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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帮个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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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周长乐明白了徐静沅的意思,冥钱、符号,都出自揽月宫密室。
他暗暗松一口气。
她透露这一线索,就表示愿意合作。
周长乐直言疑惑:“昭月公主失踪一事,民间也颇多议论,但说到底只是失踪,而冥钱、祭坛分明……”
话到一半,他打住,昭月公主乃萧国长公主,天之骄女,公然将其与不祥字眼联系起来是要掉脑袋的。
徐静沅冷冷一笑,语气嘲讽,接话道:“分明是给死人用的。”
民间对这桩皇家秘辛知之甚少,周长乐斟酌着问:“难道昭月公主不是失踪?”
“是不是失踪,进了密室,一切自见分晓。”
“下官明白了,娘娘可还有其他线索?”
徐静沅想了想,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说起李蘅、三公主,说起虎头娃娃、柳叶春、梦回还……
一桩桩一件件头不搭尾的事串联起来,周长乐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娘娘着急赶下官走。”
徐静沅:“周太医,本宫这条船可不好搭,危险得很。”
周长乐笑笑:“宫内步步皆险,下官只恳请娘娘别再送柳叶春,至于元安,他年龄小,无礼之处,下官代他向娘娘赔罪。”
“赔罪倒不必,本宫好奇,你梦到了什么?”
周长乐垂下眼睫:“梦到了师父。”
果然,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并非来自母亲,而是师父,他师父对他做了什么?徐静沅没问,料想他不会说,说了也是谎话。
周长乐主动转移话题,道:“娘娘,进入密室的方式很多,机关不过其中一种,找不到便换一种,总有办法的。”
徐静沅闻言一愣,她对顾忠说过同样的话。
她不由起身,走到周长乐面前,她走得很近,几乎要贴上他。
周长乐讶然,却一步也没后退。
徐静沅仰头,直视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许动揽月宫,一棵树一块砖都不许动。”
周长乐见她如此姿态,失笑道:“娘娘息怒,下官的意思是,或可费些时间精力,从外部打开一口,助娘娘进入密室,下官略通工匠技艺,不会对揽月宫本身造成破坏。”
徐静沅打量他:“真的?”
“斗胆一试。”周长乐一面回答,一面微微后仰,与她拉开距离。
徐静沅心头腾起几分不安、几分恼怒,自己怎么突然沉不住气?她不是早有炸开揽月宫的念头吗?怎么别人嘴里说出来又十分抗拒?
平复了会儿心神,她吩咐:“先弄清符号含义,其余的事,再商量。”
周长乐深谙循序渐进的道理:“是,娘娘还有什么需要下官去办?”
“留意心疾官员的医案和动向。”
她相信想对她出手的官员绝不止高大人一人,多一份掌控,便多一分应对。
“娘娘利用梦魇逼他们出手,暴露破绽?”
“嗯。”
“下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娘娘,您为皇后做事?”
徐静沅嗤笑一声:“本宫只为自己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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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垮着一张脸,双手捧一只木盆,规规矩矩立在墙根处。
“一炷香,中途放下便重来。”徐静沅吩咐。
红梅瘪嘴:“娘娘,咱们说好的,跟了您有饭吃,管饱,奴婢快饿死啦!”
徐静沅眼皮也没抬一下:“可本宫没说犯了错不用受罚。”
“哎,”红梅叹气,向上举了举木盆,以免脑袋碰到盛满雪水的冰冷盆底,“奴婢爬了几年狗道,还真不习惯走正门。”
“无妨,下次再爬,加一炷香。”
红梅悻悻,两手又酸又麻,止不住打颤,她龇牙咧嘴地没话找话:“娘娘,为何周太医跟了您不用喝酒?”
徐静沅正坐于桌前,执笔蘸墨,闻言动作一顿,墨汁滴落白纸,晕开几个墨团,道:“他和你不一样,喝不喝都危险。”
“哦,奴婢不危险。”红梅晃晃脑袋,木盆里的雪水也跟着晃了晃。
徐静沅撤下晕染墨团的废纸,随口回应:“错了,有时候,你比他更危险。”
“咦?为什么?”
她笑笑,低下头,专心书写:
腊月初九小雪
一、梦回还与冥钱路奏效,高家出手,借高芸依名头下毒。策反下毒太监小翔子,不知能否成功,倘若失败,下回必定更为凶险。
二、周长乐乃周启元之子,拜师南林十余年,南林……为何偏偏是南林?此人危险,但为了南林,不得不赌,不得不合作。
三、修建揽月宫暗道的三位匠人名为“陈默”“李三”“庄锡文”,找到他们,尤其是掌握皇宫图纸那位。
四、周长乐被紫珠放倒,已起疑,保护紫珠。
笔尖沙沙,划过纸张,灯烛又快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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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徐静沅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望着早早候在门外的顾忠叹了口气:“顾总管,这么早?”
顾忠披一件藏蓝大氅,皮笑肉不笑道:“娘娘恕罪,奴才杂事繁多,只清早得空。”说着,他目光一转,看向角落里的红梅。
红梅僵了一僵,摸摸鼻子,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事,瑟缩着行礼:“顾总管。”
顾忠点头,移开目光。
徐静沅揉揉发胀的眉心,道:“顾总管果真大忙人,赵金良疯了,是你的手笔?”
养心殿遇刺当日的御前值守太监赵金良被玄铁卫关押后便疯了,皇后顺理成章指派顾忠顶替他,接手御前事务。
顾忠微微躬身:“柔妃娘娘抬举奴才,赵公公是被程统领带走的,与奴才无关。”
这人永远滴水不漏,性子一点也不像皇后,徐静沅懒得再打机锋:“无论如何,本宫谢谢你提前遣走宫人,否则冥钱路没这么容易铺成。”
顾忠依旧油盐不进:“柔妃娘娘与奴才都是为皇后娘娘办事,没什么谢不谢的。”
徐静沅翻着白眼带他进入厨房,指向最高那座灶台,道:“这里连通重霄宫,是修建揽月宫密室的出逃匠人所挖,‘陈默’‘李三’‘庄锡文’,想办法找到他们。”
顾忠默念几遍:“奴才记下了,对了,翠微宫有消息。”
“说。”徐静沅声音提高几分,困意一扫而空。
“宜妃看管太严,线人接触三公主的机会不多,只一句话,”他顿了顿,复述道,“金鸟儿往上飞,我往上追,好高好高,我好累……”
说完,二人同时望向窗外。
小雪簌簌,抱月亭耸然伫立于晨光中,像一座活转过来的雕像,回望他们。
“如何进去的一点也问不出吗?”徐静沅不死心。
顾忠摇头:“迷香药性太强,三公主年幼,记忆受了影响,模糊混乱得很,这一句话已费了极大周章,问完后三公主又是头晕又是头疼,线人险些被宜妃杖毙。”
徐静沅惋惜,忽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事,有人趁皇上昏迷,扰乱后宫。”
顾忠眼里浮现一丝诧异。
杨沛的后宫向来安宁,并非因为姐妹情深,而是杨沛暴虐成性,谁惹他一点不快便大开杀戒,更何况,哪怕得了圣宠,也会如徐静沅一般,日日受折磨,这样的“宠”,没人去争,时间久了,自然安宁。
“谁?”
“记得那只金鸟儿吗?高芸依给景仁宫下人送过一条绣着一模一样金鸟儿的帕子,若真追查起来,免不了查到高芸依头上。”
“引三公主入揽月宫,妄图坏其名声,嫁祸高芸依,此人野心不小。”
顾忠问:“帕子在哪?”
“五日后,送去瑶华宫。”
顾忠应了。
徐静沅又朝他要了几味药材,顾忠也应了。
待他离开后,紫珠道:“这几味不够。”
“嗯,剩余的你列一张单子,送去太医院,让周长乐想办法,”徐静沅躺回美人榻,透过窗,看纷扬雪幕下的抱月亭,“记得加些无关紧要的药材,否则下一次你的药便不管用了。”
“是,”紫珠坐下列单子,列了一半,搁笔起身,走到徐静沅面前,郑重道,“娘娘,奴婢的药方没那么容易拆解。”
“下一次,也管用。”
紫珠极少显露情绪,徐静沅不禁好笑,逗她:“那下下次呢?”
“下下次,也管用,”紫珠认真补充道,“奴婢已赢了他一次,请娘娘相信奴婢,奴婢定然赢他一百次。”
徐静沅微笑,拉她的手:“本宫信你。”
紫珠这才安心。
徐静沅收敛笑意,神色严肃:“你这位师兄医术究竟如何?”
“奴婢不知,师伯博才,论其他,师父不如师伯,但论医术,师伯不如师父,奴婢想,他应当不如奴婢,”说着,紫珠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师伯过世了,师父却还不知道。”
“命数如此,”徐静沅轻拍她手背,“有机会带周长乐去见见你师父,也算全了老人家一桩心愿。”
一旁的红梅听到二人对话,托着腮帮子,一脸羡慕:“紫珠有娘娘,有绿蕊,竟还有师父师伯师兄,真好。”
徐静沅望着她傻乎乎的侧脸,忽问:“你得罪过顾忠?”
红梅摆手:“奴婢哪儿敢呀,奴婢平日见了他都绕着走。”
奇怪,顾忠看红梅的眼神,分明认识她,徐静沅不禁反思,自己留下红梅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红梅一拍脑袋:“娘娘!三公主会有危险吗?到底是谁要害她?”
“怎么?你很关心三公主?”
“嗯!三公主对奴婢好,每次去翠微宫送衣裳,她都赏奴婢好吃的,奴婢也会讲些话本子给她解闷。”
徐静沅闻言,盯了红梅半响,嘴角绽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放心,皇后娘娘会保护三公主,不过,需要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