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折金枝》破铜烂铁金水

15、算盘

　　江都地处江南，多潮湿，冬日湿冷，夏日嘛，则是潮热，总之，大多数人对江都的印象就是烟雨缠绵。梅雨已过半月，天气逐渐炎热，偶尔降温又升温，不过是反复。
　　细数日子，蒋天时来到江都也有段时间，稀里糊涂地，却没怎么将江都各处逛遍，自然也就没尝遍各色特产小食。
　　他生来乐观，也可以理解成“心无成算”，碰上黎明修这样的好性儿人，管吃管住，处处贴心，所以也就不管其它，只顾着整日里跟着黎明修跑。
　　这不，虽然跑了两天，不用特意去寻，就跟着黎明修美滋滋尝上甜水了，蒋天时心中确实惬意。
　　蒋之北就没有他的好心情了，千里奔来，只为了给他这个儿子寻个去处，早早打发出去，当然也是为了顺便赚上一笔。毕竟那蒋天时的皮囊实在是好。
　　没想到，叫价之后，无人来聘，这不就是砸在手里了。又卷入什么杀人案子，叫到衙门里，也只有个小厮来报，说要几日蒋天时才能回去。
　　蒋之北虽然对江都人生地不熟，到底是经过些事的人，派蒋七在衙门口守着，悄声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蒋七等着等着也不见有什么消息，有心想跟着好不容易等到的吴山问问情况，在去水袖湖的路上一不小心被吴山发现甩掉后，偏偏碰到一个举着幡的算命的黑脸汉子，掐手一算就给他指到蒋天时和黎明修了。
　　真是天随人愿。
　　跟了快一天，蒋七也热得厉害，一进松南居，不急着上楼，先在楼下找小二要上一壶放凉的茶水尽灌个够，又抹了把脸，就扇着衣领上楼去找蒋之北了。
　　蒋之北正坐在栏杆处开着窗拿把扇子，按理说闽州比江都还南，也是潮湿之地，他们本该习惯才是。偏偏蒋之北行商，到处闯荡，成年后在闽州的时间还不如在路上奔波的时间久。所以，反而习惯不了江都的天气。
　　再加上钱财凑不够，能换钱的儿子也不在，心内焦急，凑上这热天，在房中不过勉强坐着。
　　一看蒋七进门，就急忙问道，“打听地怎么样？”
　　蒋七未语先笑，浑浊的眼都亮起来，“给老爷道喜啦。”像模像样作了个揖，抬起头来接着笑道，“我原说得不错，到了这里，凭公子美貌，即便他心里不愿意，只要名声传出去，就有的是愿意的人哄他同意。”
　　“当真？不是说有个什么案子和他有关吗？”蒋之北闻言，先喜后忧，接着问道。
　　“老爷放心，想来就是有关系，自是有人保咱们公子的。我今天跟了一天了，还记得上次跟着吴捕头来的那位年轻公子，姓黎的那个，您可还有印象？”
　　“公子跟着他到处走呢。我打听了一下，他家家资是不错的，且他有功名在身，听说再几个月还要下场，年纪这样轻，到时一旦入了官场就是一朝龙升天，前途不可限量了，更何愁钱财。”
　　蒋七说得眉飞色舞。
　　蒋之北听得心里也是一阵激昂，不由连连点头，听完又问道，“你可实在确定？时予跟着他呢？”想到蒋天时的脾气性格，蒋之北还是有所怀疑。
　　“老爷您放心，我是一路跟着公子看的，再不敢瞎说。您也知道公子的脾气，若是相不中那位黎公子，如何肯跟着到处跑，我看那位公子也是颇为小意照顾，二人还说说笑笑呢。
　　即便还没有心思，日子久了，也是差不多的。反正，依奴看来，苗头是有的。咱们只做不知，说不得，多几日，公子就将他拿下了。”
　　蒋七面上笑眯眯，眼底藏着对蒋天时的轻蔑。
　　“好好好，只要时予能攀上这样的人物，即便他不乐意，还不是得善待我蒋家。”蒋之北抚掌大笑，连日来的压力骤然减轻，看蒋七愈发顺眼，“你当日出的主意果然不错，只要一味地叫价高，名声这不就打出去了，要不然，也不知时予的容貌何时才能名响江都。”
　　“事情若成，我自有好处谢你。”
　　蒋之北心满意足，也不摇扇了，站起来喝上一杯热茶。
　　“多谢老爷。”

　　不说这蒋家主仆怎样地畅想，蒋天时还跟着黎明修在茶摊坐着。
　　摊贩已经收拾各样家伙什儿了，看这两个年轻公子实在奇怪，也不好张嘴驱赶，只是一面收拾一面抬头瞅上几眼。
　　“怎么样？江都的茶饮比之闽州如何？”看蒋天时吃得香甜，黎明修温声问道。
　　蒋天时点点头，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儿，眼睛眯起，摸着肚子，“各有特色，我们那儿果子做的茶饮比较多，不像江都，即使用果子做甜水，也偏爱借茶叶的清香作辅。没想到一个小茶摊，就有这样多的花样，尝的我都撑着了。”
　　“说起来，我记得茶叶不是闽州多产吗？为何听起来你们那儿茶叶不如在江都受欢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蒋天时面上露出些自得，“我也是以前跟着蒋之北跑生意的时候发现的，虽然闽州茶叶多产，但实际上本地人是不舍得喝的，种来就是为了卖往江都甚至江南以北地区的，好的茶叶可值千金呢。
　　而且还有好多文采高超的才子为茶叶作诗，作为风雅之物，肯定各世家豪族也喜欢呢，自然就成了目前这样，闽州产茶，饮茶之风却不如江都。不过即使这样，也比其他地方爱茶就是了。”
　　“原来如此。时予真是见多识广。”黎明修嘴上夸奖着，手也没停，从腰间解下荷包，示意摊贩结账。
　　蒋天时被夸的心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看又是黎明修破费，紧急说道，“明修，还是我来吧。如今我吃喝住行各样都是你出钱，已经让你十分破费了，还是我来，还是我来。”
　　蒋天时急忙掏出碎银子塞到摊贩手里。
　　摊贩攥紧银子转身去小木盒子里找零钱，黎明修还拿着荷包，没想到这蒋天时看起来万事不留心，动作如此快，叹口气，也就作罢。
　　看天色，也不好再去别的地方找线索了，黎明修带着蒋天时回到府里，自然，手中提着一份给明玉带的糖水。

　　走到距离府里还有两条街巷时，黎明修借口有些私事，就让蒋天时带着糖水先行一步回府，两人分开。
　　黎明修看蒋天时走远，只是在原地未动，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打着算命幡的黑脸汉子溜溜达达地靠近。可不就是周打听。
　　“公子”周打听看着周围人行色匆匆，无人注意二人，接着悄声说道，“按您的吩咐，让蒋七一路跟着呢，后来我看他踏实地回松南居报信去了，那位蒋老爷这会儿应该已经得信定下心来。”
　　“劳周大哥费心，这是给嫂子买胭脂的，一点意思，不要嫌弃。”黎明修从荷包里取出一整块银子塞到周打听手里。
　　“哟，小黎公子也太客气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周打听没低下眼睛，只在手里一掂银子重量，一张黑脸笑成了菊花，快速收入怀中。“公子放心，若有什么需要我肯定尽力。”
　　黎明修笑笑，接着说，“可打听出蒋家究竟什么情况？”
　　周打听眉头微微皱起，又片刻落下，安抚道，“闽州路远，还需要几日，不过，我倒发现了个更有意思的，想必能让公子眼下的事解决得更顺利些。”
　　“哦？说来听听。”
　　“公子还记得蒋家招亲那日，从京都来打听您的情况的萧棠萧大人吗？”
　　“他有什么动静？”
　　“近日并无什么大动作，不过，他租住的院子新找了几个护院，其中一人公子或许想认识一下，那人姓邓，有个诨名，叫邓大驴。”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几年前，他曾在水袖湖的赌舫那附近住，后来不知是何缘故，消失了一年，又出现在淮花街处给来此处的贵人当临时护院谋生。
　　董家铺子报案那日凌晨，有两个小叫花子夜半争地盘吵架，偶遇从那个方向回来的邓大驴，看起来神色仓皇，因被俩小孩吓一跳还怒骂了他俩几句，以至于愤愤不平，记忆犹新，昨日我去帮他们调停时，才顺耳听来，我觉得也许您可能想去认识一下他。”
　　周打听说得挤眉弄眼，可以想见，这诨名大约另有他意，不过，无足轻重。
　　倒是这个人，确实是黎明修要找的人。可见周打听实在用心，黎明修目藏喜意，含蓄点头。
　　看两人停驻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人好奇探望过来，周打听遂拱手而走。
　　黎明修照常回府。

　　黎明修先净手洁面，得知蒋天时把糖水托乐画带给明玉之后，就回山明堂休息。乐画心细，看出他又热又累，嘱咐人烧了水供他沐浴清洗，又将晚膳单独送至他的房中。也算妥帖照顾。
　　黎明修赞了乐画两句，安心往花厅和明玉一起用膳。
　　“大哥，怎么才回来呀？”黎明玉晃着双髻在黎明玉身旁撒娇询问。
　　“怎么啦？等我等得饿了吗？”黎明玉夹块鱼肉放到明玉碗里，“那下次我回来的晚了就不等我先吃吧。”
　　“没有，只是，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呀？回来的时间好少，都不能陪我。还有，你今天带那个哥哥跑了一天，还带他去吃了好吃的，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出去呀？”
　　听黎明玉半天才说到自己的小心思，黎明修轻笑一声，“终于露出小尾巴来了？这两日事情有些紧张，你小孩儿家不好跟着，不过，我想过不了几天，事情就办完了，到时候，天也热透了，夜里带你去水袖湖坐画舫游湖赏荷花好不好？”
　　“真的吗？太好了!”黎明玉眼睛弯弯，像个年画娃娃，喜庆可爱极了。
　　黎明修哈明玉又在花厅多亲昵了一会。
　　用过晚膳送明玉回房后，黎明修想了一下，决定去山明堂找蒋天时，到了山明堂门前，得知蒋天时已经用过膳睡下，徘徊几步，托守门的小厮等蒋天时睡醒后告知，明日一起去找一人。
　　黎明修复回房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