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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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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柚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陈妄毫无破绽的脸,仍不死心地问:“这是你的本名?”
“是。”陈妄答得干脆,说完便好整以暇、饶有兴味地欣赏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该你了。”
宁柚笃定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
“哦,想起来了,”陈妄顿了一下,薄唇翕张,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宁柚。”
宁柚眉心重重一跳,瞬间亮起的眼里,盛满的期待呼之欲出。
陈妄嘴角一勾,划开凉薄的弧度,“何智翻过你的背包,检查了证件信息,第一任情人的名字,我想是有必要特别记一下,免得刚自证清白,又被旁人散播薄情寡义的谣言。”
一句话轻易地浇灭了她重拾的所有希冀。
陈妄却将她瞬间变得沉重的神色解读为担忧,“你放心,传言是假的,我绝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她倒是希望他不能人道。
“你是不是希望传言是真的?”
“没有。”宁柚脱口而出。
陈妄“噗嗤”一笑,扯开了衬衫领口,朝她走近。
宁柚警觉地后退,没退几步,便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床沿,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床上,避无可避,陈妄朝她倾身。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宁柚如惊弓之鸟,瞬间僵直。
陈妄察觉到她的紧张,取了被褥上整齐叠好的浴巾和睡衣便直起身丢给她,“我没那么饥不择食,还不快去洗,脏死了。”
宁柚出了不少冷汗,浑身上下粘腻不适,早已超出了她平常能够忍受的范围,可一想到洗完澡将要面临失身的遭遇,她便觉得身上粘糊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妄见她一动不动,哂笑:“是在等我一起洗鸳鸯浴?”
宁柚连忙抱着干净的衣物躲进淋浴间,立即反锁。陈妄可恶的声音隔着毛玻璃依旧分毫不差地传入她耳内:“宁医生是忘了我腹部的伤口不能沾水?”
被他耍了。
宁柚又羞又恼,很快便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四处搜寻,遗憾地发现挂壁式的置物架上并无指甲剪、剃须刀之类的日用品。
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响起水声,自然引起陈妄的怀疑:“是在找锐器吗?别白费力气了。”
陈妄能够轻易洞穿她的意图,便不会给她任何可乘之机,宁柚只得作罢,转而开始拖延时间,任由温度适宜的清水流经全身的脉络。
“这么慢,是要我来帮你洗?宁柚,你应该不会天真地认为将淋浴间反锁,便能把我困在外头吧?”陈妄的催促带了浓重的警告意味。
宁柚终是认命地擦干了身体,换上了他的睡衣,刚打开淋浴间的门,便被一股大力拽到床上。陈妄单手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单膝挤进她的两腿之间,俯下身来。他身上的独特气息更加浓郁灼烈地席卷了她每一处的感官。宁柚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发颤,却硬生生地忍住了惊呼的冲动。
陈妄偏要她开口。他削薄的唇瓣暧昧地贴着她小巧的耳廓,说话间撩动的气流,像在她心上挠痒,说的却不是人话,“叫几声听听。”
宁柚怒目圆瞪,在心底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同时曲起膝盖,毫不留情地撞向他的子孙根。陈妄早有准备,避开了要害,另一条腿也压了上来,抵住她作恶的膝盖,并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作为惩罚。
宁柚的耳朵极其敏感,经他这么一撩拨,蹿起的热意直接烧得大脑宕机。
“连□□都不会吗?那我教你。”陈妄话音未落,一只手已撩起她宽大的上衣,探入其中。
他这威胁的效果立竿见影,宁柚即刻捏着嗓子试着叫了一声“啊”,嗲得做作,宁柚瞬间涨红了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陈妄轻笑,“还挺会。”
宁柚心一横,不就是演戏嘛!怎么浮夸怎么来!戏剧源于生活。她又连着喊了几声“啊”,这回一改娇媚的做派,换作狂野的风格。杀猪般的叫|床声回荡在山林间,连大地也抖三抖。
一直以咫尺之隔悬于她上方的陈妄忽然直直栽倒到她身上。
宁柚懵了一瞬,她浮夸的演技竟有将人活生生气晕的功效?
双手得以解放,宁柚略微舒活被压出瘀痕的腕关节,便努力将手掌挤入两人紧贴的身体中间,试着推搡他紧实的胸腹,却触到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
被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麻痹的鼻子,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宁柚连忙打开卧房的顶灯,暗黄的床前灯瞬间失去了存在感。明亮的光线中,陈妄双目紧闭、苍白如纸的脸以及腹部不断渗血的伤,都无处遁形。
应该是她方才屈膝撞到了他的伤处。
他既能料到自己的突袭,为何不完全避开?反而像是想让伤口裂开似地直直撞上她的膝盖骨?
眼下,无暇静下心来理清杂乱无章的思绪,宁柚大声喊叫:“快来几个人,陈哥晕倒了!”
游亮等人很快闻讯而来。
究竟是行动迅速,还是隔墙有耳——他们就在附近?
宁柚思忖片刻,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对满脸惊疑不定的几人,略微尴尬地解释:“咳,那什么动作太激烈,伤口迸开了。”
宁柚自然地拉上从一侧肩头滑落了大半的睡衣,“有绷带吗?我帮他重新包扎一下。当然,你们如果不放心我,请道上的私人医生来也行。”
游亮知道宁柚遭遇绑架、胁迫,依旧遵从医生的职业道德,不折不扣地救了陈妄一命,自是信任她不会伤害陈妄,便让小弟跑腿,取来治疗外伤的医药用品。
他手下的小弟谨慎地盯着宁柚的一举一动。宁柚清理伤口、止血换药手法娴熟流畅,丝毫不受旁人围观的影响。
剪断多余的绷带,宁柚迟疑了一下,终是放下医用剪。
医用剪的刀口经过特殊处理,能够轻松切割多种材料。如果是方才在淋浴间获得了这把医用剪,她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我了断。
宁柚若有所思的目光凝结在陈妄左手腕骨处的蝴蝶刺青上,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专门刺的。
在同样的位置,那人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心形胎记。
无法证伪,便不能排除被证实的可能,哪怕迷雾重重,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帮陈妄擦汗、更衣的琐事,宁柚没有插手,她完成繁复的包扎后,身心俱疲,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她已几日未进食。
游亮给了她一片充饥的面包和一杯水。
宁柚满怀感激地接过,终于不至于在杂交水稻广泛种植的温饱年代沦为一只饿死鬼。
面包松软的纤维盛满了小麦和阳光的味道,宁柚大快朵颐,却因吃得太急噎着了,不假思索地喝了一口水,当即被酸得一激灵,“柠檬水?”
游亮挠了挠后脑勺,“啊,陈哥喜欢喝柠檬水,我被他带着也习惯用柠檬泡水了。”
宁柚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喝柠檬水?难不成是需要美白吗?”
游亮肤色黝黑的脸上两只瞪大的圆眼直冒傻气,“柠檬水真能起到美白的作用?”
宁柚慢条斯理地补充论据:“柠檬水富含维生素,能够促进消除皮肤色素沉着。”
游亮嘴巴张成O型,一脸受教的表情。
套近乎的目的达成,宁柚不动声色地问:“他腹部的枪伤是怎么回事?”
游亮合上了嘴,没有接话。
宁柚冷静地陈述:“作为他目前的医生、女人,了解他的利害关系,能让我在未来再次发生类似情况时有所准备,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你说呢?”
游亮一板一眼地说:“我不会再让陈哥陷入这样危急的险境。”
宁柚反问:“你入这行没多久吧?倒是忠心。干你们这一行的,不都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如履薄冰,朝不保夕?”
游亮哑然,沉默良久,郑重其事地保证:“再有下一次,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护他周全。”
他取下别在耳朵上的香烟,从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打火机,按压的动作有些生涩,竟没点着。
宁柚干脆利落地收走了他的打火机,游亮不满,正欲抢夺,却被她一句“伤患尚在恢复期,此处禁止吸烟”训得服服帖帖。“连点烟都不熟练,装什么老烟枪?你的嗓子是还在变声期吧,未成年?”
游亮恼羞成怒:“我到年底便满十六周岁了!我和你不一样,本就无父无母,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做主。金太阳福利院管理混乱,为首的几个混混长期霸凌,三年前的某天,我忍无可忍,没有听他们的指示去小卖部买零食,事后被他们教训,陈哥恰好路过,顺手解救了我。”
“他以一敌多,却没落下风,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一众混混。”游亮的语气充满了崇拜,“我缠着陈哥,求他带我走,他一开始没同意,我说经过这一遭,我继续待在福利院,指不定他们后续要怎么报复我。陈哥说是他冲动疏忽了。可若非他出手,我时至今日说不定还在受那些人渣欺凌。”
脱离了压迫的环境,转而陷入更深的泥淖,却以为迈上了光明的坦途。宁柚心底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想。游亮被她近乎同情的目光看得发毛,“你那什么眼神!我知道自己不成器。重要的任务,陈哥也不会捎上我,怕我坏事。”
宁柚骤然抬眼,望向床上昏睡的男人,他竟给这个误打误撞一脚踏进泥淖的少年的人生留下了一线转机。
“这样说来,最近一回,并非什么关键任务,怎么会开火?”若是重大交易,想必陈妄也不会只带两名人手。
宁柚兀自回忆那日的细节,“他体内那枚子弹并非纯黄铜,手术刀的划痕呈银白色,显然是使用了覆铜钢。这应该不是你们道上从国外走私的军火,而是来自国内警方。”
国内铜矿短缺,军事专家另辟蹊径,呕心沥血,方成功研制出覆铜钢子弹,有效地取代了纯黄铜子弹,同时极大地节约了生产成本。
游亮的嘴巴重新张成O型,“这你都能猜到?那天我只是跟着陈哥去参加一个拍卖会,我们有名大客户是古玩迷,原计划投其所好,拍下据说是天宝年间的唐三彩作为赠礼,以后也好谈生意。谁知拍卖进行到一半,来了一帮乌泱泱的条子说接到举报,拍卖场所涉嫌黄赌毒,搜查途中起了冲突,乱作一团,最后事态升级走了火。”
“那天说不走运吧,又碰上了你。算起来,陈哥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去年年初为范老大挡刀,刀口极深,险些丧命,硬是挺了过来,此后在帮派内的地位火速上升。这叫什么?吉人天相。”游亮自认为做了一个漂亮的总结,方迟钝地发现自己与守口如瓶的打算南辕北辙,在宁柚的循循善诱下,嘴巴像个漏勺,透了个底朝天,连忙打住:“你套我话,是吧?我不和你说了!”亡羊补牢,奈何为时已晚,游亮气急败坏地带着其余几人摔门而去。
宁柚仍在消化他提供的信息,喃喃自语:“吉人天相吗?”
宁柚想起陈妄胸前那道致命的伤,那把锋利的刀竟像穿越了时空,血淋淋地砍在她心上,让她的胸口绞痛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扶着床沿倒了下去,跌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