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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坟场5 ...


  •   龙江的项目看似业务单一规模中等,但仔细一查居然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几人加班加点把所有的证据、细节都严丝合缝地记进底稿里,加计汇总后的错误数额超过了重要性水平,最后在截止时间的前一天出了份否定意见。

      经过快一周的相处,也算是积累起一点革命友谊。抛开自来熟的彭巧不说,谨小慎微的实习生话开始变多,林起云也不再面无表情地冷着脸。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彭巧说是嘴馋拉着林起云出了门。

      吴卉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啪的一声!房间的灯突然灭了,霎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Happy Brithday to you……”

      似繁星闪闪的烛光渐渐点亮不大的空间,也映出捧着蛋糕唱着生日歌大笑着的彭巧。

      林起云亦步亦趋,眼神晦暗不明。

      灯灭的瞬间,吴卉惊得大叫一声。

      等看见插满蜡烛,摆放着小王子和玫瑰花的蛋糕时,一手捂住脸,视线里跳动着模糊的烛光。

      “哎!过生日呢,怎么还哭啦?”

      彭巧放下蛋糕,替小朋友拭去泪水。

      吴卉红着脸摆摆手,抽噎着说:

      “谢谢巧巧姐,谢谢起云姐。”

      “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她猛地吸了下鼻涕,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出来。

      “函证的事是我太蠢了,如果我细心一点谨慎一点,就不会害你们走那么多弯路,耗费那么多心思……”

      彭巧拍着她背安慰道:“没关系,这件事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能发现,咱们都不是先知。”

      “我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很害怕,我怕自己不够努力,怕做错事,拖大家后腿。我妈经常跟我说,我是笨鸟,要更勤奋才行。”

      “喂,蜡烛油要滴蛋糕上了。”林起云冷不丁出言提醒。

      彭巧:“对对对,我们先吹蜡烛!小卉,许个愿吧!”

      吴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我可以早点摆脱学生的稚气,成为一个合格的职场人!

      她睁开眼睛,说:“第一个愿望许完了,剩下两个愿望分别送给巧巧姐和起云姐!”

      彭巧也学着吴卉的样子,她在心里默念的是:希望可以赶紧赚够钱,去追星,去追CV大大的现场,去西藏做义工,总之要自由,特别多特别多的自由!

      但她嘴上却大喊着:“我希望Evelyn等会给我念点小文章!”

      “我没有愿望。”林起云表示,但在彭巧和吴卉的强烈请求下,还是闭上了眼。

      可笑的是,长达十几秒的寂静里,她心里空荡到半个念头都没能浮现。

      等吃完蛋糕收拾好桌子,彭巧兴致勃勃点开手机相册,递给林起云。

      “你确定要念这个?”林起云挑了挑眉。

      彭巧兔子似的乖乖点头。

      林起云清了清嗓子,她提高音量时显得格外清越,像大颗珍珠落在玉盘之上,压低嗓子时又有一种欲语还休的韵味。

      “他把人抵在墙上,一手掐着细软的腰……‘宝贝,你想往哪逃?往我怀里好不好?’……他泫然欲泣,一巴掌抽了过去,‘禽兽,畜生,你不要脸!’……”

      彭巧捂着脸大叫一声,手拍着林起云大腿,“哎!声音对了,就是感情不对,太干巴了,你这样……”

      林起云把手机放桌上,不顾身后的全情呼唤,径直走向卫生间洗漱去了。

      一般来说,洗漱完睡觉前的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平和且休闲的时光。

      林起云却跟强迫症发作似的,频繁地点开聊天界面、刷新、退出,又再次点进去。

      消息记录仍然停留在她来龙江前发出的那一条。

      她用力抹了把眼角,在漆黑的夜里嗅到一股熟悉的沁人心脾的空旷。

      小时候,在老家江州阴雨连绵的天里,托着腮坐在残旧斑驳的门槛上,也能闻到这样天空般的气息。

      她关掉手机,半靠在床头,看着外头的雪。

      雪被风卷起时,像落叶般萧瑟又无力抗拒。

      林起云回想起B市半个月前也下了场初雪,当时中审因恒盛集团财务造假丑闻匆匆倒台,岚姐在一众竞争对手中抢到建业的项目,当晚就带着她去洽谈合作。

      她抱着电脑,想着里头还不熟悉的PPT惴惴不安。但轮到她的那一刻,整个时空仿佛都静止下来。

      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职业套装,脚踩黑色高跟鞋,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三年的审计素养使她迅速镇定下来,几乎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建业老总的儿子陈嘉木也是那晚不小心惹上的。

      回了所里,好友唐然打趣让她抓紧甩了现任搞体育的,准备准备阶级跃迁了,唐然的原话是:

      “先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再寻求精神上的崇高才是正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何况有钱人的钱本身也是从咱贫苦大众身上压榨的,这叫内循环,提高经济使用效率,不可耻。”

      她陷在回忆的恍惚里,眼前的飘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

      昏暗之中,在一条笔直乡村小路边,等待着,等待着。

      她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突然间,脚下一空,整个人狠狠下坠,心脏却原地滞留。

      她痛苦地环抱住自己,却发现场景倏而成了教室,知了声伴着讲课声聒噪极了,刺激的耳膜发胀,心跳如鼓。

      一个利落削瘦的身影端坐前方,像磁铁般吸引着她。

      她伸出手,身影倏而消失。

      要去追吗?她悄悄问自己。

      一声金属般刺耳尖叫后,从齿根处传来一阵猛烈疼痛,她死死捂住牙齿,却丝毫缓解不了,很快,一颗颗牙齿从牙龈处完整脱落,连带着满嘴的鲜血溢出……

      ——吱——呀

      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响起。

      随即卷进几丝凉彻骨的寒风。

      她焦急地寻找起来,又忽地惊醒,意识到这声音并非来自虚构。

      而真正发出吱呀声的门前,

      赫然闪过两个黑影!

      那两个黑影对视一眼,朝书桌蹑手蹑脚走去,一人抓起笔记本电脑,另一人拿起桌上理好的文件。

      林起云刚从窒息的梦中惊醒,那怅然若失的苦楚还仿佛残留在舌尖。

      又像有一只手伸进脑浆搅过,一片迷茫,此刻只能用指甲死死掐住胳膊,摸到手机,逼自己冷静下来。

      粗重的喘息似乎在迫近,林起云全身肾上腺素一齐飙升。

      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

      有人正驻足在床边凝视着她!

      “啊!!!”

      一声惊叫彻底打破骇人的寂静,风扬起的窗帘被紧紧吸附于墙壁之上。

      林起云动作迅速,顾不得严寒翻身而起,一把抓住床头的热水壶。

      “我已经报警了!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跟你们拼命!”

      兴许是出了汗,单薄的棉质睡衣吸附在她瘦削的身体上,一头凌乱的发丝胡乱缠绕着脖颈。她眼神异常坚定,甚至隐隐透出凌厉血色。

      此刻走廊的声控灯滴的亮起,林起云见状大叫起救命。

      门外人的脚步停滞不前,应当也在犹豫之中。

      屋内的两个窃贼立刻抱着东西猛然往外冲。

      门竟吧嗒一声从外面被带上!冲在前头的贼一头勒到门上。

      两个贼气都没喘匀,齐力拽起门把手来。

      没一会儿,门里的两人凭人数优势获胜,摇摇晃晃的木门轰的一声砸在地上。

      守门的英雄一个趔趄摔进房里。

      月光混着灯光蓦的映出他半张侧脸,轮廓硬朗而凌厉。

      他拍了拍手上灰,抬起头,准确无误地对上还傻站在原地,手里举着热水壶的她。

      一双朦朦胧胧的狭长眼睛,长而错落的睫毛像帘子一样将整个人遮蔽。

      底下是一张冷冰冰的嘴唇。

      ——是他。

      林起云觉得自己一定是惊惧过度,以致产生了幻觉。

      警笛声打破了她凌乱的思绪,同时,还有门廊里杂乱无章的步伐声、身后无意识的呜咽、警察“不许动!全都手抱头蹲下!”的吼叫……

      全部这些声音,甚至于卫生间漏水的滴答声,一齐敲击着她过度慌张的心脏。

      李昶则是摇摇晃晃站起身,问:

      “你们还好吧?”

      “是你报的警?”

      他的目光在林起云脸上巡梭几圈,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林……起云?”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卷着睡衣下摆,僵在了原地。

      “你干什么的!”几个警察闯了进来,领头的那个问,“刚才谁报的警?”

      林起云举了举手。

      “林小姐?”领头的警察左右看看,“李先生怎么也在?”

      “正好,还得感谢二位之前为我们提供的线索,那群搞封建迷信的犯罪团伙已经捉拿归案了。”

      警察又让大家一起回局里做个笔录。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警官,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往回走,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外面冷,都把衣服穿好啊。”

      一身睡衣、光脚站地上的林起云三魂七魄咻得归位,终于察觉到手脚快冻得失去意识了。

      她放下热水壶,快速收拾着,直接把毛衣、羽绒服套到睡衣外头,带上围巾和帽子。

      经过李昶身边时,那条紧紧束缚着脖颈的深蓝色领带一闪而过。

      他身上寒气尤甚,竟似从冰封雪冻处行来。

      鼻尖也嗅到一股酒味儿,她昏昏然地想着——今年是2016年,距离她高中毕业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

      走廊上两个黑头套还抱头蹲着,正要被押走。

      “等等!”

      林起云上前扯下这两个身形熟悉的黑头套。

      罗夏和毛宁的脸赫然出现。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反手两个巴掌抽了上去,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神经。”

      周围安静了三秒。

      “干嘛呢干嘛呢!”几个警察上来装模作样地拦了拦。

      林起云本以为自己会气到每人再来两个巴掌,但这愤怒竟像一股寒风,从她心头席卷而过,很快就被深入骨髓的惆怅与寂寥所取代。

      她来不及细想。

      等在警察局走完所有流程,已是深夜。彭巧像个袋鼠一样挂在林起云身上,三人紧挨着拐出审讯室。

      “小云姐,拽门的人!”吴卉拉拉林起云袖子。

      门外冷冰冰的铁椅上,一个颀长的身影正两手按着额角。

      彭巧松开林起云,睡眼惺忪地问她:“你跟帅哥要单独说话不?”

      “不用。”林起云带着两人转了个方向。

      仿佛听到动静,铁椅上的人喊了声林起云的名字,起身跟过来。

      他今夜的着装颇为正式,黑色西装套黑色大衣,深蓝色领带被随手解下来塞进口袋里。

      大约是喝了酒头晕,鼻梁处被他按揉的一片通红。

      等走到跟前,李昶却又傻站着一句话不说。

      林起云只好问:“有事吗?”

      李昶摇摇头,“只是在这儿遇见你,挺意外的。”

      “说完了吗?”她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冷意把困得直打哈欠的彭巧都弄醒了。

      李昶手背蹭了下鼻子,有几分局促。

      林起云带着另外两人头也不转地离开了。

      路上,彭巧一副吃瓜群众的好奇表情,“Evelyn,你怎么对帅哥也这么冷淡啊?难不成是前男友?”

      林起云轻飘飘地抛出一句:“一个拜金男罢了。”

      “啊?怎么说怎么说?”

      “也没什么。他是高二来的转学生,给校董千金写情书被处分了,后来听说两人一起去了国外。”

      林起云掰着指头数起来,“除了秃头爹味的教导主任、见钱眼开的数学老师、还有班上十来个愚蠢轻浮的臭男生……之外,我最讨厌的就是隔壁班校董那个优越感十足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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