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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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沈知远得了闲，一连几天在家里徘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指使着夏通为他忙前忙后。夏通懒得搭理他，通常装作没听到，再者是听到了也不动，任沈大少爷叫魂似的喊。
叫不动人，沈知远没法子，改变策略，开始在夏通耳旁吹起风：
“听闻这几日东城明池那边景色不错，你不是喜欢美景吗？不如我带你去？——啧，可惜你身子不好，恐怕是吹不得风。”
他故意说些这样的话与夏通听。夏通坐在院中椅上，本来太阳暖融融甚为舒适，闻言又想赐沈知远一个冷眼，好不容易才忍住。
夏通阖目养神，不想再搭理他，可沈知远偏偏来了劲，“正好我这几日有空，本来可以带你出去解解闷。你瞧瞧，你有多不争气？”
夏通睁眼。
“沈知远，你不嫌无聊吗？”
沈知远哈哈大笑，他走下台阶，走到夏通身前，弯下腰，“一点都不。和你说话，我从来不嫌无聊。——走吧，带你出去晃一圈。”
夏通不想去。
这些日沈知远勒令他不许出门，他确实很想出去透口气——如果是让他和除了沈知远之外的任何一人出门，他都会立马答应。
唯独沈知远除外。
夏通总觉得——和沈知远一起抛头露面，永远都不会有好事。
他拒绝，沈知远坚持。
他再次拒绝，沈知远斩钉截铁，“你知道我平常有多忙吗？好不容易有空带你出去你还挑呢？别废话，走。”
两人磨磨蹭蹭半天，终于穿戴好出了门。
坐在去明池的马车上，见夏通还是一副半死不活模样，沈知远又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道：“这么不乐意出门啊？是不是就想让我把你关着？能不能别这么不识好？”
夏通轻叹，“随你吧。”
沈知远又笑，凑过来亲了夏通脸颊，“干什么总对我冷着脸？就不能笑一下吗？”
夏通皱眉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北地春迟，到三月末四月初，街道两侧的花树才一路绽开至明池。那个时候，明池两侧的山是重峦叠嶂，明池则是绿水春波。
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几乎半个京平的人都挤到明池来看春。汽车很难从行人之间穿行过去，沈知远和夏通只得下车步行。
夏通下车的瞬间，一个没看路的女学生恰好撞到他的肩膀上。夏通吃疼，“嘶”一声。女学生有些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连声抱歉，看清夏通的脸后又有些羞涩，扭头小跑去找自己的同伴，还不忘回头来望上一眼。
沈知远在一旁瞧着，闷声笑。
夏通瞥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沈知远但笑不答。
天气晴朗，游人络绎于途，什么汽车马车堵在一处。沈知远牵着夏通的手，随着人流走走停停。行动实在缓慢，沈知远不由有些不耐烦，“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夏通瞧他一眼，好笑道：“你以为京平真是你家的？只许你一个人来观春？难不成你沈大少一上街，旁人就都要闭门不出吗？”
沈知远被他这么一怼，没了烦躁。仔细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便道：“是，你说得对。那咱们就且走且看吧。”
两人并肩朝着湖边那片浓密的榆荫走去。春日的午后，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明池边的游人虽多，却也大多懂得避暑，行人纷纷往湖畔的榆树荫下躲避。沈知远也觉得有些晒，下意识便想拉着夏通往树荫底下走得快些，一扭头，却见夏通顿住了脚步，正出神地望着湖心。
湖面上，一对鸳鸯划过，在碧波中尤为显眼。时而交颈摩挲，时而并肩齐游，姿态亲昵，羡煞旁人。
夏通看着他们，有些出神。
而沈知远则凝望着夏通侧脸，心绪慢慢有些复杂。他一时听不见周遭喧嚣，又想起了那日赵医士的话。
赵医士说话直白，像刺一样扎进沈知远心里。
难以拔出来。
就是竭力去忘记当时的疼痛，也无法痊愈那种恐惧。
沈知远知道，他和夏通的关系称得上扭曲。他习惯了将他禁锢在自己身边，予取予求。夏通的恨，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以为，只要夏通在他手里，那恨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
沈知远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想下去。他发现自己带夏通出来，甚至是想看看夏通能有几分寻常人的生气。
他或许想让他多沾些人间烟火，不要日复一日在那方寸之地把所有消磨殆尽。
许多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此时都钻进他脑中，一时他竟有些承受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通似有所觉，缓缓转过头来，正对上沈知远探究的目光。四目相对，明池春光正好，游人如织，喧嚣声浪一阵阵涌来，可两人之间却蓦地安静下来。
夏通静静看着他，不闪不避。
沈知远也看着他，喉结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这么对望着
一阵风过，吹散了沈知远心中复杂。他咽了咽唾沫，为了遮掩自己心虚，若无其事开口：“看够了就走，杵在这儿当木头桩子么？”
夏通闻言，从容将视线从那对鸳鸯身上收回来。他眼底沉寂，什么也没说，抬脚跟上沈知远。
起初沈知远走得很快，但又察觉到什么，刻意放缓脚步。他状似放松，实则从未觉得围绕着明池这一圈路有如此漫长。
沈知远想说些什么，好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边的茶楼，是京平最有名的，我常和几个朋友去。”他指着远处一座二层小楼，没话找话。
“嗯。”夏通轻飘飘回应。
沈知远不甘心，又指着湖边一排垂柳，“听闻前朝皇帝走到明池边上，最喜的便是这般万条垂下绿丝绦，还特意写了诗。”
“哦。”夏通没有朝那边多看一眼，依旧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不知在想什么。
沈知远的心沉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想像往常一样对夏通喝：“你哑巴了？”“我跟你说话你当耳旁风是吧？”
话到嘴边又犹豫。
恰在此时，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挑着担子从他们身边经过，高亢的吆喝声和山楂裹着糖稀的甜香气，让沈知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他不由分说地拦下小贩，买了一串糖葫芦，不由分说递到夏通面前。
“拿着。”他生硬道。
“......”
夏通看着那串糖葫芦，皱了皱眉，又有些无奈，“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吗？”
“......”
沈知远在夏通面前，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他想把这该死的糖葫芦塞到夏通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离开这里。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夏通自嘲一笑，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夏通说完，没等来沈知远的答复，便自顾自咬下了一颗山楂，酸得他拧起眉心。
沈知远完全听不进去他最后的那句话了。
他如释千斤重负，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在耳边变得飘忽，“小孩子有什么不好，我做梦都想回到孩子时候呢。”
夏通闻言，眉间飘过一瞬恍惚。但随即，又恢复往常平静模样。
两人接着往前走。
夕阳下，在他们身后。
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彼此难分，又仿佛各自独立，泾渭分明。
——
回到沈家。
吃晚饭时二人堪称沉默，兴许是走了一圈有些疲惫，又或许是真正的无话可说。
今日夜里的缠绵却与众不同。夏通能感受到沈知远那猛烈的占有——他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宣示属于他的主权。
夏通任由他摆布，汗水浸湿了鬓发。他手指搭在沈知远肩上，空气中有情欲的气息，也有绝望。
结束后，沈知远很快就沉入梦境。
梦中是明池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迷蒙中，他往湖边走，一个人在那里等他。他看见夏通站在湖边，回头对他笑，眉眼弯弯，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本该如此。
干净、温润、不容旁人侵犯。
他想伸手去抓住他，却被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惊扰。
沈知远意识混沌，还以为是梦里的声音。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感觉身边空落落的。
他下意识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探——
身边人早不见了踪影。
沈知远猛然惊醒，睡意荡然无存。他睁开眼，屋内没点灯，微弱月光下一片昏暗。床榻另一侧空无一人。
——夏通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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