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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五 章 ...

  •   谢临站在禁阁最深处,指尖的血滴落在血贝壳上。

      贝壳内壁的妖纹忽然亮起,鲛人血像活了一般,顺着纹路游走,最终勾勒出一行行细小而凌乱的字迹——全是沈微的手笔。

      "第一世:他说我额头的咒纹像梅花,可剑刺进来的时候,血把花瓣染烂了。"

      "第七十二世:原来被镇魔剑杀死这么疼,难怪每次谢临的手都在抖。"

      "第一百三十世:他这次没认出我,也好。"

      ……

      最新的一条刻痕尚未干涸,字迹潦草,像是仓促间刻下的:"这次把鲛珠藏在贝壳里,他总该发现了吧?"

      谢临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早该想到的。

      那些所谓的"腐蚀痕迹",那些他从未仔细看过的纹路——全是沈微留下的。

      三百六十世。

      每一世,沈微都记得。

      每一世,沈微都死在他手里。

      ——而他从未认出他。

      "……沈微。"

      谢临猛地攥紧贝壳,尖锐的边缘割破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他抬头看向禁阁顶层,那里悬浮着无数魂魄碎片,每一片都泛着微弱的荧光,像是被风吹散的萤火。

      他踏上阶梯,伸手触碰最近的一片。

      幻象瞬间淹没了他。

      ——雨夜,祭坛,沈微被钉在石柱上,剑锋贯穿心口。

      谢临看见"自己"站在雨中,面容冰冷,剑尖滴血。

      而沈微垂着头,染血的手指却悄悄抚过剑柄上的一道裂痕,妖纹无声蔓延,将裂痕修补完整。

      幻象外的谢临猛地一震。

      "你每一世……都在修补我的剑?"

      碎片里传来一声低笑,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你说过,剑修的本命剑碎了……会疼啊。"

      ——

      谢临踉跄后退,又抓住另一片魂魄碎片。

      这一次,他看见自己站在城墙上,万箭穿心而过——可中箭的却不是他。

      沈微挡在他身前,箭矢穿透胸膛的瞬间,他甚至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

      "这次……总算没让你疼。"

      幻象碎裂。

      谢临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疯了一般去抓其他碎片,一片接一片,每一片都像刀,剜进他的魂魄。

      ——第三世,他因除妖失明,沈微挖出自己的妖瞳,化作明珠嵌入他的眼眶。

      ——第四十九世,他在寒潭练剑走火入魔,沈微跳进潭水,以妖纹为引,将寒毒全部引入自己经脉。

      ——第一百八十世……

      最后一片碎片里,沈微站在初代祭坛上,浑身是血,却对着虚空微笑。

      "现在他手腕上有三百道咒纹……够用了。"

      ——

      谢临跪倒在地,鲛珠从怀中滚出,落地时投射出最后的幻象。

      时光镜中,他看见自己每一世都持剑刺穿沈微的心脏。

      而每一次,剑锋入肉的瞬间,都有金色咒纹从沈微的伤口蔓延,顺着剑身爬至他的手腕。

      ——那是诅咒转移的痕迹。

      沈微在替他承担"天魔"的命格。

      三百六十世。

      每一次死亡,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祭。

      幻象的最后,沈微对着虚空轻声说:

      "下次别让我遇见你了,谢啄沉。"

      ——

      "……沈微!!!"

      谢临的嘶吼震碎了禁阁的琉璃灯,黑猫师叔祖从梁上跃下,银发在风中散开。

      "现在明白了?"黑猫舔了舔爪子,"那傻子每一世都在等你杀他。"

      谢临死死攥着鲛珠,指节发白。

      "为什么……"

      "因为只有镇魔剑彻底杀死'天魔',诅咒才会终结。"黑猫甩了甩尾巴,"而他觉得……那个人不该是你。"

      ——

      阿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临!祭坛的阵眼要开了!"

      谢临抬头,眼底血红。

      "这一世……"他缓缓起身,镇魔剑在鞘中嗡鸣,"我偏要逆天改命。"

      ---

      海祭台上,时空重叠。

      谢临冲破迷雾的瞬间,看见了三个时空同时上演的景象——

      表层:阿蘅的鲛尾被钉在祭台,血滴凝聚成初代巫女的银冠。

      中层:玄霄子持剑刺穿沈微的锁骨,剑身上却诡异地蔓延出妖纹——那是沈微的咒术在反噬。

      底层:真正的沈微被锁在祭坛下方,身上刻满与谢临相同的咒纹,正以妖纹为笔,一点点改写"天魔"的命格轨迹。

      "……沈微!"

      谢临一剑劈开祭坛石柱,碎石飞溅中,他终于看清了沈微的脸——苍白、染血,却带着笑。

      "你还是来了。"沈微轻声道,"这一世……我本来藏得挺好的。"

      谢临抓住他的手腕,三百道咒纹在两人皮肤下同时亮起,灼烧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为什么每一次都不告诉我?!"

      沈微笑了笑,指尖拂过他的眉心。

      "告诉你,然后呢?"

      "让你记得自己杀过我三百次?"

      "让你余生每一刻……都活在悔恨里?"

      谢临的瞳孔剧烈收缩。

      ——

      灵识相触的瞬间,三百世的记忆如洪流般冲进谢临的脑海。

      他看见沈微在无数个轮回里走向他,又在他剑下死去。

      每一次死亡,沈微都记得。

      每一次相遇,谢临都遗忘。

      记忆的最后,是本世初遇——沈微在海边捡起血贝壳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早就记得一切。

      "……你这个……疯子……"

      谢临的眼泪砸在沈微手背上,烫得惊人。

      沈微却笑了。

      "现在你知道了。"他握住谢临持剑的手,缓缓抵在自己心口,"所以……动手吧。"

      "镇魔剑需要容器……而你需要清白。"

      剑尖刺破衣料的瞬间,谢临猛地翻转手腕——

      "那就换我来当这个容器!!!"

      镇魔剑调转方向,狠狠刺入谢临自己的丹田!

      ——

      鲛珠与妖纹同时爆裂,刺目的白光中,时空开始坍缩。

      沈微的瞳孔骤然紧缩。

      "谢临……你……"

      谢临咳着血,却笑了。

      "那你教教我……"他染血的手指抚过沈微的脸,"怎么把'谢啄沉'三个字……从魂魄里挖出来?"

      骨笛与鲛珠相撞,所有轮回线在这一刻收束——

      沈微在消散前,最后触碰了谢临眉心的咒纹。

      "现在……"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永远忘不掉了。"

      ——

      时光的灰烬里,谢临抓住一片残存的妖纹。

      上面写着:

      【遇见你,是所有轮回里最好的事。】

      ---

      三百年后。

      东海渔村的孩童常听老巫女阿蘅讲故事。

      "从前有只狐狸……"她瞎了的眼睛望向海面,"为救他的剑,把自己烧成了长明灯。"

      渔民偶尔会捞到刻着符文的鲛人鳞,都拿去供奉在破庙的神龛前——那里没有神像,只有一把生锈的断剑。

      有人说,曾在月圆之夜看见银发黑袍的道士站在礁石上刻字,可走近时,只剩浪花拍岸。

      ——

      谢临坐在重生的海祭台上,怀中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

      他腕间的银发手环突然断裂,化作光点没入黑猫体内。

      猫儿的呼吸渐渐平稳,然后——

      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三百年前初遇时的晨光。

      "……沈不语?"

      黑猫歪头看他,忽然伸出爪子,按在他眉心残留的咒纹上。

      ——那里有最后一道未消散的妖纹。

      潮声渐起,与记忆里的银铃声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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