻过去,吻出一片过分娇艳的靡红。
青年散开的长发披在后背,月白的寝衣也像是被黑暗侵蚀了。她可以嗅到他发间传来的菡萏的苦香,触手皮肤也细腻如粉白花瓣,诱人流连。
乔璃握住他的脚踝,不需要指挥,那条腿就已温顺地搭在她肩头。
她的指腹顺着他的眼角一端摸到另一端,沿着眼睫开阖的缝隙挑逗地轻按,引出鸦羽似的长睫一阵轻微颤抖。他勾着她的腰,保持一种敞开的、任由宰割的姿态,柔和又顺从,虎牙却一闪而过,叼住她侵犯眼睛的手指。
一只被磨平了趾爪,锉断尖角的鹿;一只被剖开咽喉的羔羊,盛在盘子里,供饥饿的母狮享用。
乔璃低下头,手指换成嘴唇,亲吻他的眼睛。
如果她是黑暗,他就像流水,情意用温和的热度缓缓承接她沉重的锋芒。乔璃把着他过分清瘦的腰,脊线向下滑到腰窝,中间那条线深得仿佛能盛水,便顺手挤出一点黏稠清凉的药液,滴在凹陷中。
周莲泱低低地“唔”了一声,双臂撑着上半身,有点别扭地往回看。她的指腹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后颈,却引发那一圈叠一圈的牙痕的痛痒。那痛和痒奇异而绵长,从后颈窜进心口,让他一颤,口中泄出一声撒娇似的呜咽。
她吻住那声呜咽,散开长发,两处发尾缱绻地缠在一起,帘幕似的,把人遮进自己的阴影里。
“让我尝尝……哥哥……”她其实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按着他深深陷下的腰身,往他耳畔呵气。
腰线末端凝白如玉的深凹中,几珠药液像荷叶中央凝的露水,随着风,从慢悠悠的摇晃,骤而转变成激烈的波浪。
他仰起脸,洇着泪与说不清是什么的水泽,像被雨打湿的白玉兰,纯净的晶莹下藏着一抹极致放浪的媚色,含糊不清地应着她。
伴随水哒哒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又浓又闷的湿乎乎的响声。白玉兰薄嫩的花瓣上沁出一片又一片甜蜜的粉红,柔软湿润,触手发烫。
荷叶上的露水不见了,或许是洒落了,或许是被谁舔去了。
“叫出来。”她低声命令。“雀儿,给我唱两句。”
好过分,她怎么又这样……
他从头到脚都红透了,眼睛没有焦距地一眨一眨,连眼睫都浸透水意,还是很乖、很听她的话。
戏腔是一连串缠绵的、多情却含糊的低吟,咬字不清,听不懂是哪里的唱法,绵绵地牵扯着她的耳朵。
最后他实在支不住也唱不动,浑身细汗,跌进软被里,双唇微张,鼓出弧度的小腹坠得微痛,浑身上下都产生一种吃得过撑的酸胀,吃不进又吐不出。
玉兰开到荼蘼,又盛了太多风雨,花瓣鼓鼓囊囊,坠满晶莹的凝露,湿漉漉的合不拢。
乔璃分了半分心神留意他的状态,见他实在啜不下,才把人半抱在怀里,一起翻进床榻干燥的地方。
一滚动,棉与缎对饱受捻弄的肌肤又是一番折磨。
他显然受了一番不轻的“惩罚”,滚烫不再是大脑的感觉,而是皮肤就像被烫伤了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全是红与紫的斑痕,有的微微浮肿,将皮肤撑出错落的红痕。
指腹漫不经心地拂过那些遭受惩罚的痕迹,他双目失神,手指微蜷,不自知地轻颤着。乔璃蹭进他怀里,脸贴着脸,嘟囔道:“手好痛,哥哥害我好担心……”
“嗯……对不起……”
两点撕扯的痛意掠过胸口,他本能地往后躲,却浑身酥软,一寸都爬不动;腰也被揽着,她俯下脸,喉头微动,还在吃。
“够了……”止不住的泪从眼角滑落,他伸手去推她的脑袋,嗓音嘶哑,“什么都没有,囡囡别吃了……别……”
“那抱抱。”她抬起头,舔舔唇角,又去尝他嫣红微肿的双唇。
空气被一点点吞净,麻木的大脑更加昏沉,周莲泱浑身浸在尽兴的慵懒与酸胀中,罪魁祸首往怀里钻,他就迷迷糊糊地主动将人接住。
左手被一只炽烫微湿的掌拢进手心,他微阖双眼,找得却准,握住她的手,嘴唇轻轻吻过那条还泛着新鲜血气的伤。
在此刻之前,乔璃从未纯粹通过自己的生理感觉器官,去接触过“常人”口中经久传颂的这种……感情。
身体中无所不在,狂乱而剧烈的欲望曾永久地迫使她从与旁人全然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在这一刻,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不再被自我或自己的头脑中喧嚣的噪音所占据。
安静,温暖,甜蜜,又柔软。
周莲泱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手扣着她的手,肩膀依着肩膀。他闭着双眼亲吻她,流连在唇齿间的情意已成为一种本能,拉扯她心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与冲动,溶入片刻幻梦般的宁静。
“我是你的。”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