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星河之上的长风》汀旋

9、暗恋

　　人算不如天算，白倾落生日那天，下起了大雨。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生日宴会还是要开的，不然东西白白浪费。
　　白倾落和莱奥多普特商量一会儿，决定把生日宴会的地点改在观星台。那里有好多间小屋，没有漂亮的花儿，但好歹可以仰望夜晚是夜空，想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赛亚克努起了个大早。
　　他这两天的睡眠质量令人堪忧，站在镜子面前，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眼球上泛着血丝，面孔憔悴的同时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
　　打开水龙头，接一捧凉水往脸上泼，几个来回后，他终于清醒了一点。
　　刷牙洗脸换衣服火速进行，做完这一切，他将目光对准了床头柜上那张有闪粉点缀而闪闪发光的生日贺卡。

　　昨天他和莱斯冥瑞一起做完贺卡就跑出去玩了，晚上回来洗完澡才发现莱斯冥瑞把贺卡忘在他房间里，他把贺卡送过去给莱斯冥瑞时，才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不得不说，莱斯冥瑞的手工技术还是挺不错的，审美不同于常人，所以做出来的成果非常惊艳大气，贺卡表面的触感细腻柔软，整体都透露着一股精致的工艺感，纯纯就是这方面的天赋型选手。
　　刚做完那一阵，莱斯冥瑞跟一只打了兴奋剂的野猴儿似的拿着贺卡到处狂奔，逮到人就问好不好看，颠得任谁看了都想对他说一句：“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凌晨五点多，外面雾气蒙蒙，考虑到天还没没亮，赛亚克努一直等到恒星升起才拿着贺卡过去找莱斯冥瑞。
　　莱斯冥瑞打着哈欠过来开门，看他那样子应该刚睡醒。
　　赛亚克努把贺卡递给他，问：“刚醒？”
　　“没，半个多小时前就醒了，一直躺在床上上网。”他把贺卡放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后走进洗手间，紧接着零帧起手：“对了，我昨天在你房间塞了个东西，你找到没？”
　　“东西？”闻言，赛亚克努靠在床杆上拧拧眉，低下头仔细回忆一会儿。
　　确认没看到任何东西后，他抬头：“还真没找到，你放哪儿的？”
　　“不告诉你，等你自己找到就好了。”说着，莱斯冥瑞探出头来，嬉皮笑脸地看着赛亚克努，用沾了牙膏的牙刷刷牙，嘴唇周围泛起一圈白沫子。
　　赛亚克努：“……你好歹给我点提示。”
　　“提示啊……嗯……我想想啊。”
　　莱斯冥瑞嗯了几秒钟，突然灵光一闪，说：“在一个你一整年都不一定会打开看的地方。”
　　一整年都不一定会打开看的地方？
　　赛亚克努把自己能想到的地方想了个遍，依旧没想到什么如题所示的地方，但莱斯冥瑞很坚定地告诉他：“我没骗你，你房间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而且不光你房间有，几乎每个人的房间都有。”
　　赛亚克努无奈一般一笑而过：“你搁这跟我玩猜谜语呢？”
　　莱斯冥瑞板起非常一本正经的表情：“是的，总之你记住你房间里有我放的东西就是了，什么时候找到都算数。”
　　“行吧，等我找到再拿给你看。”
　　“成交！”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很蓝，日子总是过的很慢。
　　二十八岁的赛亚克努记住了莱斯冥瑞的话，却总也想不出他藏东西的地方，慢慢的只能不了了之。

　　当晚，白倾落的生日宴会接近尾声时，人群吵闹之际，赛亚克努再也忍不下去了，困得跟一只老狗一样。取得赛鲁琼斯和褚音七的同意后，回房间往床上一靠就直接昏睡过去。
　　在场的莱斯冥瑞听父母说宴会结束还要出去玩，便决定只呆到宴会结束，等在场的人全都走完，莱奥多普特最后一个出门，甩给他一句：“你和小努在家别熬太晚啊，早点睡。”
　　莱斯冥瑞一边和保洁阿姨收拾桌上的杂物一边抬头：“知道了知道了，去玩你们的吧，不用操心我俩。”

　　顶着“玫瑰星系少主”的头衔，莱斯冥瑞本来是不用做这些脏活累活的，但由于他是一个有素质和有爱心的人，所以经常帮助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像赛亚克努想的那样，因为开朗热情的性格到哪都有人喜欢他。
　　由此，未成年的他慢慢摆脱掉“该溜子”这个称号，亲民度也是高是没边。

　　一群人说说笑笑，打扫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看天色不早了，莱斯冥瑞没有多留恋美丽的星空，提着两个还没来得及拆开吃的纸杯奶油蛋糕跑回卧室去，打算去找赛亚克努。

　　来到走廊，他老远就看见赛亚克努房间门开着，自个儿轻轻嘀咕一句：“嗯？这个赛亚克努，怎么连门都没关？”
　　所有人都跟着白倾落他们出去玩了，走廊没开灯，除了赛亚克努房间的那扇感应门上闪烁着绿色条纹之外，整个走廊乌漆嘛黑，完全可以称得上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莱斯冥瑞不怕黑，一路哼着小曲儿走到赛亚克努房间门口，就差大喊一句赛亚克努的名字那刻，就着在黑暗里有些瘆人的绿光，他看见赛亚克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身靠着床头的栏杆，双腿和双手非常放松地垂在床边，寂静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扭头再看看房间门，莱斯冥瑞猜他估计是困得连门都忘记关了。

　　冬天，夜晚的气温多数偏低，赛亚克努房间的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室内的温度仿佛被冰块冻住，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刺痛鼻腔。

　　运动来的温度很快消退下去，莱斯冥瑞隐隐约约感到一股淡淡的凉意。
　　他把纸杯蛋糕放在赛亚克努的床头柜上，抬手去将赛亚克努垂在床边的双腿抬到床上去，接着抖开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的纯白色棉被盖在他身上。想来他应该是很困了，不然晚上的温度这么低，是个人都巴不得直接睡在烤炉里。
　　床头柜上有个台灯，莱斯冥瑞伸手去拉那根白线，让暖黄的灯光充斥整个房间，肉眼看上去更加温馨一点。他自己呢，就搬了个板凳坐在床头柜旁，趴在柜子上，静静地望着赛亚克努的睡颜。

　　世界上好看的人特别多，莱斯冥瑞觉得赛亚克努最好看，自从十五岁见到赛亚克努的第一眼起，他就这么想了。
　　赛亚克努长了一双桃花眼，这种眼型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配上标准眉型和他那张老是冷冰冰的脸，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平易近人的双重矛盾感。
　　以他的颜值，若是在校园里，是完全有能力当上校草然后小小年纪就被娱乐公司星探挖去当个演员或者爱豆的程度，但是星探不挖水晶宫的人，莱斯冥瑞有时候就会想，若是哪天赛鲁琼斯不当莱奥多普特的保镖了，赛亚克努会不会真的被挖去闯娱乐圈？如果真的会，那么他想去给赛亚克努当站哥，然后为他拍摄各种出圈神图，不管他在多远的地方都想跟在他身边。
　　但是回过神来，莱斯冥瑞还是打心底不希望赛亚克努真的进入娱乐圈。毕竟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突然分开很多，时候都不能在一起，那还真就是一个很难过的事情呢。

　　床上的赛亚克努忽然动了两下眼睛，莱斯冥瑞怔愣一会儿没敢动。
　　就在莱斯冥瑞以为要完蛋的那刻，空气安静半晌，赛亚克努居然没再有任何动作。
　　得亏是只动了两下眼睛，要是他醒来看见我就这么盯着他看，他多半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莱斯冥瑞这样想。
　　随即，他继续美滋滋地趴在床头柜上，一声不吭地欣赏赛亚克努的盛世美颜。

　　俗话说人在夜晚容易emo，莱斯冥瑞感觉这句话特别合适自己。

　　他其实很早就想告诉赛亚克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以至于在后来每一个一起生活的日日夜夜，他都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会在他很迷茫的人生中，告诉他“不论哪一种性格，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宝物”；会在他用身体保护自己的时候急到热泪盈眶；会在很多个打打闹闹的瞬间，悄悄去碰一下，牵一下他的手……
　　这个青梅竹马，莱斯冥瑞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越看越喜欢。
　　可是暗恋就是一件很残酷的小事，莱斯冥瑞早已明白，人在喜欢上一个很好的人时，是会变的很自卑的。
　　害怕对方不喜欢自己，害怕走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更害怕因为这件小事而终结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与未来。
　　莱斯冥瑞在心里面想，或许赛亚克努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父母给他们签订婚约的那天，他表面上把这个话题带过，内心却开心得两三天都没睡着觉，直到现在偶尔想起他们有个婚约，心里还是会泛起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想到这儿，莱斯冥瑞下意识地抿了两下嘴唇，脸颊两边微微发热，不知道从哪来的错觉，感觉自己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变态。
　　眼神飘忽不定后，当他再次将目光移向赛亚克努的那瞬间，瞳孔聚焦——赛亚克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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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光下，他的眼眸犹如被点亮的星辰，闪烁着晶莹的微光，带着温暖又柔和的力量，周围的光线也很给面子，为他的眼神增添了一种很有氛围的美感，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莱斯冥瑞不得不承认，要是把暖光给换成白光，对视上的那一刻简直比恐怖片里的鬼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还要恐怖上好几倍。
　　赛亚克努的眼神里没有恶意，与之相反，是刚睡醒的朦胧，让他看上去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儿。

　　俩人都没动，就这么对视着，差不多二十多秒过去，赛亚克努面无表情地问道：“好看吗？”
　　“嗯。”莱斯冥瑞笑着点头。
　　在别人面前，莱斯冥瑞还是有点分寸，时不时就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问题。在赛亚克努面前可不一样，那脸皮已经厚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俩认识了十多年，早就见过对方最丑的样子，形象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基本等同于不存在。
　　赛亚克努拿莱斯冥瑞没辙，当然也不想拿他怎么样。撑着身体坐起来，把棉被拉过腾出来一点地方，说：“过来这儿坐会儿吧，怪冷的。”

　　莱斯冥瑞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说了一声好，就拿着纸杯蛋糕坐到赛亚克努旁边去。
　　赛亚克努倒是感觉到了，这人今晚异常的兴奋，看来生日宴会上他玩的还挺开心。
　　笑过，赛亚克努分给他一半棉被盖在身上，他也分给赛亚克努一个纸杯蛋糕，俩人横靠在洁白的墙壁上边吃蛋糕边聊天，从过去聊到未来，从你小时候聊到我小时候，从最喜欢什么颜色聊到记忆深刻的人，浑然不觉中，还都非常默契地把脚抬上床直接盘坐到床上，不经意间就能碰到对方的腿。
　　其实每次能聊的话题也就那么几个，俩人却都能在这可能重复过几百遍的聊天里找到新的乐趣和体验，这就是少年最有趣的地方之一。

　　聊到高潮部分，赛亚克努给莱斯冥瑞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孩儿，她叫孟今远，长的很漂亮，非常明艳，性格上外柔内刚，刚上初中的时候收到过不下百封表白信，但是她最后都一一拒绝了。
　　初一刚开学的那天，她遇到了一个男生，叫彭林。
　　这个彭林长相算不上拔尖，但也算得上中上等，性格十分自来熟，经常主动和她搭话，一来二去，俩人很快就熟了。
　　孟今远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言空屿。有一天，言空屿上课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给孟今远递小纸条，上面写着：我觉得彭林肯定喜欢你。
　　孟今远很疑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言空屿说，是因为周末放假在家，彭林突然去加她的好友，问过她好多关于孟今远的问题。
　　孟今远听完十分震惊，慢慢的，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彭林居然真的像言空屿所说的那样，而且还开始追她了。
　　阴差阳错下，孟今远答应彭林和他在一起，一开始，两个人过的很开心，一度成为班里的模范情侣代表，旁人看他们过的那么好，都以为他们能打破外界的质疑，一直走到谈婚论嫁。
　　可这样的生活很快便陨落，学校禁止学生早恋，发现一律要背处分，有句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天夜晚，彭林的几个舍友和两个隔壁班的同学，半夜三更点着手电筒将他摇醒，约他一起去女生寝室。
　　本以为他会拒绝，但他却因为经不住诱惑，跟着一起去了。一路上躲避摄像头的同时，他问其他人怕不怕被老师发现，结果其他人告诉他，他们已经去过好几次女生寝室，这次是第五次。
　　到了女生寝室，彭林去找孟今远，当时的孟今远被周围的吵闹声吵醒，本就有点起床气的她看见彭林跟着过来，直接炸开了锅，很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过来？知不知道要是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
　　彭林当时没想到，挨了孟今远的骂，过一会儿还得被宿管骂。
　　寝室里的脚步声传到楼下初三年级的寝室，他们过来女生寝室这一群人和女寝本来就醒着的一群人被学姐举报给了宿管，当晚，宿管骂人的声音震天响地。
　　后来，他们被全校通报批评，一人背了一个处分，包括本可以与此事无关却因为彭林而被无辜牵连的孟今远。
　　由此，二人就这么分手了。

　　莱斯冥瑞听的很激动，连连去扒拉赛亚克努的手：“然后呢然后呢？别告诉我他们最后还复合了。”
　　“当然没有，”赛亚克努轻笑一声，接着讲：“后来，彭林变成了混社会的人，逃课逃学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不落，还打群架进过一次警察局。孟今远呢就继续读书，初三下学期，班主任给班里的学生排座位，分配了一个男生去做孟今远的同桌。这个男生叫鸿坤，很早就喜欢孟今远，做同桌不久后就和孟今远在一起了，他对孟今远很好，什么事都依着她。直到快毕业的那段时间，学校喊彭林回来拍毕业照，得知孟今远和鸿坤在一起后，他背地里去找过鸿坤一次，让他把孟今远还给他。鸿坤没有服，反而告诉他有本事就来抢。到此，他们的故事也算是结束了，不过后来我有听说，他们的关系其实很狗血。”
　　“1V2的话，确实狗血了一点，”莱斯冥瑞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瞪的比铃铛还大，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接着说：“但是像你讲的这个故事那样，现实中应该挺常见的吧，也算不上特别狗血啊。”
　　“是吗？”

　　赛亚克努突然靠近他一点，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的鼻息碰撞在一起，不是情侣，气氛却显得十分暧昧。

　　赛亚克努告诉莱斯冥瑞，这个故事是他在进水晶宫之前听说的。据当时所听说的来看，关系链差不多就是：
　　彭林和鸿坤初二的时候是一对关系非常好的兄弟，最后他们两个因为孟今远闹掰了。
　　而鸿坤有过一个前女友叫舒润，分手的原因不明，不过看情况两个人应该是因爱生恨，鸿坤在分手之后特别想找人去打舒润一顿，最重要的是这个舒润最后还成了孟今远的好朋友。

　　听完答案，莱斯冥瑞沉默了。
　　他没有进过学校，很多时候都是从园丁、保洁们口中听说一些学校里面的事情，在他们口中，学校这种地方就是孩子接触到的第一个小型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学的孩子们焦虑的不止是成绩，还有那复杂的人际关系。

　　综合赛亚克努和园丁保洁们的话，莱斯冥瑞脑子里乱乱的，没过多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去戳了几下赛亚克努的肩膀，很认真地问：“那按照你的意思来看，孟今远、彭林、鸿坤、舒润他们几个，玩的是……是……四角恋啊？”
　　在莱斯冥瑞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赛亚克努点了点头，又说：“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
　　莱斯冥瑞深吸一口气，往墙上一靠：“我突然有一种三观被颠覆了的感觉。”
　　赛亚克努：“其实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候也挺震惊的，只不过后来见的多了，连这个四角恋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你十五岁之前是不是还听说过很多三观炸裂的事情啊？”
　　“是啊，有很多都是我讲都不好意思讲出来的程度。”
　　“那你再给我讲几个好意思说的呗？”
　　“我想想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忘的差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想到赛亚克努还真想起来一个能震碎三观的，刚才那个四角恋在它面前都只能是小弟，莱斯冥瑞听完顿时觉得还是自己见识太少了，一直扶着额头跟赛亚克努诉说人心的险恶。

　　这一夜，两个人聊到后半夜三点才横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窗外寒风呼啸，冬日的夜空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看不到一丝星光。
　　房间内，忘记拉关上的暖黄色灯光均匀的洒在墙壁上，好似给寒冷的冬夜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