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我青春里的你》》壹安然

32、靠近你的清晨

　　7月10日，秦逸在夜幕的掩护下，回到了阔别近一个月的洋城。

　　夜色沉沉，城市的街灯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斑驳地洒落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映出一格一格明明灭灭的黯淡光影。浴室里水声停歇，带着一身水汽的秦逸站在卧室的窗前，手中紧紧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对着屏幕上那个号码，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拨了出去。

　　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

　　“喂？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些微慵懒，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独独对她才有的温柔与隐忍。

　　“你回来啦！”电话那头，伊然轻快而熟悉的声音，像一束被小心翼翼捧着的、明亮的光，瞬间驱散了秦逸心头因旅途和深夜而积聚的沉寂与疲惫，“路上辛苦吗？有没有好好休息？我超想你的！”

　　“我也想你。”秦逸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更低很小，语尾控制不住地微微颤着，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滚烫的真挚。

　　那轻微的颤音，伊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是他第一次说“想她”，她捏着话筒，脸上瞬间浮起孩子般甜甜的笑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怎么也掩不住的欢喜，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连空气似乎都因为他这句低语而染上了甜味。

　　“对了，我妈妈这次回来，帮我买了部新手机，说是方便我上大学之后联系家里。”秦逸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你把我的手机号码抄一下吧，这样……以后你随时都能找到我。”

　　“哦，好呀！太好了！”伊然的声音愈发轻巧，像一只在云端自由跳跃的小鸟，那份雀跃几乎要从话筒里溢出来，带着一整个夏天阳光般的明媚。

　　“你也放暑假了吧？”秦逸的声音里染上了几分笑意，“明天我们出来走走，让你……见见我。”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些，语气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的羞涩。

　　“好啊！那我一大清早就去找你！”伊然故意拉高了语调，尾音俏皮地上扬，像一只在云端雀跃的小鸟，雀跃得几乎从话筒里飞出来。

　　秦逸闻言，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失笑了出来，那笑声在胸腔里震动，带着说不出的愉悦：“哈……随便你。”

　　但他语气里那一抹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轻柔的期盼，却清晰地透过电流，传递到了伊然的心底。

　　?

　　第二天清晨，床头的闹钟指针刚刚好不偏不倚地停在7:14。天色才蒙蒙亮，窗外的街道还带着一层未曾完全散尽的乳白色晨雾，空气里混杂着雨后青草特有的湿润香气和水泥地面被阳光炙烤前那股独有的清新。秦逸家的门铃，就在这片宁静中，“叮咚”一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谁啊，这么早？”他顶着一头因为睡眠而微微凌乱的短发，穿着人字拖，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口，一边揉着还未完全苏醒的眼睛，一边拉开了门。

　　伊然俏生生地站在门外。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配上浅蓝色的牛仔短裙，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肌肤白皙。脸颊因为清晨的微凉空气而浅浅地泛起一层健康的粉红色，手里提着一个还带着一丝油渍印记的外卖早餐纸袋，眼里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她呼出的热气与从屋里飘出的冷气交织，给这一幕添了一层梦境般的柔焦。

　　“小朋友，你……你这未免也太早了吧！”秦逸扶着冰凉的门框，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嗓音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格外沙哑，却也因此带着一点朦朦胧胧的、令人心动的温柔。

　　“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要‘一大清早’来找你吗？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的呀？”伊然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夏正午毫无保留地盛开着的向日葵，格外明媚。

　　秦逸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松垮垮的睡衣挂在他身上，显出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我去洗漱一下，你先进来坐着等等我。”

　　“其实你可以继续睡的，”伊然歪着头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清澈，一脸认真地说着，声音软软糯糯的，“我看着你就好。”

　　秦逸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撩拨的话，给轻轻地、羽毛般地拂了一下心尖，瞬间动作微微一滞，喉咙几不可察地轻轻滚动了一下。他连忙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钻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从磨砂玻璃门后传来。伊然走进屋，坐在餐桌前，开开心心地拆着手中的早餐袋，动作认真细致。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立式空调送出的丝丝冷风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带着一丝干燥的凉意。餐桌上，她刚买来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袅袅的白气和散发着米粥特有的清香。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秦逸换了一件干净的纯棉T恤和深色运动短裤，头发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更显得乌黑清爽。他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丰盛的早餐，语气平静地说：“赶紧吃吧，等会儿该凉了。”

　　“今天我们就在家打游戏吧！好不好？”伊然一边喝着粥，一边兴致勃勃地提议，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期待。

　　秦逸抬眸看她，眉梢微挑，“不想出去走走？”

　　“我无所谓啊，”伊然单手撑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孩子气，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专注得几乎没有眨眼，“我看着你就好。”

　　他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白皙的耳后根，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一层薄红。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小朋友，快吃早餐，别傻傻地看着我，粥都要凉了。”

　　早餐过后，两人自然而然地窝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七月盛夏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质窗帘，变得柔和了许多，悄悄地切进室内，在地板上投下了几片形状不规则的、温暖的光斑。

　　“你在打什么游戏啊？”伊然好奇地探过头，看向他面前巨大的电视屏幕，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零》，快通关了。”秦逸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手柄，一边轻声说，“你还敢看吗？我记得你上次来玩这个，好像还挺怕的！”

　　“有什么不敢的！”伊然立刻嘴硬地回了一句，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半分，带着点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我上次哪是怕？我只是刚好觉得有点冷而已！”话音刚落，却下意识地缩在沙发上，飞快地拉过扶手上搭着的薄毛巾盖在自己身上，又顺手抱起一个柔软的抱枕，紧紧地搂在怀里权当护盾。

　　秦逸看着她那副嘴上逞强、身体却无比诚实的、胆小又可爱的模样，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悄悄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空调的冷风开到了20摄氏度，伊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背心，被风一吹，不自觉地打了个轻微的寒颤。再加上游戏画面里那阴森压抑的日式古宅背景，以及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模糊鬼影和令人心悸的音效，她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越缩越紧，把自己紧紧地蜷缩在了沙发的角落里。

　　秦逸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不由得又柔和了几分：“你是真的不怕吗？”

　　“有……有一点点啦。”伊然咬着下唇，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看着他，带着几分委屈，声音也弱了下去，“但我又很想看你打爆机嘛。”

　　秦逸看着她的样子，微笑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声音低沉而温柔：“那你靠过来一点，不要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要是真怕了，就躲我身后。”

　　伊然毫不犹豫地，立刻像只找到依靠的小猫一样，迅速挪了过去，紧紧地贴着他的侧背坐了下来。秦逸身上有一股清爽的柑橘味沐浴露的香气，混着他独有的气息，干净、温暖，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悄悄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后背，鼻尖甚至不小心蹭到了他微微凸起的坚硬的肩胛骨。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仿佛都被这个温暖而坚实的依靠驱散了，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游戏的音效依旧在房间里一如既往地营造着阴森压抑的氛围，那些尖锐的、突如其来的声响不时让她心头一紧，但她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头轻轻地、完全信赖地靠在他的后背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最终，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之中。

　　秦逸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游戏角色躲避着怨灵的追击，忽然感觉到背后那份柔软的重量。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才发现伊然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充当盾牌的抱枕，整个人缩成一团，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胛骨处，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的笑意，像一只疲惫却终于找到归宿的小鸟。

　　他轻轻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手柄，然后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她的头从自己的肩头，慢慢地、稳稳地扶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让她能够睡得更舒服一些。他垂下眼眸，静静地望着她恬静沉睡的面庞，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下方安静地垂着，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有一个因靠在他肩上睡着而留下的淡淡的压痕；柔软的唇角，还带着一点睡梦中无意识弯起的、甜美的弧度。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拨开她额前几缕因为睡姿而微乱的碎发，指尖在触碰到她温热柔软的鬓角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连那轻微的触碰，都能感受到她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速播放键，所有的喧嚣和纷扰都褪去了，只剩下她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静静流淌的、温柔的阳光。

　　屋外阳光正好，薄薄的纱帘被微风轻轻吹拂着，带起温柔的波浪。墙上的时钟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时光，仿佛在这个被阳光和安心包裹着的清晨，悄悄地、为他们而定格。

　　青春的悸动，就在这一次次的靠近中，无声地生根发芽；就在这看似平淡的沉默里，缓缓地积蓄着足以燎原的温度。

　　——

　　伊然日记小结：

　　2005-07-11

　　靠得足够近时，
　　心跳会变成声纳——
　　向宇宙发射
　　'此处安全'的
　　摩尔斯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