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想飞升》寄青山

22、陨落

　　姈昭呆愣片刻，身形有些不稳，面上表情巨震，半晌她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梦浮生你一定实在骗我，怎么可能，阿离他已经飞升成仙了，他怎会陨落？！”

　　楚音仙尊睁开双眼：“姈昭，你该清醒过来了，你和他之间的孽缘未开始就已被斩断，宋之离亦不爱你，为何要这般苦苦纠缠？不如放过自己，他——”

　　“你闭嘴，”姈昭厉声喝道，她的神情陡然变得十分可怖，眼中又开始流出血泪，瞳仁也从墨色转为血红色，“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阿离他怎会弃我而去？”

　　楚音仙尊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她转过身，不再看向姈昭：“姈昭，两百年了，你为何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已同你解释过很多遍，我同宋之离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姈昭还想在说什么，结界上空忽而传来另一声尖笑：“送臧，你还在等什么，跟这种伪善的正派人士叙什么旧？快拆了这个结界！”

　　离符端猛然抬眼，只见说话之鬼婴儿之身，手中一把通体漆黑的吞魂鞭，不知何时站在了送臧身边。

　　——重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离符端一把抹去唇边鲜血，眼中尽是汪洋战意。

　　她席地而坐，盘腿调息，幸而此刻结界被破，外界灵力虽不多，但却不似结界内那般滴水不剩。她于是从袖中拿出一张聚灵符贴在自己脑门位置，源源不断的灵力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入离符端的体内。

　　而她没有注意到，神之雩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他抬头看向结界上方的重婴，正在盘算着如何将重婴吞噬来调整鬼气。

　　虔乐渊向来如此，混乱不堪，强者为尊，感情联系近乎没有。

　　虔乐渊中的恶鬼向来不信任任何人，统治方式也是以暴制暴，但这也就造成了——只要为王者有一刻暴露脆弱，他就会被瞬间吞噬殆尽，被拉下王座。

　　而姈昭此刻心神全系于楚音仙尊一身，听到重婴的话顿时讽刺一笑，下一刻万千黑丝自手中喷射而出，一把笼罩住整个北罗城的结界！

　　那黑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死死缠上结界的同时竟然丝毫不见消耗，离符端眼睁睁看着黑丝越变越粗，不过瞬息之间，竟是将结界上磅礴的灵力抽干。

　　眼见着结界光华越来越暗，楚音仙尊忙调动灵力，向结界补去。

　　然就在这时，离符端的定身符失效了，北罗城一众百姓像是疯了一样向离符端三人和楚音仙尊涌来，面色狰狞：“快，妖女就在那！我们只要将她捉住，送子神自然就会彻底原谅我们！”

　　离符端心中涌起浓烈的无力感，今日出门定身符没有带够，想要定住他们已成为不可能，但要是上前杀了他们，她又跨不过心中那道坎儿——

　　她做不到。

　　神之雩倒是没有丝毫顾虑，一拔剑迎了上去，一时间全是北罗城百姓的惨叫声，血肉翻飞——

　　神之雩并未因为他们是人而留丝毫情面。

　　方砚冰本也想拔剑而上，但见神之雩这般冷酷，她还是默默地把腰间刚拔出半个头的剑按了回去，凑到离符端耳边道：“……额，我觉得神之雩这次做得挺解气的。”

　　离符端心中十分复杂，她不是圣人，亦不是什么人尽可欺的软柿子。但她心里总是将自己划到正派一类，杀害凡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手，总有一种恃强凌弱的感觉。

　　她心里潜意识中还是觉得，我是修真者，修真者有责任救下凡人，而不应该杀害凡人，无论凡人好坏。

　　此刻看着神之雩的动作，她倒是幡然醒悟过来。

　　所谓的“弱者无法杀死强者，强者不可恃强凌弱”，这也只是适用于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适合所有情况，譬如说现在。

　　如果一个人犯错，但就因他是一个傻子或者天生弱势于别人的人而不给他应有的惩罚，那这个世道成什么了？你在满足自己的道德制高点，但却忽视了外界的声音。

　　离符端明白过来，她看向神之雩，少年墨色发丝被风吹起，大红色发带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而动，像是地狱收割人命的修罗，毫无情感，亦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她放下心中思绪，飞身前去襄助此刻仍在苦苦维持结界的师父。

　　离得近了，离符端方才看清姈昭手中此刻已经极为粗壮的黑线，那似乎是一件神器，她顿时眯起眼睛打量——

　　“那是缚灵丝。”

　　师父淡然的声音响起，离符端猛然想了起来，她看向一旁面露贪婪的重婴。

　　果然姈昭耗费如此心力来复活送臧，是有条件的。

　　缚灵丝是重婴的本命法宝，乃是虔乐渊早些年同九重天大战时，不知从哪位神仙手中缴获的神器，经过重婴的改造，最终变成了眼下的缚灵丝。

　　缚灵丝乃是各路结界的克星，因为各种结界大都由灵力所化，相比于旁的寻找针眼化解结界的方法，缚灵丝简单粗暴，直接从源头上将维持结界运转的灵力抽干，结界自然无效。

　　离符端额上惊起冷汗，她转而问道：“结界坚持不了多久，师父此刻消耗灵力也是毫无用处，反会被她吸干灵力！”

　　楚音仙尊闻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倒是停了手中的动作，她拍了拍手：“我知道，我只是想维持一下怜悯众生的人设。”

　　离符端：……

　　师父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人设”亦是那个师父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词儿。

　　“咔嚓”一声轻响，没了灵力支持的结界很快坚持不住缚灵丝如此的吸食，光华急速暗去，最终如烟般散去。

　　真正维护北罗城不受鬼怪侵害的结界，终于碎了——

　　刹那间，贴在结界外的凶祟密密麻麻地涌了进来，而姈昭却仍旧停在结界上空，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嘴角笑容变得十分诡异，此刻目光正盯着方才困住离符端神之雩二人的院子。

　　离符端本已做好了迎战准备，却没想到姈昭虽破了结界，却并不自己出手夺舍，反而是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果不其然，就在结界破裂的下一瞬，方才困住离符端神之雩二人的院子中突然爆发出漫天黑雾。

　　雾气散去，只见院中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法阵符文错综复杂，当中乃是一个饕餮像，此刻张牙舞爪地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飞速地扩大。

　　师父率先反应过来，她周身灵力突地暴涨，柳眉深深蹙起，面沉如水：“姈昭！快停下来！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离符端心头一跳，她震惊地看着地上不住扩散的黑色法阵，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北罗城都会被在佛曰杀生阵所覆盖，到时候恐怕整座北罗城里的百姓，都会被送臧将生气吸干，到时候整座城就成了死城！

　　送臧她到底想干什么？！

　　神之雩早已停下动作，这群百姓骨子里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方才那通震慑早将他们吓得六神无主，此刻更是丝毫不敢放肆，皆规规矩矩地蹲在原地瑟瑟发抖，唯恐下一剑砍在自己身上。

　　神之雩看向脚边蔓延的佛曰杀生阵，脸色一时很是不好看。他看向不远处的离符端，对方亦是一脸凝重。

　　佛曰杀生阵乃是一位堕魔的邪和尚创制的，其阴狠毒辣程度在众多阴符中可谓一骑绝尘，专供一些恶鬼大规模吸食生人生气，以达到短时间大幅提高修为的功效。

　　而被吸食生气的人，则会失去魂魄，沦为空壳子，且永世不得超生，永生永世待在恶鬼的身体中，直至恶鬼彻底将其生气用完。

　　一时间飞沙走石，可怜这群百姓，现在竟一脸喜色，认为送臧来救他们了，殊不知自己正在离生不如死越来越近。

　　只听半空中的姈昭咯吱一笑：“我为什么要停下来，我此举可是在庇佑他们。只有将他们全都吸入法阵，他们才会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权当是为阿离殉葬。”

　　最后一句话姈昭声音很轻，但楚音仙尊还是听到了，她犹豫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她取下腰间断岳，属于神剑的威压一瞬间将众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离符端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自家师父用断岳，本来就十分好奇，此刻眼神也惹上些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狂热；而方砚冰就不同了，她自小就是听楚音仙尊的故事长大，楚音仙尊的本命剑断岳对她来说更是如雷贯耳。

　　眼见着断岳剑再次问世，二人俱是难掩眼中兴奋地观战起来。

　　断岳剑此刻铮铮作响，天地为之变色，楚音仙尊轻轻抚了抚剑身，随即毫不犹豫飞身上前，同姈昭缠斗起来。

　　大能之间的较量十分震撼，离符端差点看不清自家师父的动作，只见二人你来我往，空中雷声阵阵，竟是已引来天雷！

　　然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佛曰杀生阵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覆盖了整座北罗城。

　　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