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星星》楼新南

1、出发

　　“小翼，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快要出发喽”
　　都收拾好了，只是自己的那颗心好像还没有收拾好。
　　韩翼今年八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去。此时她在自己的可爱小房间里，坐在那张铺着印有卡通玩偶的被褥、柔软温暖的小床上，一只脚踩在一个橙色小皮球上，滑来滑去，另一只脚踏在地板上。
　　外面下着小雨。现在是早晨八点钟左右。
　　小翼听到了芭蕉叶轻磕玻璃窗的声音，还有雨点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她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去看院子里的山茶花、杜鹃花、鸢尾花还有窗户下那盆长势迅猛、迫不及待要和她打招呼的芭蕉。
　　妈妈喜欢山茶花，所以小翼也喜欢。妈妈喜欢杜鹃花，小翼也喜欢。妈妈喜欢鸢尾花，特别是蓝色妖姬，小翼也觉得鸢尾花非常漂亮。妈妈说芭蕉的姿态优雅，象征着高洁与淡泊，小翼不懂，但小翼喜欢拍打它们宽大的叶子，拍下去又会弹上来，很是有趣。
　　妈妈走进来，她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她在小翼面前蹲下，伸出两只纤细光滑的手在她白嫩的脸上轻轻揉了两下。
　　“爱皱眉的小孩会老的很快哦。”
　　“我们说好了的。小翼不会要反悔吧？”
　　妈妈的脸还是那么精致美丽。妈妈的脸是小翼对世界美好事物的第一认识。妈妈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像藏了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小翼冲妈妈笑，小小的胳膊环住了妈妈的脖颈，趴在妈妈耳边低喃：
　　“我可不可换一件衣服？”
　　“当然可以啦，你要穿哪件呢？”
　　“要新买的那件白色印花裙。”
　　妈妈找来那件印花裙，小翼自己换上。
　　妈妈关好窗户，拉上窗帘。环视一圈小翼的房间，笑道：“我的小天使都收拾好了呢。真是太棒了！”
　　她离开房间前摸了摸小翼的头，告诉小翼半个小时后就必须要出发了。
　　“可以不走的。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说话的是爸爸。
　　小翼又拉开窗帘，但没有打开窗户。窗户被擦得很干净，能看到快速穿梭的雨线。雨势减小了，风也停了，那些花儿的叶子和瓣儿都似静止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小翼有点生气，它们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它们会伤心吗？她们是彼此朝夕相处八年之久的“伙伴”，妈妈说植物是有灵性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它们此时难道不应该摇摆着枝叶，晃动着花朵，和她告别吗？
　　对呀，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她想起之前无数个夜晚被客厅里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吵醒，迷糊着坐起来，下意识看向房门，之后会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听不清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因为他们总是会非常刻意的压低声音，他们不想让她听到。但小翼知道，他们在吵架。从发现他们开始分房睡觉，再到爸爸不再按时回家吃晚饭。而且不久，妈妈会进到她的房间里，拥抱假装睡着的小翼，用潮湿的嘴唇亲吻她，还会有一滴滚烫的水珠滴在小翼的脸上——妈妈在哭。但小翼不能醒过来，因为妈妈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从不会在小翼面前哭。
　　“我需要冷静期。我不可能立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做不到。”
　　爸爸妈妈还是决定离婚。爸爸主动让出了两人一起买的房子，还让小翼自己选择要跟谁生活。小翼选了妈妈。
　　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成后，妈妈说要带小翼回乡下姥姥家生活两年。这栋房子让爸爸帮忙出租。
　　小翼感觉爸爸妈妈之间还是有情谊的。他们两人都是很平静懂礼貌的人，从来没有像电视里那些情侣嘶声底里地吵过架，他们总是和和气气的，甚至是客气。离婚也是经过慎重思考好久后才决定下来。他们只是不能在一起朝朝暮暮的生活了，但他们依旧是朋友。爸爸提出要送他们回乡下，顺便看看姥姥，妈妈没有反对。
　　外面依旧下着小雨，妈妈拥着小翼坐在后车座上假寐，小翼看着车窗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