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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从耳朵滑入心里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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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时间被无限拉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兰花香,安静得有些叫人心慌。林伊然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握着电话的听筒,冰凉的塑料外壳无法平息掌心的热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座机的拨号盘在通话中归于沉寂,唯有“嘟嘟”声在电话线那头延绵不断,像一根细线,牵引着她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
窗外的天色已然擦黑,暮色像晕开的墨迹,一点点浸染了天空。昏黄的月光透过纱窗投下模糊的光影,斑驳地落在她脸上,给眉眼间添了几分忐忑又怯生生的光。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胸腔里的心跳还是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每一个鼓点都在昭示着她的紧张。
“喂?”
电话终于接通,对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带着一丝特有慵懒和冷淡的声音。那声音穿透听筒,温柔又疏离。他的语调仿佛天生带着距离感,带着不容靠近的清冷,却奇异地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去探寻那声音里的温度。
林伊然瞬间愣住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话语卡在唇边,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她从没想过,这个她仅仅见过几次、气质清冷的男生,他的声音竟然可以这么好听——低沉中带着磁性,像大提琴在最深的共鸣腔里轻轻拨响,又像午夜悄然开放的昙花,带着某种令人震撼的清越,轻轻一拨,便叫人心神震荡。
“喂?”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尾音轻扬,恍若落在水面上的一粒尘,却激起了她内心深处层层叠叠的波纹。那微弱的疑问,像打破沉默的咒语。
“啊!请问是秦逸吗?”
她像被点燃的火柴,猛地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常急促高扬几分,带着明显的慌乱。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颊迅速升温,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响,像是打鼓一样响彻耳膜,仿佛连电话那头的人都能听到。她试图用力掩饰自己的慌乱和羞涩,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嗯。” 秦逸应了一声,声音很轻,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气音,带着一种不带情绪的平静。
她几乎是在听见这声音后本能地开口,像怕错过一班列车,“你好,我是林伊然!那个……我是从鹏飞哥那里拿到你的号码的,想和你认识一下,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一只小小的船,忐忑地驶向未知的海域。
电话那头一时沉默,漫长得像风停在窗前,连窗外的夜色都凝住了。每一秒的安静都像无形的压力,让她紧张地咬住下唇,耳朵红得发烫,视线定格在书桌上的一角,盯着某个不存在的点。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晃动,影影绰绰,仿佛也在屏息等待他的回答,预示着某种未知。
“嗯。”
终于,他应了一声。那一个字轻得不能再轻,不咸不淡,仿佛只是一个敷衍。然而,对林伊然来说,那一个字,像冰封湖面悄然裂开的第一条缝,露出底下暗涌的柔软水波。
她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甜。指尖缠绕着电话线,一圈又一圈,像在缠住这份刚刚萌芽的情绪和希望。语气也放松了几分,带着一点清新的欢快和得寸进尺的小小期盼。
“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她以为他会敷衍一句更简短的“嗯”,或者直接挂断电话。却没想到,经过短暂的停顿后,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随你。”
这简短的两个字,像一道意想不到的指令,让她像踩进棉花云里一样,整个人轻飘飘地晕着甜。尽管语气里依旧克制,听不出明显的温度,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默许,像冰封湖面悄然裂开的缝隙更大了些,露出了底下更多暗涌的柔软水波,带着一种被允许靠近的惊喜。
电话挂断后,伊然仍抱着听筒发愣。手中的听筒似乎还残留着他声音的余温,和她掌心的温度交织。电话机是她最喜欢的加菲猫款式,橙橘色的小猫趴在底座上,眼神懒洋洋的,仿佛也看穿了她此刻脸上藏不住的、带着傻气的羞涩和欣喜。
她的手指慢慢滑下,把电话放回座位,却又忍不住抚上那只猫耳朵似的曲线,指腹轻轻摩挲着,像在追忆刚刚那段短短的、却无比重要的通话。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洒在地板上,映出一地银白,清冷又温柔。
她的心跳还没完全缓过来,脸颊浮着淡淡的红晕,像傍晚的云霞。明明只是几句话,一个并不热情的允许,却像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却有力地撩拨了一下,泛起了不知名的、却令人悸悦的波澜。他清冷的声音,像一道月光,穿过听筒,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她的心里。
——
从那天起,林伊然开始频繁申请做值班生,负责清晨走廊的卫生。她总是一大清早就到校,带着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心思。她拿着扫帚装作认真扫地,实则一边打扫,一边眼睛余光不受控制地朝校门口张望。
清晨的阳光像是也特别眷顾他,总是在他准时出现在校门的那一刻,变得更柔和一些,带着滤镜般的温暖。秦逸每天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出现,背着书包,步伐从容而沉稳,带着他特有的、与周围缓慢苏醒的世界不符的清醒。阳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勾勒得线条分明,黑发在晨光中泛着浅浅的蓝色,像是画里的少年走进了现实,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伊然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多看几眼,试图将他的身影、他的气质、他的每一个微小细节,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伊然,你在看什么呢?”
晓珠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探究和促狭的笑意,把她吓了一跳,扫帚差点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和她的思绪。
“没、没什么!”她慌忙回头,耳根和脸颊迅速泛红,像被抓包的小偷,下意识把脸转向一边,试图掩盖心底的慌张和秘密。几缕碎发垂在脸侧,也遮不住她飞快升温、无法控制的绯红。
晓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秦逸远去的背影,立刻露出一个“我懂了,并且看好戏”的笑容。
“哦——原来是在看秦逸学长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才不是!”林伊然立刻否认,声音因为心虚而比平时高了半度,扫帚的竹柄上压出了指痕,她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越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晓珠笑得更开心了,一只手搭上她肩膀,带着闺蜜特有的亲昵和调戏:“嘴硬。”语气里满是纵容和看穿一切的得意。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带着微小的变化和不为人知的心事。林伊然几乎隔几天就会给秦逸打一个电话,每次都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问一道并不复杂的数学题,聊一件班上的无聊趣事,或者纯粹想听听他那让人心神荡漾的声音。
刚开始时,秦逸依旧冷淡,话少得可怜,每次都像是被打断了思路般,简短地给予回应,带着他一贯的疏离。但林伊然不气馁,她的热情像是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藤蔓,一点一点试探地靠近,柔软却坚定地缠绕上那堵看似冷漠、难以逾越的高墙。
她会讲她数学有多差,讲老师上课多无聊,讲学校的小八卦,也会讲晓珠和陈霖之间那些微妙的小暧昧和她作为“红娘”的小烦恼。她的声音总是活泼的,有时像跳动的泉水,带来不绝的生机;有时又软软地带着点少女独有的娇气,试图融化冰雪。
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秦逸开始不再只是冰冷地回答“嗯” “哦”。有时,在她滔滔不绝说完一句后,他会淡淡回一句:“那你倒是好好学。”语气里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像是被感染的无奈,又像一丝微弱的、像是被逗乐的调侃。
就是这一点点,像冬日里乍现的阳光,像冰雪初融时流下的一滴水,就足够让她开心一个下午,反反复复地回味那一句简短的回应。
她把这种微小的变化看得比任何成绩进步都珍贵,仿佛拨开浓厚的雾气,终于看到藏在背后的、属于他的微光。知道自己的努力,并非完全石沉大海。
——这份,从耳朵滑入心里的声音所带来的心意,仿佛一颗种子,在她不知不觉中悄悄发芽,生根,并且,开始向上生长。
——
伊然第一通来电的两天前。
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高三(6)班教室,课间十分钟的喧闹像背景音一样流淌。鹏飞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肘轻轻搭在身旁正在收拾练习册的秦逸的肩膀上。
“老逸,有事要咨询你的同意。”鹏飞收敛起嘴角惯有的温暖笑意,神情认真起来。
秦逸合上手中的练习册,指尖轻压着书页边缘,轻轻抬头看向他最好的挚友,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丝询问:“嗯?怎么了?”
“你知道我认了个干妹妹吧?高一那个,林伊然。”鹏飞直截了当地抛出名字,语气认真而坦荡。
“很难不知道吧。”秦逸淡淡地回应,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眼神里带着对朋友的了解和纵容,“你都和多少人说过了?”
“你知道就行。”鹏飞笑了一下,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紧接着把正事说了出来,“她想认识你,我把你电话号码给她,可以吗?”
秦逸微微一怔。他看向鹏飞,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笑容明亮、脸圆圆的女孩。她想认识他?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涟漪。
这时,坐在前面的谢玮像耳朵装了雷达一样,捕捉到关键词,立刻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八卦一样猛地转身,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夸张的诧异:“哇!鹏飞你的伊然妹妹,竟然看上你身边这座冰山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和看好戏的兴奋,“那糟糕了,老逸肯定要让她失望了,他都拒绝多少女生了!”
秦逸无奈地看了谢玮一眼,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垂下眼睫,视线落在桌面。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思考什么,又像只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然后,他抬起眼,语气平静地对鹏飞说:“你给吧。”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哇!老逸,你那么给我面子吗?果然是好兄弟!”鹏飞立刻长舒一口气,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像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仿佛已经看到向伊然邀功,换来伊然灿烂笑容的画面。
谢玮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变成了极度的惊讶,声音都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老逸,你?你竟然同意了?!你对他也太好了吧?都开始对他的妹妹网开一面了?”
“……”秦逸抬眼看向谢玮,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似乎对他的八卦和脑补无可奈何,但没有再解释什么。他重新拿起厚厚的高三习题册,目光回到书页上,用行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转过去准备上课吧。”他淡淡地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仿佛刚才的对话和那些微小的波澜,都只是课间无关紧要的插曲。
——
伊然日记小结:
2004 - 09 - 17
不是所有声音都有回响。
你一句简短应答,
便是我心底,
春暖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