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狂沙》诗酒

3、第三章 螳螂无妄失黄雀

　　那头领隐在斗篷下的身子微微一动，座下骏马似能察知主人心绪，不安地轻嘶一声，前蹄在沙地上轻刨了两下。

　　张继却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一手提了包裹，一手刀尖垂地，冷冷望着众人。

　　“哈哈……张统领好威风，好煞气那！”沙匪后缓缓转来一人，张继定睛看去，不是向导格卓却又是谁？

　　此时的格卓，衣饰形容未变，风采却是迥异。看他英姿勃发，口齿便给，哪有先前的生番模样？

　　张继冷笑道：“终年打雁，今日却叫雁啄瞎了眼。罢了！是我糊涂，须怨不得旁人。格卓，既已现身，何不与我切磋一场，也不枉了这一路同行之谊，这一番赐药之义？……唔，想必这格卓也不是真名罢？果真是好心计。”

　　“呵呵，不敢。在下楚云深。大小姐座前听使的粗人罢了。统领既肯赐教，最好没有了。”
　　说罢双手一振，从袖中抖出两只小扫子来。

　　这兵器又唤作小盘龙棍，长两尺五寸，乃是精钢所铸，分为两节，中以数枚铁环相扣。

　　传闻前朝太祖曾以手中一条盘龙棍横扫天下，当者无不披披靡。

　　不过武林中使这兵器者，倒是不多。楚云深将盘龙大棍化长为短，化一为二，也算得上是一件奇门兵刃了。

　　楚云深几步踏前，于张继对面站定。两只小扫子在手中舞了个棍花，接着往上一提一带，触肩既收，夹在两腋这下。

　　不待张继动作，楚云深右脚一蹬，左肩前探，身形激射而出，左腋下小扫子随势前点，毒蛇吐信般径自点向张继面门！

　　张继眼中精芒一闪，，急急退后一步，手中单刀自下而上，划了小半个圆，去磕那棍端。

　　岂知左棍前点乃是虚招，一击不中，右手小扫子顺势横扫，张继只得又退。楚云深得理不让，身形再转，左手小棍又随势斜劈而下。一棍紧跟一棍，前势未老，后势又生，身如陀螺，招似江河，棍意连绵不绝。

　　也不知那棍上加了什么物事，舞动之际，呼呼风声中又杂有尖啸之音，直如百鬼夜哭，猿啼深谷，一声声凄厉诡异，端得是乱人心神。

　　张继内力本自不畅，吃了这一番抢攻，当下左支右绌，刀法渐现凌乱。终被楚云深寻了个破绽，一棍扫在左颊，顿时血肉模糊，脚下也打了个趔趄。

　　趁他心神大乱之际，楚云深飞起右脚，足尖正中张继手腕，单刀仓啷一声落在地上。

　　张继面颊之上鲜血长流，却不伸手去擦。只是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楚云深竟是理也不理，伸手取了包裹，拍了拍上面沙尘，走到沙匪头领马前，双手奉上。口中笑道：“大小姐，幸不辱命！”

　　那头领自斗篷中伸出手接过。月光之下，只见指如葱削，皓腕胜雪，哪里像沙匪头领，竟如闺阁中未字少女一般！

　　“云深，武功又精进了。”虽是夸赞，语气仍是清冷。

　　楚云深也不以为意，谦然一笑。复又微一拱手，道：“大小姐，如今既已到手，这些人又当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不必多费手脚。留下一半驼马，任他们去吧。”

　　原来湖中之水并非剧毒，否则湖畔这些走兽飞禽早死得绝了。只是生人饮了，一时三刻腹中疼痛难耐，过得几个时辰之后，毒性便自解了。这押运众人并无性命之虞。

　　立时，有数十个沙匪去捡那精壮的驼马牵了。

　　要酒军官也同众人一起躺在沙地之上，见此情状，强忍疼痛，大声嚷道：“格卓，你奶奶的熊！哎哟……你把好的都牵跑了，此地又无水源，指望些瘦骆驼、病秧子马，不还是要咱们的命吗？哎哟……干脆给爷爷一刀，也省得在这鸟地方生受！”

　　楚云深嗤地一声轻笑，走到要酒军官面前，蹲下身子。

　　伸手在要酒军官怀中一摸，竟然摸出一大把金锭来！

　　话说这军官本是著国一个纨绔子弟，一向在禁军中挂着个武职，不高不低地胡混。此番因了他母舅关节，讨了这押运副使的差。至于是押运的何物，上峰含糊其辞，他也乐得不知。

　　满拟完了这遭差事，就可倚为晋身之资，母舅大人再上下打点打点，从此不说青云直上，连升三级总是有的。

　　又从家中带了几锭金元宝，盘算着到了货国，偷偷买他两个异族女子奴隶，以充下陈。从此官运亨通，暖房拥美，人生快意之事，莫此为甚。

　　谁知途中突生变故，生生惊破了这一枕黄粱美梦。

　　“你不说我倒忘了。就你这头肥羊身家最厚啊。呸！拿小爷的金子换小爷的酒，做的好买卖！”
　　楚云深哈哈一笑，拍了拍要酒军官的肥脸，将金子尽数揣在自己怀里。

　　要酒军官无可奈何，除了嘴上骂得更加不堪些，也无计可施。

　　沙匪头领将包裹放在鞍前，紧紧按住。手背上青筋微微爆起，显见得激动之极。

　　正欲发令回寨，忽听得扑喇喇一片飞鸟振翅之声。

　　初时鸟雀为众人惊扰，一番张惶之后业已飞回枝头栖息。此时突地惊飞鸣叫，莫非……？

　　林中有人！

　　头领目光一瞥，只见几条黑影从林中窜出，直扑沙匪众人。看身法俱是一等一的好手。

　　容不得这头领迟疑，手中乌金索翻卷，电射而出，思量着只消阻上一阻，手下小楚等人就可回援。

　　谁知就在这头领回头阻敌之际，剧变陡生！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铙钩，不偏不倚，蓦地钩住头领鞍前的包裹！

　　飞铙带着包裹遁入林中，只是刹那间事。待得头领惊觉，手中手中乌金索回转，却已是迟了。

　　一个声音大笑：“哈哈……冷大小姐，多谢多谢！待得你我成婚之日，典某自当双手奉还此物，做那文聘之礼想必不差！现下嘛，哥哥我且收管几日。有劳有劳！哈哈哈哈……”

　　笑声渐悄，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那人竟似已在里许开外。沙匪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再回头看偷袭之人，月下林中，只有树木枝叶摇晃不止，头上鸟雀呀呀乱鸣而已，哪还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