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缤纷》边城羽檄

15、事发

　　有一点是小引没想到的：辛影陆续给“榕庄”带回来小八、小九、小十、小十一……小引都该改称为“老七”了。她问杨清远：“大人既然这么喜欢人多，为什么他不从京城多带些人马？”
　　杨清远说：“甄小七，我发现你脑子时好时坏！”
　　小引道：“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杨清远将小引拉到亭子里，兴奋地说：“七弟，你上次帮我为她选的礼物，我按你教的做，她终于收下啦！”
　　小引也开心地直拍他的手臂。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点心，放在圆桌上。
　　小引说：“我就说你当初多虑了嘛，大人他日理万机，哪有心思考虑个人感情问题。不过有意思的是，辛大人倒是使庄里的适婚男子愈来愈多了，还都品貌端方，身手也不错，二哥恐怕要抓紧点了。”小引起初还以为辛影领回的都是和她一样的小白，心想自己不是也要当前辈了？后来在一起习练，她就收回了那点窃喜，重新谦卑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即便是他们中最弱的一个，也弱不过她。看来除了她，辛影收人也是有标准的。
　　小引见杨清远还在自顾自地傻笑，小引白他一眼，叫道：
　　“二哥。”
　　“杨二哥。”
　　“杨首领！”
　　“杨清远！要不要这么夸张！”
　　杨清远道：“你还小，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小引扶额：“我都是你军师，你忘了？”
　　“二哥，我现在终于明白辛大人为什么将榕庄作为营地了。因为它大，可以放肆往里添人。”
　　杨清远道：“嗯——你说的也不全对。大，确实是选它的一个原因。辛大人是推却了城中的官邸主动选址在此的。”
　　“还有别的原因？”小引不解，“破？荒？偏？”
　　杨清远不置可否地笑笑。
　　小引漫不经心地说：“不说是吧？嗯……我知道一个绝好的去处，那里风光秀丽、清幽静谧，无人打扰，最适合在那儿谈谈心，交流交流感情了。”
　　杨清远问：“在哪里？”
　　小引也不理他。
　　杨清远说：“哼，即便你不说，日后我也找得到！”
　　小引说：“就算你能找到，没人从中协助，你有把握辛护卫会赴约？当然了，你也可以请其他几位兄弟帮忙……”
　　杨清远急了，警告小引：“甄南梓！我可告诉你，我和辛护卫的事你知我知，你可别瞎声张！”
　　小引安抚道：“好好好，放心吧！绝对替你保密!这点诚信都没有,还怎么当兄弟！”
　　小引环顾榕庄，幽幽道：“为什么选这里呢？不说就不说，反正来日方长……”
　　杨清远瞥她一眼，也环视了一下四周，正色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辛大人堂堂一位禁军统领，部下千千万，却只带寥寥数人，远离京城来到乾州。你想想，这会是何缘故呢？”
　　小引说：“我也感到疑惑，但猜不到。起初我以为他来这里是为了接辛瓷少爷回家，或是被派来维护樱花节的治安的。后来樱花都谢了，樱花节也结束了，但大人好像要在此久居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在京都带兵太多，太累了，大人想换个环境？”
　　杨清远嘀咕：“好清澈的愚蠢！”
　　小引道：“你说什么？”
　　杨清远道：“我说你好单纯。就为区区一个樱花节，动用我们辛大人？”
　　小引又说：“我知道了，辛大人是特地来保乾州一方平安的。”
　　杨清远道：“这个听起来稍微靠谱点。此次辛大人受命南来乾州，是为了处理乾江上商船被劫一案。”
　　小引惊愕：“还有这等事！”
　　“那辛大人处理完此案就会回京，对吗？”小引问。
　　杨清远摇头说：“很难说！”
　　小引道：“这又是为何？”
　　杨清远叹口气，沉声道：“大人远离京城、朝廷，并非出于偶然，而是某些人蓄谋已久的事。此次商船被劫一案，不过是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契机罢了！”
　　小引不再追问，因为她感觉到，此话题不便再深入。
　　但杨清远此时已然义愤填膺，不吐不快。他忿然道：“朝中的一群乌合之众，为保个人的爵位利禄，对入侵我居安国边疆的北狄一再忍让，甚至屈膝求和，美其名曰是为保国家太平、百姓安乐。唯独辛大人心忧此事，屡此上书，请缨将兵北上驱除鞑虏，均被驳回。辛大人与朝中大部分人的立场相悖，势单力薄，被排挤出朝廷是早晚的事。眼下是“燕雀”横飞，“鸿鹄”失势，太可气了！”
　　小引大受震撼：原来辛影背负了这么多！
　　小引：“所以大人才只被准许带你们寥寥几人来这里对吧？”
　　杨清远紧握小引的双肩，慨然道：“还好，有弟兄们愿意加入我们，不管未来怎样，辛大人也不会是一个人！”
　　小引心想：果然大人选址在榕庄，除了它大，还因为它是一片地处荒僻的废弃之地，能避人耳目吧！但是好惭愧，自己学功夫纯粹是为了个人，为了将来独自生存时能自保。
　　小引略有担忧地看着杨清远说：“二哥，这么重要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吗？万一泄露了，辛大人岂不是很危险！大人随随便便地找些人回来，真的可靠吗？”
　　“放心！他们可不是大人随随便便找来的，大多是慕名而来的有志之士！大人找的最随便的人就是小七你了！”杨清远玩味地看着她。
　　虽然，但是！小引还是要面子的好吧！她悻悻地说：“杨清远，你凭什么这么说？”
　　杨清远不要命地说：“因为大人说，你只是来混口饭吃的！”
　　小引向前一步，指着杨清远说：“放屁！大人不可能说这种话！”
　　杨清远后退一步，说：“可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小引说：“我只是个混饭吃的，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杨清远说：“因为大人说你头脑简单，知道了也无妨！”说完转身就跑。
　　小引追上去，威胁道：“再胡说，我就去跟大人举报你在军营内部搞男女关系！”
　　杨清远转过身，看似被迫无奈，实则真诚地说：“好吧！敢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当然，我虽然是个胸无大志的无名小卒，但同样痛恨为一己私利家国于不顾的奸佞之人！”
　　云贞居然要找这样的辛大人谈恋爱，小引这下更加觉得这事儿没谱了，或许应该想个办法让云贞放弃这个目标。
　　日暮时分小引乘马车回赵府，云贞一如往常在老地方等她，怀里抱着小引的衣裳。小引藏身更好外衣，解下头顶的发冠，熟练地将一头乌发挽成云鬟。
　　小引换装就绪，和云贞一起从侧门悄悄回到赵府。
　　小引觉得奇怪，云贞今日为何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问：他今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爱吃什么菜肴？爱饮什么茶？有没有跟辛护卫互动……
　　“小姐！”
　　“小引！”
　　两人同时出声。
　　“云贞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引有些不安。
　　云贞抿起唇，蹙着眉头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蚯蚓，对不起，娘亲她知道了，你每天偷偷往外跑！”
　　小引大惊：“那你有没有怎么样？”
　　云贞咬着唇摇头，满脸做错事的歉意。
　　“那就好！”小引说：“只有夫人知道吧？”
　　“嗯。”
　　小引捏捏云贞的脸说：“傻瓜，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才是！”
　　一阵轻风拂过，还带着白日暖阳的余温，但把小引的心吹得冰凉。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夫人她是如何知道的？”小引问。
　　云贞：“不是我故意要说的！”
　　小引：“我当然知道！这还用说吗？你若再这样，我只会更内疚。”
　　云贞艰难地开口：“今天大娘的养娘，就是那叫张妈的，忽然来了西院，是来找你的。”
　　“啊？这悍妇都杀上门来啦？”小引自问没冒犯她什么啊！她连东院的门都没进过，甚至很少待在府内。
　　“不是。她今日一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满脸堆笑，说话恭恭敬敬的，还带着礼品。我和娘亲也很意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又不好问。她就坐那儿开始夸。夸西院空气好，花开得美；夸娘亲贤惠，两位姑娘调教得好；夸你沉静脱俗……”
　　小引：“她想干什么？”
　　云贞：“她想让你当她儿媳！”
　　“什么！”
　　小引脸上现出夹杂着无语、嫌弃和疑惑的表情。
　　云贞说：“还记得上次府里宴请辛影吧？不是说特意从辛大人的故乡瑞州买来的海产品吗？知道是谁送进我们府里的吗？那养娘的儿子。他看见你了，然后看上你了！”
　　小引一阵眩晕，她那天干什么了！
　　“夫人怎么说？”小引急问。
　　“娘亲跟她说你不太舒服，服了药睡了，等你好点再来跟你说。等她走后，娘亲问我你的去向，并且一定要我即刻将你找出来。娘亲感觉到不对劲就开始审问我，因为我搪塞她的理由太多了，比如说你去买书啦，买笔墨啦，或说你先去找马车了，我们要一起乘车出去游玩之类的。平时没什么急事，她见我们都好好的就没深究，以为我们只是小孩心性好玩。我知道没办法瞒下去了，不得不告诉了娘亲！”云贞说着眼圈红了。
　　“告诉了就告诉了。没事！走，我去跟夫人认罪。这本来就不是云贞小姐的错。”
　　二夫人坐在厅堂等着她们。
　　“小引，云儿，到娘亲这儿来！”
　　小引快云贞一步，走在云贞之前，在二夫人膝前附身下去。二夫人小引双膝落地之前将她扶了起来，柔声责备道：“这孩子，跟阿娘这么生分干什么！”
　　“夫人，我错了！是我执意要去，是我一再请求云贞小姐为我保密的！”
　　二夫人说：“阿娘问你，你还要去吗？”
　　小引：“啊？我……”
　　“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想要去跟着一群丁壮武士舞刀弄枪吗？”
　　小引不出声。
　　“不说话就是想，对吧？”
　　云贞插嘴道：“娘亲，他们不止舞刀弄枪，他们还读诗书、习书法。”
　　！”云贞在一旁乐得跳了起来。
　　云贞开心得很纯粹，二夫人还有隐隐的担忧，小引的心思更加复杂。
　　“夫人，我想回去看看阿婆了！”小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