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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邓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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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敢问在下犯了什么错?”邓大驴转着眼睛,面上有些不服和试探,心底却暗自打鼓。直觉告诉他,绝对和董氏杀夫有关,可心底不由得抱着侥幸。
毕竟眼前两位公子,不像是衙门里的人。
黎明修没有说话,她在想,青争提到的富商显然不是邓大驴,但根据周大哥的线索,这邓大驴在案发当夜也曾出现在点心铺里。
在很多人的普通一夜里,青争的周围就已经出现包括董长富在内的前前后后三个男人,青争平日里所受委屈、恐惧可大概由此窥出。
看黎明修若有所思,蒋天时也不敢多嘴打扰,随行押送的几个人原不过是奉命行事,更是连眼角余光都没送给邓大驴。
是以,一行人数量不少,却不发一言,各有所思,只管带着沉默而行。
邓大驴明知道自己大概是躲不过了,还是暗自祈祷董家小娘们儿心里还害怕名声并没有胡乱攀咬。一颗心就像在油锅里慢慢熬煎。
到了府衙,黎明修带着人从侧门入,想去皂班找当值的捕手交接,顺便看看吴捕头忙的新案子是什么。到了皂班却没见到吴捕头,逮着刚走近的一班交接嫌犯的捕手问道,“吴捕头呢?”
江波领着几个今日的值班捕手,远远看到黎明修紧忙赶来,近前听得黎明修问话,一边示意几个兄弟将邓大驴押去牢中候审,一边熟稔说道:
“小黎秀才,你还不知道呀?这不这两天又有个案子,比较要紧,陆大人就叫头儿去查这个事了,听说昨儿熬了大夜,今儿一早有了线索,头儿又出去忙了,歇会儿都不成。”
江波说完又冲几个萧家随从抱拳,算是交接完毕,等那几人告辞,才和黎明修笑笑。
江波在一班捕手里,年纪最小,颇得几个前辈照顾,这不,来了几年,说话还是咋咋呼呼的,看着不大靠谱。
黎明修却不小瞧他,看萧家随从已经走远,接着问道:“什么案子这么要紧?”
江波眼角扫过站在一旁充当美人柱的蒋天时,一边心内猜测着,一边压低声音道:“好像和徐家人有关。”
徐家,当今四大家族之一,江都的老牌世家了。
黎明修初到江都的时候,就被科普了世家大族和皇室的关系。自然也知道,如今的天下不过是世家大族和皇室共治罢了。谁不知道,世家之中,又以太原王氏、兰陵萧氏、琅琊孔氏、东海徐氏为最。
江都之所以文风繁盛,也和它是徐家老宅所在之处有关。徐家文名之盛,从前面几任王朝迭代后它还文名远扬可见一般。
既然涉及到他家,纵然陆大人出自吴中“顾陆朱张”四大家族,处理起徐家的案子恐怕也会心有压力。
只是不知徐家究竟是哪一位出了事,怕不是那位贵人……黎明修觉得这个消息可是来得晚了些,回去还是要周打听这几日先把蒋家的事放放,查一下江都城最近究竟怎么回事为妙。
“听说徐家受了大委屈,陆大人如今压力大着呢。”江波看拉回了黎明修的注意力,顶着还有些话没说完的委屈圆乎脸,接着抱怨道:
“咱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些日子,江都城里感觉似乎涌进来许多不一般的人似的,案子频发,可把大人们和头儿忙坏了。这不,歇一会儿都不成。”
说完他两只豆眼刻意睁大点儿,一眨一眨地望着黎明修。
蒋天时在旁边看着,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只觉得这样一个男的做出这副表情,真是做模做样的,叫人讨厌。
黎明修却听出他意有所指,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土褐色东西来递给了小波,“多谢各位兄弟兢兢业业巡逻保护我等普通人,既然如此辛劳,一点心意,还请江波兄弟笑纳。”
江波看清那东西是油纸包着的,心内叹道还是小黎秀才贴心。
蒋天时还没看明白,就见这恶心小子,一伸手,一转弯,油纸裹着的东西已经到他手里,将里面的东西捏出一块递到嘴边。
原来是好些松子糖。
前两天刚在明修府上尝过。唔,形如粽子,小巧精致,味道酥脆清甜,入口易化。
这小子还挺馋嘴。
明修身上怎么老装着吃的?
蒋天时没觉得自己的思维跳跃,只专心一面瞧一面想。
本来见江波冲黎明修挤眉弄眼,蒋天时就已经觉得眼睛疼了,谁知道黎明修本人不但不反感,还笑得一副亲切模样,给他糖吃。
蒋天时再仔仔细细地看那小子,眼小脸圆,把糖填嘴里后,嗦来嗦去,还把那油纸包小心翼翼揣到怀里,真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样。
不过,你别说,细看好像也挺白净的,也有点那种江南清新的意思吧。再看一旁黎明修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天时心里不合时宜地打起鼓来。
明修,该不会,就是好男色吧?
虽然之前刚去明修府内住下时,两人已经开诚布公谈过一次,自己也明确表态拒绝,但是,他万一是在骗自己呢?万一是想与自己从朋友做起,逐渐软化自己呢?
蒋天时一时间心思翻腾,说不准心里酸甜,倒不敢再看黎明修了,生怕对上他的眼睛。
江波噙着糖块,含糊告辞道:“小黎秀才可先忙自己的事情,若陆大人和头儿有其他吩咐,我们自会再来找你。”
“那刚押来的嫌犯,关押之处,大人们可有吩咐?”黎明修忽然发问,打断了江波的告辞之语。
“不知小黎秀才有何考虑?”江波嚼碎咽下口中糖块,眼睛里透出一股光,没说大人们有无吩咐,反问回来。
“也无甚想法,想来吴大哥安排的不差。”
黎明修惦记青争,怕她与邓大驴撞上,再想起恶心的烂人烂事,有心想嘱咐邓大驴的关押之处离得远些,又想到之前去看青争,她的位置偏远,牢里有人受吴大哥的安排看顾她,还有,邓大驴作为嫌犯,即便是防止串供,其他人也不会叫两人押在近处。
所以思虑一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转个话头说道,“到底男女有别。”
江波本以为这黎秀才有什么别的考量,没想到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心内笑道,看来这小黎公子就算是秀才了,也还是个酸小子,还考虑男女大防呢。
虽然江波心里如此想,嘴上却回得及时,“好嘞。小黎秀才考虑的是。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和兄弟们汇合去了。”说罢干脆抱拳告辞。
黎明修咂摸着江波带来的消息,回过神来,发现蒋天时没怎么说话,遂问道,“时予兄可是热到了?怎么看起来精神不济似的?”说起热,黎明修就想起之前几人喝的糖水,就想起了叶疏桐。
黎明修没等到回答,思绪又跑偏了。
这会儿,蒋天时方扭捏地挤出个笑来,“没事儿,可能走得路太多,累到了。”心里有句话捏起放下,还是没忍住装作自然地问道,“这位叫江波的兄弟好像和明修你挺熟悉的?”
黎明修的思绪已经拐了几个弯儿,冷不丁地听到蒋天时的声音,没转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咱们下一步去哪儿呀?”刚才那句话一出口,蒋天时自己也觉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正后悔呢,看黎明修没听见,松了口气,急忙改了话口。
“不知道叶仵作可查出什么新东西了?咱们去验尸房看看吧。”
时近正午,黎明修也不确定叶疏桐在不在验尸房,可就是有一种直觉,叶疏桐一定在努力找出那具白骨留给世人的话。
叶疏桐不在验尸房。
黎明修和蒋天时赶到验尸房处,发现有几个人似乎是上次验尸时来做公证的,里外不见叶仵作,反而是这几个人在忙着进出敛房,且手里多有杂物。
最乍眼的还属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的红色油纸伞。
“请问,叶仵作在何处?”黎明修寻空拦住一人问道。
“叶仵作?”被拦住的是个小年轻,本不想多说,看清黎明修的脸后认出人来,语带惊奇地回道,“小黎秀才!您不知道,叶仵作可真神了,竟能想到蒸骨验尸,还用红油伞验伤的法子!”
看黎明修、蒋天时不解,他紧忙补充道,“叶仵作在敛房月洞门后用新法子验尸呢,已经验好了,那边正收拾东西往这来呢,您二位先稍等一会。”
把激动的心情,竹筒倒豆般地痛快抒发完后,他倒是干脆利落地走了,留蒋天时原地茫然、黎明修一脸思索。
蒋天时迷茫四顾,最讨厌谜底在眼前却要等不知多长时间才能揭晓的感觉了,一时之间真恨不得不顾形象地抓耳挠腮。
黎明修听到“新法子”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宣慈师太。叶疏桐上次问的应该就是这“蒸骨”之法。
“明修,你说,这个‘蒸骨验尸’是什么办法呀?”蒋天时捡着连廊的坐槛上一块干净地方坐下,问道,又用眼神示意黎明修也坐。
“我也不太清楚。索性等叶仵作来吧。”黎明修面上回答着蒋天时的话,其实心思已经顺着眼睛飞向月洞门后的地方。
黎明修听过那个地方,月洞门后是块空地,听说当初是陆大人想安排人来种些东西补贴官内的。可惜,敛房本就偏僻,那月洞门后的空地,更是不大有人愿意去,后来陆陆续续忙起来,陆大人也就没坚持这件事。
叶仵作在那块空地上验的尸吗?
黎明修想,如果三四年的白骨可以验出新的东西,那八九年的白骨是不是也可以验出新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