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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火照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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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月光被雨云绞碎,漏进天井的光斑像打翻的钧窑紫斑釉。沈砚白立在东厢房的滴水檐下,指尖捻着片汝瓷残片,釉面映出我晃动的烛火:"林姑娘可知,修复师最忌动情?"
我正用鹿皮擦拭那枚从梅瓶取出的弹头,闻言手一颤,铜镊子"当啷"坠地:"沈先生倒是深谙此道。"弹头在烛光下泛起幽蓝,刻着1937年的日期,"毕竟您这颗心...补过多少回了?"
他突然攥住我执烛的手,火苗在彼此瞳孔间跳跃:"你数得清梅瓶上的裂纹吗?"呼吸拂过耳垂,带着奇异的龙脑香,"每道裂痕都是个未亡人。"
窗外芭蕉叶骤响,裹着药香的男声破雨而入:"疏桐,你要的莳绘金粉到了。"裴雪舟的白衣在雨夜里泛着冷光,漆器提盒滴落的雨水在地砖上凝成莲花纹。他目光扫过沈砚白扣在我腕间的手,笑意未达眼底:"这位是?"
"将死之人。"沈砚白松开我退入阴影,耳垂青瓷钉泛起涟漪。裴雪舟的漆盒应声弹开,十二格金粉在烛火下流转,最底层的黑漆暗格里,躺着把雕满经文的青铜钥匙。
我拈起金粉抹在弹头刻痕处,突然倒吸冷气——被放大的划痕里,竟蜷缩着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微小人影,眉眼与沈青蘅一般无二。
"这是...曜变天目盏的烧制技法!"裴雪舟的漆艺刀"唰"地展开,"用纳米级气泡囚禁魂魄,日本人二战时研究的邪术。"刀尖突然抵住沈砚白咽喉,"阁下与渡边宗介什么关系?"
沈砚白低笑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裴先生不如问问令尊..."他指尖抚过漆盒上的家纹,"1943年那船运往长崎的祭红釉,最后染的是谁的血?"
铜漏声忽如裂帛,裴雪舟腕间漆珠突然迸裂。黑漆在地砖上蜿蜒成蛇形,嘶嘶吐信:"沈公子好记性,那批祭红釉里..."漆蛇昂首露出獠牙,"可掺着我姑母的骨灰。"
**(实验室冲突)**
子夜钟声撞碎寂静时,修复室突然漫起青雾。阿瓷赤脚站在仪器的幽蓝荧光里,裙摆下的小腿正浮现冰裂纹路:"姐姐..."她咽喉发出沈青蘅的吴侬软语,"莫信他们..."
沈砚白手中瓷片突然暴长,将少女钉在X光机上:"赝品也配学阿姐说话?"冰蚕丝从阿瓷伤口涌出,瞬间缠满他手臂,"当年就该把你炼成匣钵!"
"住手!"我挥刀斩断冰蚕丝,金缮刀却被他两指夹住:"林疏桐,你看清楚——"他扯开阿瓷衣襟,心口赫然嵌着与我相同的和田玉蝉,"她是你母亲失败的活人瓷!"
裴雪舟的漆艺刀突然刺入地面,黑漆如潮水漫开。八扇漆屏自地底升起,每扇都映着血腥场景:穿白大褂的母亲在龙窑前焚烧古籍,火舌舔舐的书页上尽是活人瓷图谱。
"林姨当年托付我父亲..."裴雪舟扯开衣领,锁骨处纹着漆器家纹,"把这把钥匙交给你时,说过什么?"
记忆如开闸洪水。母亲疯癫前夜,曾把青铜钥匙按进我掌心:"桐桐记住,等梅瓶渗出第七种颜色的血..."她指甲掐入我血肉,"去打开沈家藏书楼的'千机锁'。"
沈砚白突然咳出瓷片,裂纹已蔓延至眼尾:"原来你早就是局中人。"他蘸血在实验台画出六十四卦,"寅时三刻,带钥匙去藏书楼。"血卦遇氧自燃,火舌勾勒出密道地图,"错过今夜,你母亲就真成祭品了。"
**(密道惊魂)**
密道入口藏在梅瓶底座,旋转的瞬间,三百年前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沈砚白执烛在前,火光照亮壁上的工笔窑神图——画中匠人正在将少女推入窑口,那女子腕间缠着伽楠香佛珠。
"这是..."我抚过壁画上的题跋,"嘉靖七年沈氏祭窑图?"
"是预言。"沈砚白突然将我按在湿冷的砖墙上,唇几乎贴上耳垂,"画的是今夜。"他指尖划过我颈动脉,"若子时前找不到阿姐的残魂..."
暗处传来机括转动声,裴雪舟的漆盒正在吞噬壁画色彩:"沈公子不妨直说,你要的究竟是复活胞姐..."黑漆如蛛网封住退路,"还是用疏桐补全你的瓷心?"
阿瓷的尖叫突然刺破黑暗。她浑身爬满冰裂纹,怀中陶罐里的蚕丝正将我们缠绕:"不能去...藏书楼有..."咽喉发出瓷器摩擦的锐响,"...有母亲的..."
"嘘——"沈砚白将青瓷耳钉按入壁龛,裂纹瞬间爬满整面墙。藏书楼轰然洞开,月光透过卍字棂花窗,将千具瓷棺照得森然可怖。每具棺内都躺着穿不同年代服饰的林氏女子,心口嵌着冰裂纹瓷片。
最中央的珐琅彩瓷棺突然炸裂,穿月白旗袍的沈青蘅款步而出,腕间佛珠与我的玉镯共鸣:"桐桐,你终于来了。"她指尖抚过我的眉眼,"这些年,母亲很想你。"
**(惊天揭秘)**
裴雪舟的漆艺刀当啷坠地:"林姨?"棺中飘出的分明是我母亲的面容,却透着沈青蘅的神韵。
沈砚白瓷化的手掌突然穿透"母亲"胸膛:"赝品做得不错,可惜..."他扯出团跳动的青焰,"忘了活人瓷最忌动情。"
假象崩塌的刹那,千具瓷棺同时迸裂。真正的母亲被铁链锁在穹顶,白发垂落如祭窑的素幡:"桐桐快走!沈家的诅咒是..."
祝红药的翡翠义眼突然从梁上坠落,伞尖刺穿母亲咽喉:"多嘴的祭品。"她转动伞柄,母亲的血顺着伞骨纹路注入地砖,"时辰刚好,该启'千机锁'了。"
沈砚白将我推向中央石台:"用你的血浇灌锁眼。"他扯开衣襟,瓷心上裂纹与锁孔完全契合,"你我血脉交融时,自会知晓真相。"
裴雪舟的黑漆缠住我手腕:"别信他!所谓诅咒根本是..."漆液突然沸腾,显出血色文字——「林氏女血可破瓷咒」。
阿瓷却在此刻扑向石台,冰蚕丝将我们三人血脉相连:"姐姐,这才是真正的'火照衣'仪式..."她身体逐渐透明,浮现出1923年的老照片影像,"我们...都是沈青蘅的残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