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什么的都去死吧！》甚慰迩处月光暖

5、原来，是忧伤眼眸

　　繁华人间明月高挂。

　　无尽海边旭日当头。

　　不知名海域上不知名海岛不知名山巅，灯塔闪烁微弱光芒。

　　是梦吧？木木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梦里是灰色的，没有一丝色彩。

　　此处群山环绕，遒劲山体向四方绵延，林木扎根其上，鸟兽无踪迹。

　　无任何道路可通行，中有湍急河流悬挂。

　　木木似是提线木偶，控制不了身体，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在山中跳跃、穿梭、滑翔，从一个山头至另一个山头。

　　顺流而下，是一片莲池，从池水到盛开到快要衰败的莲花，都是灰色，只是莲花颜色偏浅近乎白色。

　　“轻云于我实着意……”木木隐隐觉得，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也曾邀过长风，乘云而起，素衣持剑，称不上快意恩仇，有的只是疲惫与麻木。是因为什么而疲惫呢？

　　是繁复的生活永无休止？

　　还是未曾得到就失去的事与愿违？

　　可是，是否也曾着意过？

　　木木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此地才应该是自己归属，忽然间，浑身有被抽空的痛，似电击一般发麻、抽搐，有什么在被抽离自己的体内。她看不到，自己头上，肩上，冒出三束火，正被吸引着奔着一朵莲花而去，灰色的莲花渐渐亮起白光，向湖底沉去。

　　“轻云于我实着意，借邀长风于半山。怎奈山矮不得力，仅送我至西涧边。云仍缥缈难捉摸，顺流而下亦疯癫。水流潺潺徒解渴，浸衣半边又怎堪。直慕青鸟徐展翅，片刻直达白云端。思绪万千应恍然，始于足下亦半山……”

　　缥缈的音调由远至近，似是歌声，似是喟叹，初闻觉音色不应人间有，随之而来便是醍醐灌顶，耳目一新。

　　木木三魂归位。

　　灰色的阳光下，有人翩然而至。漫山，漫野，漫水，灰色无尽，他是唯一的白。

　　端雅君子，足下自有阡陌开，白发，白衣。他的发是真真切切来自人间的月华，莹润流淌，寂静成河；行走间，衣袍上的雪花，若隐若现。真是干净到极致，不染纤尘。只是，本应盛满柔情的眼眶里，唯有灰色，黯淡无光。

　　“……多时不见，可安，可好？”

　　他唤自己什么？明明入耳，自己却辨不清这两个字，就像幼儿学舌，稚子识字，可以模仿出声线、笔画，却参不透字词组合到一起后的奥义。

　　“这个哥哥，我应是见过的。”何故，见彼斯人，陌生模样，确是故人来。

　　并无重逢欣喜，却是释然，是心酸、委屈、不甘、无奈都尝过，阅过千帆后的宁静。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信任，唯独却难以再次并肩。

　　“还过得去吧，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木木叙叙说道：“学业还算顺利，只是忙的要死，感觉只是活着，却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碌碌无为，苟苟度日。科研实习愁破头。

　　科研吧，硬把现实中发生的事情，牵强附会总结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规律，硬拉不上就疯狂调数据，再努力说服别人去相信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实习吧，又逼着自己早早在世俗中摸爬滚打，人情世故一片乱麻，恶心不死人。

　　感情也是一团糟。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一直怂到不敢表白，后来成长到觉得自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暧昧拉扯将近两年。

　　他的表现让我以为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天天聊天，也说希望和我从朋友做起，以后有机会试一试。

　　可是，这都做了两年朋友了，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我。

　　我可以接受他不喜欢我，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自己喜欢对我男生是个渣男。”

　　木木自顾自说道。

　　她竟然对别人动了心？悯懿灰色眼眸眯，闪了闪，一片落寞。

　　不，能吸引她目光的，一定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影子。

　　他面色不变，仍作专注倾听态。往事如水墨画徐徐展开，墨色被时间晕染，一街一景、一草一木、一颦一笑，历久弥新。

　　木木和圆儿九年同学，前八年木木的记忆里，却仿佛模糊了圆儿的身影，隐隐约约记得班上有这个同学，也许是二人书桌一直隔的很远很远，各自也都有玩的很好的朋友圈子，两个人像是在不同时空，丝毫没有交集。

　　直到后来，按成绩排名，木木第二，绕开第一名，选了第三排靠右中间位置；圆儿第五，进门，绕过走廊，径直到木木旁边，敲敲桌子，“第三排位置好，我坐你旁边了。”

　　木木抬头看，是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圆儿，挺白的，嗯，还真的有一点圆。木木两眼一黑，他这么圆，自己不得被他挤到边边！

　　圆儿低头，眼前的女孩子白底泼墨校服，扎着低马尾，发量偏少，却很软，暖阳镀柔光，刘海边些许绒毛，乖乖巧巧。双目瞪的圆圆，似乎在苦恼要不要换座位。

　　她已成长为这个模样，是她一直想成为的模样吧，在平凡的世界里做一个普通人，就优秀那么一点点。

　　圆儿微微一笑，课本书包已放进书桌。

　　木木无话可说。

　　虽然坐了同桌，木木还是对圆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除了和好友一起聊课业、放学一起吃饭，课余她喜欢放空，喜欢发呆，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印象中，圆儿应该是一个安静的人，不然，八年的记忆里他像是被模糊了一样，讨论度几乎没有。

　　可是圆儿不是这样。木木对他爱搭不理，他就缠着木木讨论数学题，以清奇的角度切入，图数转换得心应手，这也是木木唯一愿意和他聊天的时刻。

　　语文课从来不听，却偷偷给木木带武侠小说，凌波微步、九阳神功、吸星大法，给木木讲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木木还是很烦，很烦有人影响她学习，毕竟，一直保持第二名也很难很难。

　　但总是有那么一天，直走的生活悄咪咪转了一个弯。

　　没有什么特别，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狗血。

　　那天，圆儿不知道怎么了，在桌子上趴了一整天，同学的关切得到的是零交流。

　　据八卦，是因为昨天骑自行车，刚巧碰到班花，想栽人家一程被就拒绝了。

　　可能不管年龄多大的女孩子，天性就喜欢同情别人，看着圆儿红红的耳朵，木木诡异的心疼。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圆儿背对木木，侧身趴在课桌上，木木俯身，在圆儿的耳旁轻轻问。

　　圆儿的耳朵更红了。圆儿回头，眼睛竟通红：“我家中有些事情。”木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悲伤的眼睛，对着她，圆儿的眼睛总是在微笑，该怎么形容，甚至带着一丝慈爱，每次让木木觉得自己好像在辈分上被占了便宜。

　　可是，现在，木木见到了这样一双悲伤的眼睛，眼中铅墨流淌，是无尽厚重的黑与灰。

　　怎么能不悲伤？跟随自己多年的伙伴不在了。那日悯懿遍寻她不至，归来知晓她已抛弃这方时空，他们一时不备，竟让他跳入那无尽海，想追随她而去。

　　众人都忙着从海里捞人，救助。却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掀起海底几万里漩涡。

　　本应流转忘川的恶魂被漩涡卷着换了方向，由坤二宫转往艮八宫，由死门向生门。

　　灯塔越来越暗，恶魂也越来越多。厮杀不休不止。最终，辋玖入莲池，魂火燃灯。

　　坐骑须离入无尽海，于渺茫中寻辋玖残魂。

　　圆儿同时失去了两个家人。

　　这世间却偏偏还有不得不守护。

　　无尽妄海，无尽落寞，无尽悲伤。

　　看着这双悲伤的眼睛，木木心房收紧，隐隐作痛。这双眼睛应有大海，有山川，有万事万物，唯独不该有悲伤。

　　如果心疼，算是喜欢，那么，木木的喜欢就是这样突如其来。

　　木木暗暗想，这世间不知道有没有一见钟情，但是这一刻，她懂了什么是怦然心动。

　　木木对悯懿说：“我喜欢的人，他的眼睛只对我笑，所以，我喜欢他。他很白，正好，白白胖胖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就算他现在不白也不胖了，我还是喜欢他。木木默默想。

　　悯懿一僵，白和胖，只有白和自己沾一点边。原来，木木，喜欢自己到，一点相似之处都想抓住。

　　几乎是下意识贬低对方，悯懿道：“对男子而言，遇心仪女子，必追之，捧之，予其所求，应其所想。若即若离，便是无聊之调剂，将你视作可有可无。只说明此人常混迹风月，深谙此道。”

　　木木若有所思，可不就是这道理么？

　　悯懿看着望舒将至，一挥衣袖：“阴阳相衔，本真永在。许久之后，你会发现一切都是既定，都是虚妄。这样想，会不会好一些？你既然已选择离开，便回去吧。来日再会。”

　　木木突然感觉心跳很快，睁眼，天光还是暗的，才凌晨三点钟。木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这个点醒来，自己梦里是跑八百米了吗？怎么会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